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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季辰龙进屋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的程启年微微一笑,摊手道:
“我所言不虚,季娘子这一次应该相信我了吧?”
因为他的开口,季青辰和季辰龙的脸色都是一沉。
季辰龙的笑容冷淡异常。
她的眼眸一转。落在了程启年那张虽然年轻。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庞上。
她一点也看不出,两年前,他是怎么瞒过了季辰龙,居然和李海兰搭上了线。
此间是季辰龙的书房,淮河以北的屋子都是砖石结构,青砖铺地,墙上镶嵌两张双层的雕窗。
书案前摆了待客的一几四椅。
在长杆烛灯的照耀下,她瞥了身边另一张椅子坐下的季辰龙。
二郎的神色除了冷淡。并没有多少变动。
看来他也觉得这程启年绝不可能是李海兰移情别恋的对像。
她进宫备选的事情,也许这人早知道。
李海兰却不可能是受此人控制。
程启年的长相远不及二郎俊秀。
论人材。他虽然是黄七郎的老熟人,黄河伐帮程家的三公子。
但还没听说他自己做出什么事业,自然无法与唐坊季家的二郎相提并论。
季青辰和二郎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是在唐坊里,她和二郎搭挡做生意的习惯。
“这场大火和李娘娘有关?”
她突然开口。
程启年在这里苦等了她一个月,以金阁寺有天灾为由劝她不要去。
此外,他说的都是程家和黄氏货栈的交情。
因为季辰龙也觉得这回金阁寺进香来得奇怪,所以她忍耐了下来。
她也在犹豫,万一金宋开战,她无法在婚期前回来。
关索这一路上已经烦得她不行了。
更何况,她去金阁寺,本来就是和程家有了暗约。
她会在程家见一见这位三公子,打听一下西北商路上蒙古西夏对峙的消息。
“在下并不知道宫中的李娘娘,在下只是认识唐坊的李三娘子。”
程启年回答得滴水不漏。
烛光照出雕窗外的人影,季青辰知道门外守着姬墨、关索,还有季辰龙的心腹。
季龙龙哧笑一声,突然道:
“我如今也算得上是当朝国舅,李娘娘的堂兄,什么李三娘子我却不知道了。”
“……”
不仅是程启年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连季青辰也忍着没敢去看季辰龙的脸色。
金国国主因为宠爱李师儿,把她进封了九嫔之一的昭容。
而且,还因为那同姓不婚的进宫借口,他恢复了郑洪的旧姓,重新让季辰龙姓了李。
季辰龙现在的名字叫李铁儿。
季青辰在进宿州前就听到这消息,到现在她都没敢在二郎面前问起过。
程启年当然知道李师儿就是李海兰,他现在也知道季辰龙和李海兰订过亲。
他那镇定自若的气势终归还是被压了下去,苦笑拱手道:
“季兄,当初我与李三娘子商量进宫之事时,我确实不知旧事,我只是听家父提起过黄世伯,提起了唐坊的季娘子……”
他要早知道李海兰和二郎有婚约,他怎么着都不会去兜揽这个麻烦事。
他真是太冤枉了。
季辰龙面无表情的模样让程启年心中发毛。
“程公子客气,我的堂妹在宫中受了程公子的照抚,才能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将来我升官加封也是易如反掌。我还没来及感谢程公子的大恩大德……”
听他讥讽地说到这里,程启年已经是一脸苦相。
季青辰叹了口气,把话接了过来。
“程公子是全真教门下?”
程启年如释重负,连忙道:
“在下还未曾有幸列入门墙。重阳祖师在陕西凤庭悟道,我早已经赡仰过仙迹,诚心入道。如今长春真人游方天下,广收门徒。在下也仅是宿州灵壁县松风观的方外护法而已。”
他就是在松风观,遇上了李海兰。(未完待续。。)
229 回转楚州
烛光下,季辰龙的脸上一半阴影层层,另一半仍然是禁欲般的苍白。
他看着程启年的神色更冷。
灵壁县是宿州辖下五县之一,前几年金宋边战时设有猛克千户府。
那里就是季辰龙早初在金国落脚的地方。
李海兰来灵壁县找他时,曾经屡次去过这松风观。
因为唐坊里就有宋商建起的小道观,李海兰也不时会去,所以他那时根本没有在意。
他哪里能想到,李海兰进宫前就拉上了全真教这个外援?
连季青辰瞅着这一身俗服绸衫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的程启年,都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妖道。
“李三娘子虽然是外夷归来,却心怀大义,在下久已佩服。我听她说过,她在唐坊十年,一直听教于季娘子。季娘子不忘故国,收容灾民,万里回归大宋,如今金国生灵涂炭,想必季娘子早已经痛心万分……”
程启年肃容拱手,开始游说外加拍马屁,季青辰却已经听不下去。
她直接截断,道:
“水力吊装机不能卖给你。”
更不要提这人居然还想买唐坊火器。
“……”
程启年顿时语塞。
不等他卷土重来,她直接笑道:
“烧了金阁寺以后,贵教是希望金国国主能罢去禁绝全真教传教的旨意?”
她冷眼打量着程启年,发现此人虽然年轻。长相平常,但眼睛里自有一股坚毅之色,让他平常的相貌透出一分慑人的气质。
“或者,李娘娘还会向国主进言,请他派使者去你们全真教的道观里进香,求保佑?”
因为空明大师出身的金阁寺被烧,她当然是暗怒在心。
她知道金国国主宫中汉人不少,李海兰也有足够的脑子在宫中保全自己。
但做宠妃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她进宫不过仅两年,就已经由宫女升为九品女官。由女官而六品夫人,如今已经是进封正二品的九嫔之位。
仅凭李海兰一名毫无背景的汉女,岂能如此顺利?
“想来。金国国主宫中的内丞梁乞奴,也是你们全真教门下?”
季辰龙突然插言,显然也是早有怀疑。
今日这程启年暗示身份后,他才想明白李海兰敢于完全脱离唐坊的原因。
她和他季辰龙断绝婚约。其实就难以在唐坊容身了。
程启年笑而不答。
季青辰几乎都要后悔。唐坊的宋商为了保佑出海安全,在唐坊河道口附近前后修起了三座小小的许真君道观。
因为许真君是五代时有名的治水神君,所以她对坊民们去道观里修香,不太在意。
她自己还是驻马寺的寺奴呢。
她实在没料到李海兰出了唐坊,就遇上了神棍。
……
李海兰进到了北苑映霞宫,看到了面色沉郁的完颜景。
“陛下……”
她知道是因为金阁寺的大火,让这位国主更加怀疑他触怒了上天才会没有子嗣。
所以他才以避暑之名住到了城外北郊的离宫里。
完颜景看到了她华服端丽的身影,唇角泛出一丝笑。召手让她走了过来。
“听说你父亲在城外有几座田庄,既然出了京城。你不妨宣他来见一面。”
李海兰刚刚从中都皇宫被接到离宫,听得这话心里一惊。
多亏当初季青辰早有准备,把田庄的名子过到了李文定的名下。
就算刻意去追查,也只能查到二等富户季娘子卖给他家三个水田庄子。
她靠在完颜景的胸前,想着宫中还有一位比完颜景更不安的丽妃。
这次宫中遣使去金阁寺上香,是丽妃蒲察氏在女儿夭折后好不容易求来的恩典。
现在却付之一炬。
看到丽妃在宫中的病重,这更让她李海兰想起了大娘子。
如果没有金阁寺那老宋僧教给大娘子宋文、宋书,还有很多古怪的工坊之类。
没有这些,就没有唐坊。
所以,她在松风观遇上了程启年时,她愿意静静听他说一些全真教的事情。
“陛下,真妃娘娘她为陛下求了一道命符,托臣妾转呈给陛下。”
她取出了全真教的一只长形杏黄锦袋。
锦袋中是一张鲜红朱砂符。
……
季青辰鄙视地看着程启年。
她脑抽了,才会答应拿全真教驱邪命符换唐坊机械图的“大买卖”。
“程公子,看在黄七哥的面上,程家非要买水力吊装机不是不能商量。”
程启年完全看明白了她的眼神。
五万贯宋钱加上十道全真教命符的出价,他以为她很好骗?
“是我孟浪了,听说季娘子一直是佛门檀越……”
他马上表示价格好商量,眼睛瞟过了她发髻上的佛钗。
他深知,俗人信教,不论是信佛还是信道,都是求个平安和下辈子。
商人更是想求现世的发财。
他出价不过只是试探,只要她信鬼神报应,他就不怕不能说动她投入全真教门下。
到时候,唐坊工坊里的机械还需要买吗?
约好了明日再来拜访后,季辰龙面色平静地送了他离开。
回书房时,他却带来了密信。
“阿姐。你看。”
季青辰诧异地看了楚州城传来的消息。
楼云已经回了山阳城。
他还要来接她回去。
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去中都城见李海兰,看完信后她却已经拿了主意。
“安排我过淮河,回楚州吧。”
她叹了口气。
金阁寺已经去不成,季辰龙她也见过了。
总不可能让楼云真的冒险来接金国,来宿州接她。
“我连夜安排。”
季辰龙果断应承,但季青辰却能看出他还是盼着她去一次中都城的。
“二郎,现在时机不对……”
她还未多说,季辰龙就笑了起来,道:
“阿姐,你放心。现在的局面,眼看着就要开战,我这里也脱不开身去中都见海兰。”
虽说是连夜安排,为了不给二郎带来后患,季青辰坐上回楚州的船却拖了好些日子。
她离开宿州是大半个月之后。
她没有骑驴坐骡车从商队里走,也不可能直接从宿州渡河到对岸。
她是坐了季辰龙安排运粮的金国漕船,从宿州向东坐了三十多里。
她在金国的漕运码头上停泊,过了两天后终于等到了楼云特意费心安排来接她的船。
王世强回宋国的使节船。(未完待续。。)
230 同船一夜(上)
使节船从黄河洛阳渡换了漕船,转进了淮水,又从洛阳驶向了淮东。
王世强站在船头,远远便看到了漕船码头上的二十来座漕船。
骏墨躬身站在他的身边,眼角儿一瞟岸上人堆,码头上人来人往,他偏偏就瞧着了关
河那小货郎在码头上买面饼子。
他心里便松了口气。
他被楼云派过来给王世强送亲笔信。
“王大人,是那条船。”
看着关河溜回去的方向,他悄声禀告着。
使节船上还有送行的金国鸿胪寺女真官。
王世强也不用多说,丢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左平。
左平连忙下到船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