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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升到县政府里去当差做押司,这是衙门旧例。
押司是从乡书手里择优挑选的。
但太仓县下不只他这一个乡长。
自然是有人和他争。
他不肯退让才挨了那顿打。
季青辰觉得,她得让伏虎知道,她一直拖着没有和王家去论理,并不是因为他大哥是陈家的庄头。不是她季家的庄头。
“大娘子,我那儿媳妇她……她是亲家大哥拉扯大的,听着亲家大哥被人打了。她在家里一个劲地哭。可怜她还怀着胎……”
莫婆子还在小声抹泪诉着苦。
这婆子不是个疼媳妇的人,但她家的媳妇娶得太不容易了。
那时季青辰还是陈文昌的未婚妻室,因为伏虎帮着打理亲事,这小子就求了她。想把自家的哥哥、妹妹从漳州庄子里弄到两浙这富庶之地来。
她就去和陈文昌说了。
这伏虎也是个机灵人。知道她那时候正愁着给唐坊坊丁娶媳妇,马上就请她给自已
没找婆家的小妹在唐坊里挑一户好人家。
这自然是皆大欢喜。
莫婆子就和章家老大成了姻亲。
如今媳妇在家里哭闹,儿子也跟着埋怨,在明州货栈那边呆得不安生。
她当然就得到大娘子面前来求作主。
否则她这内管事岂不是白当了?
莫婆子也有委屈。
大娘子是嫌她们这些老太婆办事办僵了,让她们卸了职务到她身边养老,把明州那
边的生意都交给了蕊姑娘打理。
她听大娘子的话,不在意那差事上的油水安心养老,但她家里的亲戚如今被欺负了。
这还了得?!
“大娘子。求大娘子一定要给俺老婆子作主哇——”
虽然莫婆子天天哭诉,伏虎又借着往日的旧脸面到她面前求了。
但季青辰仍然没有动静。
她不想中了王世强的计。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就是这事真要办,她还得和肖抚宁商量不是?
肖氏才是陈文昌家的主母。
过了两日,肖抚宁接了季青辰请她过府的贴子,她却没有来。
因为家里有婆婆。
婆婆在给她立规矩。
季青辰绝没有去和陈二夫人打交道的兴趣,而伏虎早知道自己家里的主母指望不上。
妾毕竟是妾。
而且还是不讨老夫人喜欢的妾。
他私下里都不好把这家丑和楼夫人提。
他家公子再不从西南回来,肖夫人说不定就直接被老夫人打发出门,安排另嫁了。
“谢七娘子呢?”
因为王世亮站在楼鸾佩那一边动用了御史台的人脉,谢七娘子大怒回娘家去了。
“……”
季青辰暂时不好去找谢七娘子,叫人家夫妻更不合。
她想了想,马上转了方向,请了顺昌县主赵德媛过府商量。
赵德媛在太仓也有两个不小的田庄子。
那是楼云拜了赵秉林做义父后,分了两个庄子做添妆塞在她嫁妆里的。
这事她也有份。
那章家老大叫上了乡亲们去报仇,打到了隔壁嘉定乡。
在他们最大的村子里填了五口井,砸了他们乡长家的灶之后,人家也要报复回来。
结果,太仓县六个乡上万的村民全都卷了进来。
陈家的庄子、季家的庄子、王家的庄子,楼云名下的庄子,还有黄七郎、江浙刘、
胡、谢家的纲首、海商们,甚至谢七娘子。
各家以前跟着她在那边买地置产,结果他们的佃户庄汉们全都卷了进去。
甚至惊动了平江府的水师。
季青辰不由得暗叹:
她要不是一心盯着楼鸾佩府里,防着王世强,她怎么就会这样不小心,让这样的小事闹到如此之大?
太仓那边的管事庄头,并不是没有向京城里递消息。
但阿池忙着和楼铃成亲,她忙着盯楼鸾佩,居然就这样忽略过去了。
“陈山长不在。这件事陈家不好出头。”
赵德媛沉吟着。
这件事最终引起了季青辰的注意,全靠了赵德媛的夫君纪老二。
在平江府水师里找到新工作的纪老二,他在水师衙门里无意间得知了消息。
一发现事情闹大了,他马上就给京城纪府的赵德媛通了消息。
赵德媛赶紧着和她递了信。
这才有她麻溜地就冲到了坤宁宫外面,结实地跪给了官家看。
赵端宁的话传得很明白:
官家在病床上是龙颜大怒。
他当时就差了中贵人去学士院里唤楼云,要骂他一顿了。
“你是怎么管教老婆的!”
无论如何,在她迁民买地进太仓前,那里没有县,只有太仓和昆山两个乡。
各乡也只有三四个小村子。
是她在那边安顿坊民,开书院、建船厂、通海港,起工坊,人口才越来越多。
在莫婆子这样的坊民看来,太仓就是唐坊。
而在官家看来,没能支持朝廷官员管理好地方,那完全就是她的疏忽。(未完待续。。)
305 母虎相争
在这场责难里,季青辰唯一欣慰的是:
太仓船厂、工坊里的上千工匠们没有太过涉入这件事,厂门一关就没去打群架。
尽管她现在并不知道,阿池还在头痛要不要告诉她:
工匠们没有自己上阵,但他们为了给亲戚助阵,出了核心技术。
……
“土炮?”
成都府里的姚清康表示不懂这是什么东西。
他只从王世亮的急信上看到,为了个小县城里的小小押司之位,季府的庄头和王家的庄头各不相让。
他们一不做二不休,拉起了土炮对轰时,惊动了平江府的水师团练。
王世强却笑了起来。
“是郡夫人工坊里的东西。我从军械司给她弄了两杆火鸦枪,她又从金国迁了匠户过来后。我就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了。”
然而他并不在意。
“总不过是军械,说不定已经送到济州去试用了。”
军械对外是要严格守密,但土炮不是军械。
只要船厂里的船匠在铁作坊里弄出些边角料,打出个铁皮大筒子,然后工坊里的匠人就能按比例增增减减给亲戚配上些威力不大的火药、加上一些鹅卵石。
金国来的旧配方。
这就能造出个很能吓唬人简易土炮。
就像是菜刀和军刀的区别一样。
内部斗争时,这些菜刀就先拉出来用上了。
然而王世强毕竟对王世亮极为不满了。
“我事先交代过他。要他在太仓衙门里安排自己的人手。也算是给王家和左家的族亲们寻一个谋生的出路。免得太仓全落到郡夫人手上。但怎么能明着去朝堂上和郡夫人作对?真是不知所谓!”
王世强冷笑着。又有些头痛,
“郡夫人身边那些坊里乡老,守的不是衙门里的规矩。惹急了他们是不认官府的。”
姚清康却不担心这个。
在他看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乡下人械斗的理由多了。
他受了王世强之命,让人去给城里的陈文昌传消息,看他要不要回京城,还是按原计划跟着使团去西夏?
接着他微一沉吟,反倒小声提醒着王世强,道
“东家。夫人毕竟是世家出身,不论成氏或是楼氏,在京城里的人脉……”
他嘴里的夫人是楼鸾佩。
王夫人和郡夫人斗了这一场。在小地方上靠蛮力赢了,在朝堂上靠人脉又赢了。
这就是在提醒东家呢。
想和离?
做梦!
就连姚清康也觉得,如王夫人这般的家世背景,王世强休妻太吃亏了。
而且。娶了公主都未必有楼大小姐这样的手腕。
王世强写着骂王世亮的书信。随意抬头,淡然道:
“郡夫人自然有办法。”
“……”
姚清康琢磨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是:
郡夫人她还没有出手?
……
“嫂嫂。”
这几日,赵德媛到楼府来得勤快,她在宗室里打听了不少消息,
“我听说,官家要给二皇子开阁延师,虽然只是个名目上的。但皇后在推荐的师傅名单里放上了陈山长的名字。”
季青辰吃了一惊。
谢皇后看重陈文昌是意料之中,但因为陈文昌不出仕。所以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还可以做做皇子师。
谢皇后这样安排,当然是为了给二皇子在士子清流里拉人气。
“难怪陈纲首不愿意涉入其中,伏虎暗中来求我,这也算是长了脑子……”。
和立太子比起来,太仓县为了一个小吏职的斗抢只是一件小事。
“陈山长还在西南?不是已经从吐蕃回来了?”
季青辰这一问也就是白问。
她深知陈文昌管理这些庄汉佃户时,全都是等着管事来报帐。
管事要是有事求他,他也不会拒绝。
但这样抢官位闹出械斗的事情要去求他,那就是找难看。
她要指望陈文昌路过成都府时和王世强说说这事,陈、王两家自行解决,这事本就应该由太仓县的县官作主,按旧例把押司这不入流的吏职定给章家老大。
那更是不可能。
这事太小了。他们都会推给楼云。
因为这的确是楼云家亲戚之间的矛盾。
夏天的知了在树荫里鸣叫着。
因为天气越来越热,楼府里也在河道家港边搭了河房。
窗外开满了接天的碧叶白荷,清凉袭人。能进这三间河房的家仆,都是她的心腹。
莫婆子在内的妈妈们恭敬低头,实则一个个都竖着耳朵,等着她拿个主意。
她能看出这些唐坊妈妈们脑子里的想法:
太仓那就是唐坊。
唐坊就应该是大娘子说了算。
什么陈家、王家,什么王宣抚使夫人,还有什么皇后太子的,那算是什么?
“嫂嫂可以和兄长商量……”
赵德媛喝了一口荷叶凉汤,放下冰盏建议着。
她和肖抚宁是手帕交,但陈老夫人从泉州到了京城里做老祖宗,她们的来往就少了。
她知道肖氏在这事上是拿不了主意的。
陈老夫人就更不用提。
至于季青辰和楼鸾佩,这两人她都在明州城打过交道。
她就觉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还是楼云出来打个圆场比较好。
“……”
季青辰扯着嘴角难看地一笑。
提起楼云她就恼火。
“来人。”
当着赵德媛的面,她只能招了楼玲,让她去看看楼云回来了没有。
楼云本来是被她赶在前宅书房里独守空房的。
结果,那家伙必定是听说了伏虎来求帮衬的事,知道现在她有事要和他商量了,他更是躲得不知哪里去了。
反正陈文昌不在京城去了吐蕃,他不用吃醋担心,所以天天跑得不见人影。
美其名曰是为了听夫人的话,在外面认真交际。
当她不知道?
他就是怕夹在她和那楼妹妹之间受夹板气。
“嫂嫂,兄长和王大人现在都是支持立二皇子为太子,嫂嫂要是与王夫人失和。这岂不是叫贾贵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