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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出五百两,放李少卿这里,做个抵押。纵使我以后真问阮宝玉要了钱财,你大可以用我的钱来换赎,帛管家出面个人证。如何?”
“他日,你见到阮宝玉,自然能问他要墨宝。”
“如果我没记错,阮宝玉已经无法右手写字了,就算再写,也和这张文墨不一同了。”萧彻言之凿凿,眼神坚定,就是摆明立场,反正这张纸头,他是要定了。
谛誉山,永昌界内,风景奇好。
千峰竞秀,万壑藏云,帛锦的军队也藏在这里。
裴翎从鹰的脚环上取下一小纸团,小心地慢慢展开。
帛锦见他皱眉,问道:“上面是罗敷的回复么?”
裴翎颔首,将纸条递上。
帛锦扫一眼,面不改色将纸条,揉碎。
“这事我会处理,你和段子明别管了。”
“殿下……”裴翎欲言又止。
罗敷者,罗昭仪的堂兄是也。罗昭仪,就是和太监欢爱又极其不幸被宝公子看到那位。
罗昭仪被勒死后,他自然也受殃及,让帛泠贬到边疆守城。
人不重要,手下的兵士倒不算太少。段子明和裴翎想趁机拉拢,人家也很爽气,要帛锦交出阮宝玉再说。
“这档事别对阮宝玉说,只字不许!”帛锦漠然道,“段子明不是已经赶回来了,怎么不见他人?”
“段子明和阮宝玉,他们一言不合,约到后山东侧枫树林里,对决去了。”裴翎垂眉回道。
后山东侧,山枫绝美。
段子明两手叉腰,悍然道:“阮宝玉,你皮真厚,缠着我家殿下混到这里!一直做花痴,你不腻味?”
“我就是喜欢侯爷,我就算当天下第一大花痴,你这一只耳朵的臭狐狸,也管不着!”宝公子不屑地撇嘴。
所谓对决,就是对骂,一口口的口水对呸!
段子明冷笑:“说的真轻松哦,你知道自己是要和谁对着干吗?是皇帝。别怪我没提醒你,和皇帝叫板,很容易死的,阮少卿。”
“你们能与侯爷生死与共,我就不能么?”
“这里的兄弟,好端端的军兵不干,偏要来这里占山做寇;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能与殿下,生死与共,那是忠义之气。你呢?”
“我很简单,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和他一起死!”
“莫名其妙!”
“我的情话,本来就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又没侯爷好看!”
“阮宝玉,我将来可能会佩服你花痴本事;但是,我就是不信你!”狐狸面具下钻出嘲讽,“我猜殿下也不全信你,否则他怎么令我查他父母被杀的沉案,不找你呢?”
这句尖锐,狠狠地刺了宝公子一记。
“谁求你信了!侯爷是我的,你少借公事缠他,你个歪嘴的骡子,别想充当千里驹!”
“阮宝玉……我讨厌你!”段子明气得脸色泛青。
“我也一样!”阮宝玉,又呸出了口水。
“如果你们吵完,记得回去吃午饭。”帛锦,不愠不火,“望二位抓紧,太阳已经西沉了。”
“殿下。”
“不吵了。”阮宝玉低下脑袋,不看帛锦,郁郁寡欢地离开,头也不回。
回到山寨,他一头钻进自己“巢”,气呼呼地对饭碗,舀了几勺汤,用右手凶猛地端起,受伤的手“争气”地一歪,汤汤水水翻了一地。
宝公子狼狈地对着地上的汤水。
“阮宝玉,你在做什么?”帛锦回来了。
“我看看我哪个劳作的模样比较帅,能给侯爷手留下好印象。”阮宝玉深吸一口气,灿烂地笑笑,“结果,好似搞砸了。”
帛锦深看他一眼,“你不方便,就别勉强自己了。”
他明白,阮宝玉这几日过得并不舒畅。
阮侬是个孩子,眼会看风水,嘴巴又能甜。大家能轻易喜欢上。
蓝庭怎么说都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女。大家能谦让。
他,阮宝玉,一弱体书生,除了说话很琅琅上口外,无一是处。
“我自己能收拾的,不勉强。”这回笑得更灿烂了,宝光璀璨。
帛锦缓缓伸手拉住他,隔了好久,才说话:“阮宝玉,我有话对你说。”
※※※※※※※※※※※※10月29日更新※※※※※※※※※※※※※
灯火微微颤动,气氛温温吞吞,足显暧昧。
这时,房门一开,门外风绝对豪气地灌入,打岔的人出现了。
“爹,师傅!看我用花生做饵,逮着只黄鼠狼!”阮侬粗着脖子,举着手里的一只黑眼溜溜的小动物,喊道。
宝公子向他的方位瞪了眼,心潮澎湃地磨牙:“此为松鼠也。”
两人之间,多隔了一个阮侬,而阮侬手上提着一只松鼠。
阮宝玉的话,阮侬压根不信,大大咧咧地卷起宝公子的衣袖给自己抹汗后,冲着帛锦直笑:“师父,是松鼠吧?”
帛锦微笑摇头:“松鼠。”
觉得无趣的阮侬放松鼠落地,惊吓过度松鼠得了自由,急忙兜兜转转了一圈,居然又跑阮宝玉的翻的汤地方,啃吃的。
三人都不吭声,随即,他们听到很轻微的“咯”声。
“它牙崩了。”阮宝玉眼睫一低。
“可能啃到小石子了。”帛锦推测。
阮侬不搭腔,讨好凑到帛锦身边:“师父,我们啥时候造反啊?”
“小孩子别瞎咋呼。”宝公子端起爹的架子。
“裴叔叔告诉我的,还有错?师父,我也要造反,我要当枭雄!”
“那侯爷应当马上去感谢你娘,她生了位枭雄!”宝公子睨他。
“这个……”帛锦倦顿地将紫眸藏匿在长长的睫毛下,“是你段子明叔叔他们,希望造反,推我做皇帝。”
“为什么,师父,不想造反做皇帝了?”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嗯……你爹知道的原因,裴叔叔、段叔叔他们并不知晓。反正怎么看‘名动天下’,都不是我的命。真闹起来,我皇祖母也会很伤心……有她在,我绝不造反,这世上真心待我的人毕竟不多。”
“那多窝囊!”阮侬嘴上挂起油瓶。
“是挺窝囊,却也是事实。原想一个人能解决掉,没想到现在多了一点负担。”顶美的一个微笑,大方地送到阮宝玉身上。
“等算清之前的债,我自会放下一切和你走的。”嘴角掠出一道精彩的弧线。
宝公子鼻头有点酸,觉得屋子的灯火也有点浑浊,朦朦胧胧的。他一把抓住帛锦的手:“没关系,就算以后活得再艰难,我可以去骗钱,如果侯爷不愿意去抢,蓝庭可以当扮巫师,阮侬能充小乞丐。只要在一起,再怎么苦,也不是苟活于世!”宝光璀璨,满脸花痴着未来。
屋外寒气颇重,门里他的表情却如火如荼。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同理。
一切成空,亦是路。
自尊荣辱,在宝公子眼里,竟如草芥。
当晚,阮宝玉有礼貌地去给段子明送鸡汤。
见到宝公子,段子明略微讶异。
“听说你明日就出寨,要滚回去了。既然你是侯爷的手下,当然也算是我的手下。你这些年辛苦了,我特意帮你送鸡汤,给你补补身。”宝公子悠然自得地将食盘里的鸡汤碗放在段子明桌前。
狐狸爱吃鸡是常识,而这碗鸡汤香味扑鼻,令人委实难以拒绝。
段知府自觉过滤掉话里刺耳的部分,施施然搅动汤勺,“你——这汤里投毒了?”
宝公子忙摇头。
“泻药?”
眼眸交会,宝公子继续摇头。
段子明放下勺子,一撩额前的散发,眯眼盯着阮宝玉的笑脸:“你不会傻乎乎地放□吧?”
还是摇头:“你我讲和吧。”
段子明了然地挑眉,优雅地敛袖一笑:“好是好,不过,我是不会借给你钱的。”
“我是真诚的。”如今心情特好的宝公子,智慧也跟着见长,如果段子明不和自己折腾,他到今日还是恹恹的。
段子明狐疑地横了阮宝玉一眼,真端起鸡汤,不怕死地一口口喝起来。汤不是最烫,碗很快见了底。
喝完汤,段狐狸慷慨取出一块木牌,推给阮宝玉,也还以真诚:“既然到了这里,你也该换个标记了。我认为你出门有了状况,还是送到永昌,我府上比较安全。”
宝公子低头一瞧,牌子上写着:
——我叫阮宝玉。
——我很穷。
——但是永昌段知府有的是钱,送我去他府上,赏银二十两。
阮宝玉垂头,思索了好一阵,伸出两手指捏起木牌,气魄十足地拍在段子明笔挺的鼻梁上,“这块牌牌,我拒绝!”
帛泠,脸色铁青,眸里翻涌出的戾气,排山倒海。
探子跟帛锦他们,才出京城三日,就把人给跟丢了;之后的半月,都是每处岔道一个不落地搜寻,依旧没有帛锦他们的踪影,最后只好带回帛锦故意丢弃在客栈桌上的一包素燃,向皇帝谢罪。
“当真可以放下那么多吗?就为了一只碍眼的蟑螂!”帛泠手指一转,用点燃的素染,静静地烫自己的手腕。
腕背冒烟,只一会就烧出了个不大不小,极浅的洞。
非常雅致的苑中小亭间,弥漫出一股焦味,很怪异的焦味。
许久后,帛泠轻佻地把灭掉的素燃,扔在地上。
他跟前跪着的一行内侍,没人敢抬头。
远处灯火如豆,帛泠眯眼,隐约瞧见甬道上有一修长、且略显单薄的身影,由着两名宫人引路,向修竹林小径走去。
这方向——
帛泠皱眉:“是太后想传召什么人吧?”
大太监忙比手画脚,示意人去打探。
不一会打探消息的人回道:“禀陛下,太后传召的是永昌知府,段子明。”
帛泠闻言,低喃地应了句:“他姓段?”
夜风中,他的身后的大氅随之张开,好似嚣张身形,欲扑杀猎物的眼镜蛇。
四月后,立春,天气依旧是寒风刺骨。
李延回尚书府,刚进自己房门,就见他的母亲大人正神秘兮兮地用剪子缴自己的衣服:“娘,你是不是又想买新衣服了?你买你自己的就行,不用管我。爹说过,要节俭,节俭!”
“我不是要买新的,是要补旧的。”尚书夫人笑嘻嘻高举剪刀。
原来前些日子,各部尚书夫人搞赏梅聚会。
说是聚会,就是比华丽。
聚会上,李夫人得了一条消息,说是福乐客栈铺子来了位洗衣娘,会绣花修补客人的损坏的旧衣。消息一传开,许多有钱人特意买她的绣品。
“她们都有衣裳上都绣着花,漂亮极了。我不能给她们比下去,我也要!买新的你爹有意见,补旧的总可以了吧。儿子,你反正阮宝玉也不在京城,你也没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娘跑次,将这堆衣服送去福乐客栈。那洗衣娘子答应我了,我的破衣服可以最先开工补绣的。”
李延听后,连连摇头,“不去,你可以找下人去。”
“下人没你能催。去嘛,你的衣服已经坏了……”
“我替换的衣服足够了。”李延机灵地避开李夫人的擒拿手,夺门逃出。谁知,他两只脚刚在廊下站定,“嗖嗖嗖”三道寒光向他扑来!
李少卿惊魂甫定,背上冷汗如瀑。
暖和的阳光从游廊的东侧透过,秀艳的苏银站在与他距离十步开外,正拿着弓,歪着头瞅他。
这个!这个吃在他家,喝在他家,睡在他家的人,方才居然张开了弓箭,射穿了他……他的衣服。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