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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苏辉而已,离开他,一片黑暗,他要慢慢去寻找出口,找到自己的光源。
第二天睡到中午,在门口随便吃了点面线,南方口味清淡,吃了跟没吃一样,沈航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连味觉也罢工了。“娘娘”发来短信,问他要继续考博的事么?那是以前的计划,苏辉不同意:
“敢?跑那么远,我怎么办?”
明明是挺依恋的一种情结,他说出来也得横眉竖眼,每每这时,沈航都恨不得狠狠捶他一顿,可那计划还是无疾而终了。等明年吧!沈航回了“娘娘”的短信,要准备的事情很多,现在没心情。“娘娘”很快又发来一条:
“一个在厦门呆过的朋友说,湖滨有一家叫‘夏之门’的同志酒吧,你有时间可以去玩,老板人不错。”
沈航看见那名字,楞了半天,不敢相信。那本来强迫上了封条的记忆,再次舒展开,仿佛礼物自己解开了包装的结,安静地等着他去开启。
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夏天,着迷一样成天在外面跟苏辉他们疯跑,不仅如此,苏辉一家每年都到北戴河避暑,也会稍带上没人管的沈航,那是一年里最快乐的日子,他们成天在水里泡着,看着苏辉晒得跟黑泥鳅一样,沈航说:
“要是永远都是夏天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来心跟棒槌一样粗的苏辉居然记住了那句话,后来在沙滩上盖了扇巨大的门,站对门的那边对沈航说:
“这是夏天的门,走过来,就是夏天,永远都是夏天了!”
也许那时沈航的个子小,也许那扇门真的很高大,那一瞬,他真的相信了,只要走过那扇门,便停留在夏天,停留在自己最喜爱,最向往的时光里。
“夏之门”的门面不大,但里面很宽敞,还是上下两层,一楼有个小小的乐队,沈航进门的时候,歌手也在休息,坐在木凳子上喝水。他四下里看了看,晚上十点多,生意很不错,不过客人大多是成双成对,象他这种形单影只的不多。他坐在吧台,跟酒保要了瓶“科罗娜”,顺便问:
“老板在么?”
那酒保面目清秀,脸上带着和气的笑,“我就是,什么事儿?”
“哦,就是好奇,你这里为什么取名‘夏之门’?”
老板脾气很好,说,临时想的,就用了,没什么特别的含义。接着也跟沈航聊了一会儿,问道他从哪里来,住在哪里,还热心地介绍好玩的地方,沈航一时觉得亲切,对这个叫唐鸣的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你是一个人吧?”唐鸣渐渐忙了起来,抽空转身过来问他,见沈航点头,又说道:“我给你找个伴儿。”
不等沈航说话,便叫朝吧台另一头的人:
“潘,你坐过来吧!”
沈航感到不安,他不习惯这种带着强迫的介绍方式,刚要拒绝,唐鸣低头在他耳边说:
“你这模样的,单身坐在这里,让人以后你从事不良职业,后面有几个人一直盯着你看呢!潘是好人,你不用担心。”
沈航感到脸上已经火辣辣,还来不及整理混乱的情绪,那个叫“潘”的人已经坐到他身边,低声说了声“嗨!”,也不急于跟他说话,很自然地保持着安全得的距离,这倒让沈航觉得放松下来,这时候音乐也配合地响起来,气氛顷刻间微妙地转换着。
沈航也不知道两人的对话是怎么开始的,发觉时似乎已经聊得很开心,觉得某人总结的自己“两杯酒下肚就忘了北在哪儿”真是有些道理的。这个叫“潘”的斯文男人,看上去三十四五的模样,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跟每个人都十分熟悉,也在合适的时候,低声与沈航解释,后面有一伙人,不太好招惹,唐鸣才会让他找个人做伴。“你有点……嗯……招人。”说这话的时候,潘似乎脸红了。
沈航酒量很小,平日里一向有苏辉管着,今日可是放任了自己,一会儿功夫,就轻飘飘了,与潘说话时,也不再拘谨,反倒开始拿他的姓氏开玩笑:
“我有个姓潘的同学,是女的,同学那时老叫她潘金莲,气得她成天哭,还好你是男的,不过,”想了想又说下去,“潘仁美好象是男的了,你家真是,就没什么名声好点的祖宗么?”
潘大概小时候也给人取笑惯了,却一点也不生气,语气依旧温和,而且很认真:
“我家跟这两个人都没什么关系了,比较近的是潘石屹。”
“说得跟真的一样,呵呵,”沈航笑着,却又给潘扬了扬眉的表情镇住了,“真的假的?你跟长安街上做地产的潘石屹是亲戚?”
说着打量着潘,不秃顶,头发还很黑很密,带着副无边儿的眼镜,鼻子挺拔,嘴巴偏大,跟那个亿万富翁一点儿也不象了。直到潘不再掩饰眼角的笑,自己露了馅儿,沈航才发觉自己上当。
“你真好骗。”潘说。
“我智商怎么说也到了平均水平。是你道貌岸然,骗人技巧比较高。不过想一想,这玩笑也没什么意义,你是谁不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说了再跟唐鸣要酒,却给潘阻止:
“别喝了,你有点醉了。”
沈航却没争执,真的不再喝酒,与潘又聊了一会儿,结帐离开了。
“夏之门”出口有几辆出租车,他却没坐,沿着小路走出去,远远看去黑茫茫一片空地,到了近前,竟是大片的湖水。水面极开阔,映着闪烁的灯光,缓慢地夜风,推动起细碎的水纹,引着那光,也跳跃起来。沈航坐了下来,午夜了,只剩一个人,象是小时候从梦里醒过来,大月亮照在床上,总是只有自己的影子。父母常年在国外做科研,姐姐永远自己疯,他饿也没人管,病也没人管,只有苏辉会在半夜偷偷跑下楼,悄悄问他:“好些了么?”所以对苏辉是依赖的,依赖他的关怀,他的责备,他的教导……甚至刚刚潘的那句简单的“别喝了”也唤醒了他心里那密密麻麻丛生的孤寂,他是渴望引导,渴望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所什么,该怎样把生活还给苏辉,又该怎样自己好好活着……只是走过大大一个圆,又回到起点,回到孤伶伶一只。
他站起身,路灯拉下的影子,怎么那么长?
第三章
MSN上,沈飞的头像照片竟是她怀孕七个月的大肚子,沈航忍不住翻白眼,这女人怎么这么自恋, 当自己是黛米摩尔?
她发信息总是很快,完全不犹豫:
“死哪儿去了?找了你好几天。”
“找我干嘛?”
“给你看看你外甥呀!这小子淘着呢,成天踢我。”
沈飞打字速度很快,红色字体,聊天只用短句,沈航龟速,还没等他凑成个象样的句子,满屏都是沈飞的红字,象是雨后春笋一样,“登登”地冒出来。沈航于是放弃,一字字地删了自己写好的话,抱着手端坐在电脑前,阅读沈飞的生活汇报,从她家后院挖了新泳池,比尔给她换了辆车,到她学会了做德国猪脚,儿子的婴儿房刷了蓝色……洋洋洒洒,红压压一片,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有次沈飞喝醉了,从哪儿弄来的红油漆,在客厅的墙上写着很大的字,“打倒沈国风,打倒徐凤!”她竭嘶底里地喊:“我恨我的爸妈!我恨他们!”小萍阿姨似乎怕吓教了他,拼了命地往屋里推。沈航拼命回头,看见泪流满面的姐姐,墙上的字,那么刺眼。
沈飞一直是个问题少女,本来负责照顾他们的二姨说过,“要是小飞能象小航半点听话就好了。”沈航知道二姨很为难,她管不了沈飞,也不敢跟远在德国的妈妈说实话。沈飞后来稍微收敛了一下脾气,好运就接踵而来,四年前嫁给了美国人比尔,一个英俊而事业有成的中年飞行员,为人相当厚道,视她如珍宝。而他这个被认为听话的好孩子,下场却不容乐观。
“怎么不说话?”沈飞终于意识到弟弟的沉默,关怀一下,“最近忙什么呢?”
沈航想了想,还是没瞒她,“搬家。”
“搬哪儿去了?”
“厦门。”
“啊?那么远?苏辉公司的总部转移了呀?”
“一个人搬过来的。”
沈飞似乎没明白,停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怎么回事?”
“分了。”
又停止。
沈航看着静止不动的字幕,心中疑惑着,为什么世界能在文字的运动中,走走停停?忽然,一串字飞样地跳出来:
“你现在的电话?”
沈航刚把网断了,电话就响起来。
“怎么搞的?吵架了?”
“我们两个什么时候不吵?”
“八年啊!舍得么?苏辉对你也挺好的。为了什么呀?”见沈航不肯说话,沈飞猜测着问了一句,“他家里人找你谈话了吧?”
“没。就是觉得累。”
“累了就歇歇,歇好了再回去,挺好的两个人,分什么呀?瞎折腾!明天不是你生日么?说不定苏辉会借机跟你合好!有台阶就下吧,别跟自己过不去!”
跟苏辉的事情,沈航没跟沈飞说过,不过他们几个一起长大,沈飞似乎一直都知道。用她的话说,“十八九的大小伙子,成天粘在一块儿,瞎子也瞒不住。”也没显而易见到瞎子都能看出来,例如远在德国的父母就对此一无所知,并且沈航直觉着,苏辉也没跟家里真的摊牌。
下午收到“娘娘”速递过来的生日礼物,贺卡上写着:
“送给‘爹不亲,娘不爱,姐姐嫁国外,刚给恋人甩’的沈航同志,猪你生日快乐!”
沈航苦笑着,卡上的内容确实很幽默,因为每一句,都是真的。
第二天,“娘娘”又打来电话,问他东西收到没有,顺便抱怨:
“你干脆跟你家苏辉一刀来个痛快吧!他现在看我的眼神就跟阶级敌人似的,认定我知道你下落,不肯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