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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青辰沿着后殿的梅径,到了菩提精舍,雄风帮主夫人迟氏可也不是个平头百姓。
“文安夫人能来此就席,妾身真是意外之喜。”
她迎到了门前向季青辰施礼。心里暗暗可惜。
这回她精心安排好了,要给许淑卿一个难看,没料到来的却是楼大人订了亲的妻室。
“迟夫人客气。不请而来,还要请夫人莫怪。”
季青辰知道这迟氏的出身。
她的母家是武宁军里的文职,虽然官小却是专门安排军需粮草的精干吏目,算得上是迟冀北的表叔。
一番寒暄后,迟氏亲自引了她进门,到主屋里坐席。
而于氏既然到了山阳城,当然就在席上。
精舍里外共摆了三处酒席和唱乐。屏风虚阻,佛灯下花团锦簇。
于氏没资格和季青辰同席。
菩提精舍里主屋两方桌席面,外屋两方桌席面。还有廊下也摆着两方桌席面。
这就如同垂拱殿的中秋宴,官家宴文武百官,以季青辰的身份只能能坐席到殿廊上去。
如今她在楚州是八品文安县夫人,又是黄氏货栈大东主。论财论势她不靠着弟弟和楼云。她也足以坐主屋里的首席。
季青辰进屋时,于氏在廊下的席面上和众人一起起了身,施礼迎接。
季青辰一眼瞥过去。
早在淮阴时,她就由楼云指认过此女。
此时见得她二十二三岁的模样,瘦削脸,额发齐眉,鼻边淡淡雀班俏丽。
她梳着望月发髻,斜插着商女根本不能用的大金钗。全然是待嫁的喜庆,但她眉目间的勉强带笑还是看得出来。
更叫人意外的是。和于氏同座的还有另一个眼熟女子。
季青辰在院中的脚步微滞。
她认得,于氏同席的一位夫人居然是当初随楼云去过唐坊的官伎行首林窃娘。
如今她可不是陪席的乐伎,而是娥眉淡扫,珠钗俨然。
她发髻端庄,神色温顺,一身绢质雪色长裙上罩着蜜蜡色粉色卷草纹的长襛子。
显然也是一位正经商家的夫人了。
迟氏显然是知道林窃娘本是楼云在泉州的旧识,便有些不安,小心地看着季青辰的脸色。
“这园子里的佛灯倒是新奇有趣。叫我看住了。还请迟夫人见谅。”
季青辰笑了一声,重新举步进屋坐了席。
迟夫人暗松了口气,委婉道:“今日请的都是寒家生意上的官眷和商眷,不周之处还请文安夫人包涵。”
季青辰知道她没料到她会来,否则不至于有林窃娘。
然而她眼睛一扫同席的官眷,就知道这是宴无好宴,席无好席。
在座的除了迟氏、其余的是本州别驾夫人、司法参军夫人、司户参军夫人,官品虽然不过九品,却都是本地和雄风帮关系密切的官眷。
雄风帮在本地开了几十年,年年都与这些官宦人家礼节往来,暗里地的瓜葛不清。
她不觉得许淑卿一定会吃亏。
但就凭待会那于氏必定要和众人上来敬酒,迟氏几句话就能让许淑卿气得肝痛。
季辰虎在外面无所顾忌,许淑卿在女眷里少不了要被讥讽几句。
笑话她家出身外夷,行为粗鄙,居然还和契丹人抢着养外室。
但对季青辰,她却是不敢如此的。
在席的官眷早见着季青辰到来,自然知道本来的鸿门宴似乎是不太可能了。
不少人还要瞅着机会,和京城里来的文安县夫人拉拉关系。
就为了打听打听京城里的消息……
……
与菩提精舍隔着梅径的另一座院落里,王世强借着更衣,进了自己在内院的房间。
左平悄悄上前,捧了浓茶给他。
他喝了两口后,皱眉道:
“有消息了?”
“……并没有。”
左平觉得这回接的差使实在让他为难,“夫人回了明州城,一直在老宅里侍候老爷和老夫人。并没有……”
楼鸾佩并没有和外男有什么暗中联系。
左平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打从他家公子从姨娘嘴里知道了夫人楼鸾佩未出嫁前有不安于室的丑事,就一直在暗察,查了两三年。
后来季娘子和陈公子订了亲,公子他又辞了户部的郎官,把心思都用在了太仓书院上。
这事情就没有再提了。
但如今公子面圣授官后,眼看着是喜事连连,他这回出京前却又让他安排暗察此事。
左平只能悄声劝道:
“公子,夫人不是住在京城宅子里,就是在明州老宅,她的事公子哪里会不知道?”
明州老宅上上下下都是王氏族亲的眼睛,她怎么可能行差踏错?
京城宅子是当初王世强买下来要和季青辰成亲的新居,里里外外都是他自己的人。
楼鸾佩就算手腕高,在内宅里说一不二,但宅子里还有明理、明智两位姨娘,又有新来的绍兴府小妾。
要有外男进出或是通消息,绝不可能没风声传进王世强耳朵的。(未完待续。。)
223 同姓不婚
“公子,夫人对公子是一往深情……”
左平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劝一句。
毕竟,这一次王世强能到延和殿为官家讲学,固然有皇后的推荐。
但前提是他能通过朝廷大选试里的三轮考较,然后才能面圣。
他得了官家的青眼,不经科举得授国子监祭酒并直秘阁讲学之位。
这并不容易。
明州楼氏的亲朋戚友出力良多。
三轮考较的试官共有八人,都是朝中颇有几分名气的儒者,有一半与楼家常有来往。
早在一两年前,公子就曾经以楼氏女婿的身份上门拜见,与他们讲论过经书了。
公子固然是有真材实学,又有经商、建坊、开河安民、办书院的实干能力,但本朝的大选试根本没有考题,只有试官们三轮面谈讲经。
只要其中有一位考官有心为难,受试者再是学富五车都是通不过的。
所以渡江近百年来,通过大选试出仕入朝的举人、同进士还有三四人。
但王世强这样的白身却是绝无仅有,唯他一人。
王夫人楼鸾佩在其中为丈夫的周旋之力,岂能小看?
“公子,虽然说是门户有些差别,但公子如今已经是官家座前的升朝官,夫人慧眼识
得公子这样的贤才,才会甘愿下嫁。”
左平觉得王世强太多疑了,他是公子母家的左氏出身。有些话还是可以劝一劝,
“公子,楼大人这回虽然故意为难公子。不叫公子和东主与季娘子见面。但他在官家
面前其实也是举荐过公子的。楼家上下都是看重公子的贤能才许了这一门婚姻……“
王世强听得此话,把茶盏一放,淡笑了起来。
“楼云和季家订亲的聘礼单子你没看到吗?”
左平当然是看过的,不单是礼单,订亲时从楼府抬到季府的聘礼整整抬了一条街。
他一进城就亲眼看到了。
“楼府的聘礼不多不少,足足是陈家的三倍。暗里地,我看楼云应该是把他在西南一带的马场暗股做了聘礼。就是要盖过陈文昌。免得让季家觉得少了八珍斋的股份吃了亏。”
说罢,他站起走了出去。
外面堂屋里还有酒席未完。
他在去金国前要打探的消息可不少,这样才能完成官家的托付。
左平见他提起楼云的聘礼。不明所以,连忙跟着,听他冷笑着,
“楼云这样不愿意服输的心性。也难怪他出身夷奴如今能身居高位。但楼家要是不心虚。以楼云当初受了鸾佩的庇护之恩,我连纳三妾,他岂不是应该让我连生意都做不成,直接流落街头才对?哪里肯举荐我出仕为官了。”
左平听到这里,也不禁觉得王世强言之有理。
楼云可不是肯平白吃亏的主。
上回中秋宴,小韩大人在宫中给季娘子设了陷阱,差点给她订了个谋逆之罪,季娘子揭出了卖官的事情还以颜色。楼云仍然不肯罢休。
王世强走到外间席面上之前,心思都已经从家事放了回来。淡然道:
“他今日就问过我,白道士到京城向官家上书的事情。我岂不知是他与白道士早有来往?他现在是借了我的手与大小韩相斗。你让家里的人好好安排。我请了白祖师进京城,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公子放心。”
……
王世强回席之时,龙树精舍里,迟氏的素席也颇为精致可看。
赏佛会的谈笑之中,自然就有人说起了如今京城里名声最大的道士是白玉蟾。
“听说这位祖师奉旨在江西九宫山为官家设了国礁,祈祝大宋国运昌隆,后来到了京城,在丽正门外伏阙上书,官家却没有理睬,外面都传是有天灾**。”
在佛寺里议论道门,坐席的夫人们倒也没有什么人出头表示不妥。
少不了有人卖弄在京城里的消息灵通。
“听说白祖师上书并没有说什么天灾地祸。而是点化了官家,说官家是玉虚清真大帝转生,要官家跟着他出家做道士去——”
夫人们的惊叹声中,季青辰笑着旁听。
她点头又摇头地表示,这事她出京城时还没有发生,所以她不知道。
但其中的内情她早就清楚。
这白玉蟾的上书里可没有叫官家当道士,而是痛骂了大小韩卖官误国。
官家就算是心里高兴有个人出来恶心一下韩宰相,却也不能把韩家怎么样。
吴太后身体不好,年纪已经上了八十,眼看着拖不了多久。
官家还能忍耐几年。
总不能叫人说,他逼宫收拾了亲生爹娘还不够,还要收拾太祖母的娘家人?
迟氏年轻已经上了四十,算得上是历事不少。
她笑着唤女戏子上来说书,把这些议论打了岔。
免得在席的夫人们在边州呆久了,天高皇帝远地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叫文安县夫人传到京城里去。
“倒是金国那位国主,最近不知宠信了什么妃子,派了人去金阁寺上香。都说是为了丽妃。但榷场里的商人都传着,听说如今最得宠的是李妃了。”
说起对面的敌国,当然就少了顾忌,宫闱秘事随口就来,
“都说那李妃不过是奴婢出身的汉女,就因为容貌妖媚又一味地讨好主上,半点不知道贤淑奉主。她先是封了夫人,如今宫里传了风声出来,说是国主生辰后要加封昭容了。”
夫人们对汉女能当上妃子,当然是格外感兴趣,纷纷议论了起来。
其中有和榷场商人关系密切的别驾夫人,随口说起这李氏虽然是汉女,却流落在外夷。
难怪是不知礼义。
她本来和堂哥订了亲,贪慕权势才进宫备选。
结果这事传了出来,叫国主知道了。
……
隔壁王世强的席面上,当然有本州官员向王世强这位寿节使者说起金国后宫的消息。
“这李妃是高丽来的战俘,岂能通晓礼义?国主一问,她一女子毫无主见,自然吓得哭泣。说是进宫前在高丽和堂哥有过婚姻之约,哥哥本来也姓李,但堂兄妹是同姓岂能成婚?”
在座的大半都是经了科举考上来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