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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里,她在阿廷森公爵府里重新过上了以前幸福的生活,然而,一切的一切就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沫,迅速的破碎了。
外面流传的话语如同冬天的寒风一样,吹进了仙依的心中。
“这两个女人,真以为公爵大人会为了她们,担那么大的风险吗?”“你说,公爵大人这一次,会不会有事情?”“当然没有事情了,昨天真兰公主还来拜访过公爵大人,不过……”“唉,等着看吧,看公爵大人什么时候下手。你听说过潘庭将军吗?他在外面有一个旧贵族情人,结果被人揭露了以后,他立刻杀了那名女子,要知道,那个女的还有几个月的身孕呢……”“也许大人不会这样做的,不过,把她们两个赶出府里,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那和杀了她们又有什么区别,这些小姐们懂得什么?她们连洗衣服都不会。别忘了,现在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里,她们就算再漂亮,又有谁敢接收她们?”……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仙依脸上滚落,她如同受伤的小鸟一样哽咽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小小的年纪根本不了解所有发生的一切,她只想活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擦去了仙依的眼泪,那是她的姐姐仙法歌。
与仙依敢做敢为的性格相反,仙法歌是一名性格非常软弱的女孩——她听从家中的所有安排,她不去争取什么东西,遇到困难的时候,她只是低声哭泣,不申辩、不抗拒,然后在所有人面前露出笑脸。
那种如同人偶般的笑脸,那种始终如一的温柔。
“姐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仙依曾经以为自己跌入了地狱,但是她现在才发现,比跌入地狱还要可怕的是,当自己以为已经爬出了地狱的时候,再被人重新推了下去。
小女孩曾经天真的认为,那一天,就算伽罗发怒,就算发生最坏的事情,也不能更坏了,但是……
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用,她们的一切都只能任由别人安排。
仙法歌把仙依抱在怀中,轻轻擦去了她的眼泪。
“不要哭,好不好,这些,都是命运的安排……”仙依点了点头,她没有想到姐姐现在却是这样坚强。
“对,我不哭,大不了再被赶到街上,姐姐,是不是?”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仙依脸上,她抬起头,却发现是姐姐在哭。
原来,姐姐和自己一样害怕……
夏绿蒂坐在长桌前,弹奏着琴。琴弦在她手下如同穿梭的鱼儿一样微微颤动着,琴声清雅而幽静,仿佛淡淡的清风从花间掠过。月光透过玻璃照耀在她的身上,银色的光芒如同静静的溪流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她静静坐在那里,白玉般的脸庞上是一种漠然的神情。
她身上是一件很普通的白衫,长发披散在肩头。洗尽铅华的她,此时是如此美丽。
黑暗中,散乱的音符慢慢汇聚在一起,仿佛风吹过了山,水流过了桥,仿佛一只手在温柔的抚摸着一切。
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伽罗走了进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夏绿蒂的琴声。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夏绿蒂弹的是什么曲调。他只是静静的听着琴声,咀嚼着里面的一切。
那已经遗忘的一切,那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切。
还有他过去的坚持,以及曾经的梦想。
很久很久以后,伽罗才回过神。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夏绿蒂的房间。
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简朴,虽然伽罗赏赐给夏绿蒂不少东西,但她只是把那些东西整理好,放在床边的小箱子里。房里打扫的一尘不染,清雅宜人。
当最后一缕琴声消失在伽罗耳边的时候,夏绿蒂回过了头,静静看着伽罗。
“公爵大人,不知道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夏绿蒂的声音很轻柔,仿佛带有一种橘子的香气。
“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伽罗几乎知道、听过大陆所有有名的曲子,但夏绿蒂所弹奏的曲子,他感觉很陌生。
夏绿蒂浅浅一笑,她向伽罗行了一个礼:“那么,阿廷森大人,你从我的这个曲子里面,听到了什么?”伽罗没有回答,他走到窗前,冷冷的寒风从他的领口吹入,浓重的潮气让人有窒息的感觉。
“天很冷,所有的一切让人心中很沉重。但是乌云中,始终有一缕光明在照耀着我们。”一条身影走到伽罗身后,她并肩与伽罗站在了一起。
“是很冷的。”夏绿蒂望着窗外的雪,微笑说道,“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好。小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曲家,长大后,我希望家族能够繁荣强大。但是所有愿望我都没有完成,这首曲子是我十六岁时的作品。”房里陷入了沉默,风吹过琴弦,上面传来了轻轻的颤音。
“夏绿蒂,对不起,我没有完成你的心愿,我……”“不要紧的,你已经尽心了,不是吗?”夏绿蒂走到伽罗面前,握住了他的手:“我根本不会怪你,相反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你是个好人,真的……”她的手很冷,身体在瑟瑟发抖。
伽罗坐在夏绿蒂身边,递给了她一条手帕。
“你为什么哭,你在害怕什么?”伽罗轻轻拍着夏绿蒂的肩膀,掌中的力道与热量让她不由自主的停止了哭声。
“你不是告诉过我,没有路,可以走出路,没有办法,可以想办法,担心什么?
“阿廷森大人,不要骗我了,朝廷上的情况我已经知道,王室是不会饶恕我们这些人的。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我不会怪你的……”不知道为什么,夏绿蒂的声音越来越低。
伽罗的目光里有一丝责怪,但更多的是宽容。
“你应该相信我,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他取出一份奏摺,放到夏绿蒂面前:“你看看这份东西,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明天我会带着它,呈交给真兰。”悲伤被震惊的表情所取代,夏绿蒂不敢相信的看着伽罗。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她的肩头拍了两下,伽罗笑着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应该相信我,而不是相信别人。”“阿廷森公爵大人,陛下和三公主都在后花园等着你的到来。”伽罗含笑点了点头,跟着侍卫向后面的宫殿走去。
那里已经是人声鼎沸,盛大的晚宴即将开始。两边的桌子前,都是比利沙王国的新进官员。
七二三年马上就要过去了,今天王室在这里为新年举行一场盛大的聚会。
真兰一身锦衣,坐在黑川身边。黑川并不说话,真兰主持着晚宴的进行,她准确的叫出了每一名官员的名字,提起了他们的功劳。虽然场中并不禁止喧哗,但是只要她那冰玉般的眸子扫过的地方,都是一片寂静。
当伽罗走进场中的时候,会场上响起了不小的议论声。一名官员向着大家介绍伽罗的时候,吵杂的声音更大了。
“啪啪啪……”有节奏的击掌声让会场静了下来,真兰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对阿廷森公爵并不服气,认为他不配得到如此的封赏,是不是?”真兰一挥手,一名侍卫在她的身边给伽罗准备了一张位子。接着,她指向左边的一名军官:“卡拉里罗,你来说。”被点到名字的是一名三十岁的中年汉子,他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个字。
“卡拉里罗,你在怒水河一战中,带领二百精锐,第一批冲入敌阵,七进七出,身负重伤二十一次,击毙了飞龙军团的副团长,因为这些功劳,你被从上校提升为中将,而阿廷森的封赏却在你之上,你当然不服气!
“代德拉,你坚守天鹰城外堡垒六天,八百人仅仅只有十六人生还,大战后,你被册封为一等子爵,你是不是有些不服气?”……
被点到的人们,大部分都低下了头,眼中却有不服气的光芒。
真兰突然笑了,她倒了一杯酒,递给伽罗。
在所有人艳慕的目光中,她大声说道:“但是你们知道,阿廷森公爵曾经立下什么功劳吗?陶伦纳城下大战失利后,阿廷森护卫着我的父亲,冲出了包围;当我哥哥,青叶在南方公国内纵横驰骋的时候,也是凭藉着他的情报而一次次的摆脱了追兵。
“现在阿廷森公爵被任命为财政次长,新的经济政策,绝大部分都出自他之手,你们说,他配不配得到这种封赏?”稀疏的掌声慢慢响起,很快,变成了鸣雷般的热浪。
伽罗微笑着站了起来,他现在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就在三天前,阿廷森公爵更作出一件让所有人钦佩的事情。”真兰大声说道,“他破获了哥特帝国在我国境内的情报机构,一举擒获了他们的大头目哥贵利子爵。”在场的军官再次揭起了一阵欢呼声,哥贵利子爵在比利沙王国可是声名遐迩。这个哥特王国的情报头子在比利沙王国内活动十余年,至少有几十名优秀的军官死于他的暗杀。
真兰微笑着对伽罗说道:“阿廷森公爵,当年哥贵利子爵参与了谋刺我父亲的阴谋,我哥哥脸上那两道疤痕也有他的功劳。我在这里衷心感谢你,我允许你提出一个要求,我会尽量的满足你。”整个大殿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伽罗。
那些艳慕的目光是那样强烈,每个人都在猜想着伽罗想要什么他会要一块新的封地,还是祈求更高的权力?
或者,这是真兰给这个人的台阶,让他提出那个名单的事情。
此时,伽罗只是微微笑着,然后走到了会场中间。
他面对着黑川与真兰,他跪倒,然后低头——这些官员们永远不会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向黑川与真兰跪倒。
“我希望陛下大赦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倒在所有人面前。
大陆历七二三年的最后一天,就也就十二月三十一日,在比利沙王国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阿廷森公爵在后花园的宴会上苦苦为那些旧贵族、旧官僚们求请,而他的请求,却激怒了大部分官员,宴会变成了争论。一个人对几十名官员,所有人吵的不可开交。
这件事情让黑川非常恼火,双方的争执让老国王很是为难。这个时候,真兰站了出来,她一边平息那些官员的怒火,一边提出一个解决的方案。
阿廷森公爵既然觉得现有的政策有问题,那么王室给他一个证明的机会。王室收回了阿廷森公爵原先的封地,重新封赐了一块土地给阿廷森公爵。
那是一块非常贫瘠的土地,一边靠着黑沼泽,另一边则是连绵的山脉。那块土地上,只有魔兽与盗贼才能生存。
老国王宣布,他将那些罪人们流放到这片土地上,而阿廷森公爵则负责安置那些人。
这样的安排,让所有的大臣都非常满意,至少,在他们看来,将那些人赶到了那片贫瘠的土地上,与杀了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真兰的面子一定要卖的,而且,当时道尔魔导师也发了话,他站在了阿廷森公爵的一边——这很正常,毕竟,王室魔法军团里面的成员,几乎都是旧贵族出身。
在这次清洗中,虽然他们的家族很少受到冲击,但就算这样,王室的魔法师们也对现行政策也非常不满。所以,既然道尔魔导师已经发话了,那么何不顺手卖个人情。
这次争论的影响是非常深远的,大家在争论中,也把阿廷森公爵的一些观点记入了心中。
“比利沙王国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我希望到此为止。”阿廷森公爵的一声声争辩,让很多官员若有所思,其实,很多道理他们都知道,但是却没有人说的如此清晰,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出。
以这种震撼的方式,以不畏生死的姿态,说出来。
“这个人,至少是一个勇敢的人。”这是很多人最终的结论。
漫长的夜宴终于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