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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主——”
楼云一时间没明白她这恍然大悟的脸色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不安。来不及去向赵小公子致歉,忍不住就上前一步开口说话。
季青辰却微微一笑,神色百变中似乎看穿了什么。难得地对他温柔了一些,道:
“大人,纪二公子过来了。大人有话还是和他说吧。”
说罢,她没有再理睬他。转身就走。
楼云不知道自己哪里招她同情了。只能转头去看。
纪二那小子本就站在了附近。此时果然跑了过来。
楼云也明白,赵德媛跟着纪老夫人住在这里,却不方便去知府家中。
当然就由赵小公子来接着回纪府。
所以纪二避嫌没有进去。
这倒也罢了。
问题是,纪二那脸上那表情是吃惊里加醒悟的神色,居然和季青辰一模一样。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纪二也不顾他身边还有家将,就抓着他,着急道:
“由之……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正四处找公子的如意喜不自禁地追了过来。嘀咕着说了一顿,纪夏炎这才明白刚刚又承楼云的人情。替他收拾了一个烂摊子。
然而就算是想先致谢,他现在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楼云。
“由之,说好了不能后悔呀——”
“你在胡说什么——”
直到这时,楼云才发现身边的楼叶、楼春都是和纪二一个神色,他们也是和季青辰一样吃惊、怀疑加同情地看着他。
他在心里猛然间过了一个念头:
她以为他是以前没见过赵德媛,现在却被她的美色打动了?
他根本懒得理睬纪二,转头就去寻季青辰的身影,这时看去,她已经由瓦娘子和季蕊娘陪着,下了桥,向西面走远了。
“坊主——”
楼云知道不好。
陈文昌和孙家关系越密切越好,将来的结果必定会让季青辰对他失望。他楼云也能把陈家大房和二房分开看待,他巴得不自己马上就能向季青辰求亲。
但她这边要是存了这个印象,觉得他后悔和赵德媛退了亲。这可就完了。
这种事必须得马上去解释清楚。
然而他袖子被纪二拖着,走上两步,又被谢国兴追上来说话。他根本没办法脱身,幸好他身边还有跟过来的骏墨。
楼云向他急使了一个眼色。
骏墨自然会意,转身就追着季青辰的身影,一路跟着去了。
……
走在路上的季青辰本应该回听风客居。
等瓦娘子并随行的两个仆妇收拾好她们的行李,她一行人就坐季园的船回去。
但听风客居在高处,她懒得再去爬山路,所以便在涂氏湖边的枯梅渡桥亭里坐了下来。
“大娘子,劳管事来了。”
小蕊娘提醒着她。
远远的,劳四娘引着一名面皮黑瘦,又一身服黑像是个寡妇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
她知道那是乌氏。
“怎么了,这样急着过来?陈家二老爷这回派人去福州给文昌公子说的什么亲事?孙家的女儿不是早嫁出去了吗?”
……
楼云好不容易甩掉了谢国兴,安抚了纪夏炎,赌咒发誓说绝没有后悔之意,而且他自己马上就要去向喜欢的女子提亲了。
因为他的嘴风紧,纪夏炎直到现在,才从他嘴里听出了他喜欢的人,没错就是那季氏。
他顿时安了心。
季氏是个美人,在纪二公子眼里当然没有赵德媛美貌。但那也足够迷住楼云了。
然而他仍然少不了担忧。道
“你和她抢码头的事情,全明州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这可怎么办?要不是她不好得罪你,只怕话都不愿意和你说一句了。”。
“我是没办好这件事。”
楼云也叹了口气,“我一面又喜欢于她,一面又不愿意失了机会,叫她手上的河道码头全都叫韩府里占了去。我本来应该先去和她好好商量,用寄船港直接换码头的。”
纪二倒是不担心他收拾烂摊子的本事,只能安慰道:
“你最近几日不是找人递话,想和她好好说?她还是没答应?可见你本来没料错。现在可是你的好机会。她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和你翻脸,她要是知道陈二老爷现在有意的那一门亲事,是福州的孙家……”
虽然是迫不得已。但陈二老爷敢去和孙家接近,这不是明着叫楼云不高兴吗?
他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道:
“陈文昌只要回来了。她只怕就满意了。”
“满意什么?陈洪是要跟着你的,他家二房里要是失了分寸和你作对,拿着八珍斋的股份和孙家联姻。她要的聘礼可就不够了。这婚事她绝不会答应的。”
纪二果然不愧是纪大公子的亲弟弟。说起来头头是道。
楼云没有他这样想得美,也没空和他废话。
他匆匆过桥出了紫竹院,往西边赶去。
……
“大娘子,八珍斋的股份那是给大娘子的聘礼,怎么能给了孙家?这不是没诚心和咱们唐坊说亲事吗?况且——”
乌氏忍不住多嘴,被劳氏扯了一下衣袖,嘀咕着没有再说。
亭子里坐着的季青辰也皱了眉,思索问道:
“文昌公子劝他的父母把他大哥的女儿嫁给孙家的嫡孙。这也和我们无关。怎么非要八珍斋的股份做嫁妆?”
“大娘子,你是不知道文昌公子和那孙家的旧事。文昌公子以前有没有订亲。俺一直没查到什么消息。只有这一回,陈家二老爷突然派老管事去福州,俺马上就追过去的打听才知道底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
骏墨已经往回走迎上了楼云。
楼云一听季青辰还坐在渡桥亭上听管事回话,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还有去解释的机会。
骏墨知道他对季氏的心思,不由得又劝说,道:
“公子,涂氏湖这人来人往的,你两三话也说不清这件事。
骏墨拿不准他到底打算说什么,只以为是他终于忍不住要一表情意了,
“公子,要不要等文昌公子回来,她和陈洪说起这聘礼、彩礼的事情,她就知道文昌公子有意让侄女和孙家说亲,他嫂子可是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八珍斋的股份要做女儿的嫁妆。文昌公子也答应了。等季坊主不高兴了,你再去和她说话?”
这事也传了几天,直到刚刚他找人去诱使那李小公子时,才接到了泉州传来确切消息。
“……”
楼云何尝没有这样想过,所以刚才在桥上还是客气有礼,疏远不近的。
他本是想等着孙家第十三回弹劾他的奏书再在士林里传唱一回,传到她耳朵里。
她这样着重实利的人,逼迫着王世强开河道、开书院,完全是在做生意,她大半是没兴致涉入这样的文人争吵。
恐怕就对陈家二房和孙家的联姻不满。
再加上陈文昌拿出来的聘礼不增反减,她无论如何都要掂量这门亲事了。
到时,他再实实在在把修新河道的事拿出来和她商量,算是叫她知道他的诚心,再去提亲有了五成胜算了。
但眼下的事情,绝不可能不解释就这样让她回去。
好在春宴将散,那涂氏湖边的渡口不通向外面离开的水道,所以来往的人不多,他叫骏墨站在路口放风,自己就匆匆走进了枯梅林子里。
梅林子后面,才是渡桥亭。(未完待续。。)
161 聘礼之争
乌氏劝说着季青辰,着急道:
“大娘子,这门亲事可不能结了。他们家二老爷不是陈纲首这样光要钱的生意人,他那是又要体面又要实惠。以前嫌孙家穷,不肯和他们家结亲。现在又觉得咱们唐坊光有钱, 比不上孙家是学道衙门出身。他要是个聪明人,这十年八珍斋的生意也不至于一个劲地向外赔钱。”
“……”
季青辰只知道陈二老爷做生意不太行,没料到亲事上也这样拿不定主意,“文昌公子的意思……他也答应了?”
“大娘子。文昌公子是二老爷的儿子,平常敬着孙昭还在自己的父母之上。他嫂子说要嫁妆,二老爷就说,反正唐坊迁去泉州就有澎湖岛的寄舶港,日进斗金的。有没有这八珍斋的股份根本不是大事,文昌公子只怕就听进去了。”
隔着林间斜伸无花的枯梅枝,楼云远远看到她身边除了季蕊娘,还有两个妇人。
他也没有停步。
其中那名黑瘦妇人他是见过的。
乌氏是泉州分栈点的副管事,不时就要到市舶司衙门里来办事。
她现在来,当然是为了禀告陈文昌和孙家在十年前的旧亲事。
这件事他早就听陈洪说起过。
这些年,陈文昌确实没多少风流的传闻,但他十六岁时就说过一门亲事。让他的性子越来越固执。
陈文昌年少时,在准备乡试前。曾经由陈洪这位堂叔亲自出面为他聘请过老师。
陈家重金在福州官学请来一位老学究,就为了给他开小灶补课。
那学究姓孙,当时是身体不好要到泉州来用蕃药治病。所以在衙门里告了病,把一家子都带过来了。
据说孙学究对陈文昌确实是教得用心。
因为他自己两个儿子都不及陈文昌的资质好,又见陈文昌性子纯朴,尊师重道,所以只把陈文昌当自己的儿子看。
孙学究在陈府里足足住了三年,病好了也没有回福州学道衙门复职,冒着丢官的风险全是为了教他。
陈文昌也不负厚望。果然一次考上了举人,陈家父母当然是感激不尽。
偏偏那孙学究因为培养出了一个少年举人,志得意满一时失了分寸。
他有意为女儿和陈文昌说亲事倒也罢了。偏偏他没想着先去和陈家父母去试探一二,而是在谢师宴的酒醉后突然起兴。
他直接和陈文昌问起了亲事。
陈文昌多年来一心一意读书,家中宠爱却在女色上管束着极严,所以才能十六岁高中举人。
而孙学究盼他成材。也从没想过要让他和自己女儿见面。
中举时。陈文昌正是被家里、族里宠上天的时候,十六岁时他也不清楚这婚事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单纯地觉得老师的栽培之恩不能不报。
那怕那女儿是无盐嫫母呢,老师开了口他就毫不含糊一口应下。
但二老爷夫妻好不容易有了个举人儿子,怎么可能和一个穷学究家结亲?
他们悄没声息地和陈洪商量着,把酬谢准备了三倍给了孙学究,亲事一个字都不提。
孙家也就知道是看不上他们家。
酬谢也不要了,全家回福州了。
陈文昌少年意气。又被爹娘宠习惯了,见得这样的结果哪里肯答应?所以在家里大闹了一次。这一回父母却没有顺着他的意。
他被二老爷骂着不孝。二老爷夫人哭着嚷心口疼地镇压了下去,从此就向歪里长了。
借着中举后出外游历长见识的传统,他背着行李,离开泉州出外去游历了。
季青辰听着乌氏说了前因后果,沉默了一会。
“他去各地书院里交游了五六年,平常也经常和那孙昭通信?”
陈文昌一边坐馆教书赚路费,一边游历的事,她是听他那小厮驭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