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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收购的是东海市场流行的抄袭唐货设计的仿制品,就像近几年来江浙海商们口耳相传,不知是从哪个边夷岛国传来的俗语,把这种仿制品称为“山赛货”。
它们山寨的就是泉州八珍斋的正品唐货。
所有的设计、工艺、风格几乎是一模一样,最近还开始推陈出新。
这十年来,泉州八珍斋所出的的各种唐货,虽然物美价高,专门用于对外贸易,在南洋上也享有盛名,在东海上却是越来越卖不出去,全都被这种山赛货抢占了市场。
这些货物包括了八珍斋所出的唐柜、唐服、唐刀、唐扇、唐瓷、唐绢以至于唐画、唐书无所不至,几乎所有的八珍斋珍品,在东海上全都有相应的仿制品,价格仅有八珍斋的一半。
如此兵不血刃,短短数年把福建海商的货物完全扫出东海市场。
唐坊季氏,早就被福建海商恨之入骨,骂到了十八代祖宗头上。
福建货中唯一免于被山寨的只有八珍斋古铜镜。
因为扶桑缺铜,铜镜又对铸铜术要求极高,很难仿造,那些和唐坊勾结起来出售山寨货的江浙小海商们,一直到去年才开始拿到大量的仿制品。
福建八大纲首眼看着这最后的市场都开始失去,除了割肉痛骂,也终于有一个陈洪跳出来,愿意用二房里的嫡次子做牺牲,去和海外的夷女结亲。
那时他秦从云才猜到,山寨货是唐坊做出来的。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羡慕王世强的腰包一定是肥厚得流油,难怪他又是支持黄氏货栈到西北开分店,买驼队,又是到榷场和金国来的契丹商人合伙做生意。
他通过这些手段得来的西夏、金国的情报,有时比官家的职方馆都更快更详细,否则他一个区区海商,献出来的北伐大计怎么能让宰相府中的韩参政拍案惊奇,还呈献到了官家御前?
他拧着分宅单过也要娶那季氏女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要知道自他秦从云四年前当上明州通判时,这些山赛货就充斥于扶桑、高丽、冲绳、甚至大宋的江浙内地市场都已经流入。
东海上几乎每条江浙海商上都会带几箱这样的货物。
而对于福建海商们的愤怒,他秦从云身为明州通判,只要在负责处理明州城**、酒坊里的海商斗殴官司时,各打二十大板,严厉训斥本地海商和外地海商不要富而无礼,骄横无度,扰乱民生罢了。
海外仿制品之类的,他家夫人也买了四件组合唐柜,摆在了他平常安静研究金石碑文的小书房里,古朴有趣,价钱也不耽误他收购真正的古碑古玩,他也觉得不错。
至于福建海商们争议的真货、假货,还有山寨货上唐而皇之打上的“八珍斋”印记,以他看来,既不是杀人放火,又不是耽误春耕和出海,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福建子毕竟小家子气!
他在心中不安的,仍然是泉州番商告到了京城里的,那一桩上达天听的铜镜案。
因为那位赵秉谦,可是官家的隔房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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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你我同心
“按祖宗成法,在仁宗年间,为了市舶司的商税年年足额呈进国库,官家就下旨严查港口地方官员夺占番商财货的恶习,为了鼓励海外番商进宋交易,朝廷是允许番商越级告状的。”
楼云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他手上的铜镜,微笑着,
“本官听说赵爵爷也被召到京城,心中关切,却因为这一回出使的事情重大,不能多作打听,一直想找机会向秦大人请教一二——”
秦从云勉强回笑着,心里却懊悔着没有听王世强下船前的警告。
他就应该呆在王家的船上装晕船,不应该为了这些古玩和画卷而移步到楼云船上来,被他捉住机会来查问这铜镜案的内情,更暗恨他故意把王世强调下船。
海船不是他的通判官衙,船中内外那些船丁们闲极无聊时除了赌钱,就是比女人还要嘴碎,什么事情都隐瞒不住,楼云身边的那骏墨简直是瘟神附体地缠着他。
王世强要是在,以他的手段自然容易为他找个借口,严控船中上下眼目,就连晚上宴请扶桑使者的管弦国宴也可以推托。
王世强忌惮楼云,楼云何必不知道王世强精明过人?
“秦大人,听说大人这一回进京城面圣,出任副使之职时,那箱铜镜也运进了大理寺,而大理寺的主官恰好又是江浙出身的进士,大人省试时的座师,想必大人一定是去见过那箱证物了,可能给本官说一说真假……?”
秦从云尴尬地看了一眼那古镜,自忖面皮的厚度不够,面对上官的追问,只能道:
“就算不是为了这桩案子,大人难道不知这八珍斋铜镜的真假之争?”
他转眼就拿定了主意,与其逃避,不如从楼云嘴里交换到一些官家对此案的意向,也好给大理寺的座师卖个人情,
“下官听说,赵爵爷在官家面前哭诉,说他府里的古镜只是江浙海商从海外买回来的山寨品,并不是斜力刺在泉州八珍斋买的真品,他绝不敢私下豢养海贼,在海路上杀人劫财,更不可能夺那番商的爱妾。”
帘外脚步声碎,没到门前却又退了回去,秦从云当然听出了脚步声是林窃娘,想必是有事禀告,看到他们还在密议,又退了回去,他瞟了一眼放下的珠帘,压低声音道:
“大人可知,官家已经差宫里的中贵人,暗中来明州查问真假铜镜的区别了?
楼云眸光一闪,终于听到了他需要的消息,中贵人当然就是官家身边的亲信宦官,正好和他心中的疑惑互相印证。
官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在他出使前把他召到观潮楼,突然提起了东海唐坊。
一切都按他楼云的计划发展。
这一次借铜镜案,他不仅要肃清泉州一带的海贼,警慑受官家指命聚居在泉州城的赵氏宗室,让他们不再勾结海盗胡作非为,以便全面整顿泉州水师,更重要的是,还要彻底斩断王世强的一只得力臂膀——唐坊。
所以他才用尽手段,得到了出访高丽的正使职务。
王世强是个难得的人才,但他毕竟不是科举正统出身,心思偏邪,他为那些朝中的主战派献上的北伐大计,有四成是为了国运,有六成却是为了太后外戚邀功夺权。他们分明知道仓促行事只会功败垂成,却不惜风险,宁可让大宋元气大伤,也要准备北伐。
至于那位唐坊女主,就算她与王世强确实有情,他当初也不是为了国事,而是为了族妹的恳求离间了他们的那一段姻缘,但现在木已成舟,她与其恋着旧情做王世强的平妻,还不如嫁给陈家二房的次子做正妻。
如此一来,他也算是还给了她一个夫君。
他心中电转,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道:
“听说太后身体不适,连七十寿诞都耽误了,官家不仅要在宫中侍疾,还要为宗室奔忙,果然辛劳。”
京城临安地近江浙,皇宫里的事他知道当然得不如地头蛇们清楚。
秦从云被他逼问,只能咬牙,苦笑道:
“大人,并不是下官不肯禀告,下官也只是听说太后寿诞里,查出了寿礼中的古玩竟然也有没有加印记的山寨货,惹得官家大怒,连太后身边两位受封了县夫人的亲信老宫人,听说都牵连在内……”
唐坊的山寨货生意做得太大了,光是做八珍斋的山寨已经满足不了那位女坊主的胃口,她现在已经直接假造古玩,还卖进了宫里……
陈洪未必是她的对手。
——他应该登岸才行。
楼云寻思着,嘴上随意应付笑道:
“难怪这一回明州出身的几位老大人,都没有进呈寿礼,果然体察圣意……”
“并不是如此。”
秦从云听他说起明州的事,当然是了如指掌,却摇了头,
“他们是被官家训斥了,让他们闭门思过,听说被太**中女官训斥的还是四明王家长房王老大人的夫人,老夫人本来和太后身边的亲信老宫人交好,也是三十几年的交情了,当初礼单是写的是开光羊脂玉观音并古玩八件,后来不知是为了什么如此凑巧,官家召进宫中的古玩商人,也在那天去太**中品鉴真假铜镜……”
楼云微笑听着。
宫中的这些事,他当然也有所耳闻,正是因为宗室所做的血案与山寨铜镜有关,唐坊却与江浙海商相关,官家自然会有疑心,虽然不至于让王老大人丢官,但他再想推荐秦从云做这一次国使正使职位,却是不可能了。
所以他楼云才能顺利来到这东海之上。
这才是他的步步机谋。
突然,他却听到秦从云继续道:
“太后为了宗室的清誉,特意请了他们到仁寿宫,先指了寿礼里的古玩让他们鉴定,没料到居然查出了假货,假货又是王家进献的,要不是当时两位收纳寿礼的老宫人自认失职,王老大人这一回还不仅是被训斥……”
他心中又是一怔,不由得就轻噫了一声,反问道:“王家进献的寿礼中有假?”
并不是他动的手脚。
秦从云点了头,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问道:“确是如此,但以下官来看,王家这般的世家,不至于如此轻慢,只怕是有人陷害……”
“……王家确实不至于如此轻慢。”
楼云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是疑云大起,秦从云的神色分明是怀疑是他陷害,偏偏他也觉得这样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
但他并没有用假货陷害王家。
他虽然有打击江浙海商和江浙官宦在朝中势力的谋划,却也不想竖敌太多,应该是一步一谋,先把唐坊和四明王家的关系切断,进而由福建海商争夺东海市场,削继王世强的财源,这也就是断了主战派的财源。
而现在,三千江浙海商的海船仍然控制东海,王世强又娶了楼氏之女的时候,他并不认为需要这样急于行事。
无论如何,他也姓楼。
十多年前,楼鸾佩虽然深居内宅,却仍然用了她那闺中千金的手段,给了他诸多的照顾,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让她在王家的处境更为艰难。
只不过,现在他都不禁开始疑惑,不是他楼云,还有谁?
谁还会陷害四明王家……
他沉吟着在公厅间左右踱步,秦从云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也有了些疑惑,楼云心中突
然一闪,回想着太后的寿礼,还有王世强下船时,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羊脂玉观音。
他是刻意带下船,送给那位女坊主?
“开了光的羊脂玉观音?”
他自语出声,那本来是太后的寿礼,应该是因为假寿礼的事,现在被退了回来。
那季氏女子早就知道?
“是,王家献上的寿礼,第一份就是玉观音……”
秦从云见他神色有异,也心中一动,“听说所有的寿礼在献入宫中前,在普陀观音寺中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请了圣僧开光……”
两人都是精明有才干之人,说话间,都在心里各自推测着,楼云渐渐已经有了些头绪,微沉着眸,注目着手边案几上一枚枚的仿制铜镜,沉声道:
“据本官所知,太后也是极为信奉这位护海的观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