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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不该告诉她?耶律童迟疑着。
“有消息了是不是?”她是何等心思细腻的人,自他的踌躇间立刻察觉出不妥来。
“从颖……”这让他如何开口,如何将这惊天的噩耗告诉她。
“到底怎么了?难道宋皇扣留了他?还是他没带回滋丽来?王爷,你快告诉我。”宋皇。一想到那个可怕的男人,她便不寒而栗。那绝对会是个不择手段的人。难道光义已遭遇不测?
“从颖,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滋丽……滋丽已经回来了。”他的滋丽回来了;但是,并不是由赵光义亲手交还给自己的。
她那焦碌的小脸上顿时洋溢起期盼的光芒来,“那光义是不是也回来了?我要去看他。我该先梳妆一下才是。”
“赵光义没有回来。他……”决定要告诉她事实,哪怕残忍而难以接受,“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再踏入辽土了。他,如今已经是宋皇了!”
“什么?”她不怒反笑,“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从颖。这是真的。赵匡胤染上怪疾突然暴毙。遗诏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由赵光义继位。而事实上,他在朝廷中的威望一直不输皇上,再加上他战功彪炳……”
耶律童的话语已越来越模糊。她没有办法再平心静气地听下去。怎么可能?事情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答应过自己的。他答应过自己会抛弃名利,带着她去清幽之地隐居的。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他怎么可以当上了宋国的国君?那她该怎么办?难道,她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终老一生吗?
心,好难受。那难受蔓延至五脏六腑,整个胃仿佛都被紧揪一般。
“呕。”她想吐,却因为已经好几日未进点滴只是空将满腹的酸涩一吐为尽。若是就这样死了,自己会不会瞑目?她胡思乱想着,心神渐渐恍惚。
第七十六章
汴京。麒 麟小说 www。70 。com 我又回来了。
一袭儒衫的儒雅少年驻足街头,凝望着满街熙熙攘攘,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他下意识地低头望了眼自己仍是扁平的小腹。微微叹了口气。
“还是先去六皇兄那里吧。”无路可走,举目无亲的他只能投靠那个唯一的亲人。
她知道自己很不应该,竟然瞒着滋丽和耶律童偷偷溜回了汴京。可是她实在是别无选择。她的怀孕,让耶律童一筹莫展。挂着他妻子的头衔,却有了别人的孩子。那些下人诧异的眼神仿佛时时在提醒着自己的失贞败德。更重要的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去面对滋丽与耶律童的如胶似漆。隐隐地,她渴望着与孩子父亲的重逢。所以这次,她决定不再被动。
“喂!你是什么人!”违命侯府外,两个高壮的宋兵粗声喝住了李从颖。
“我……我是侯爷的门徒。特来探望于他。”李从颖连忙抱拳作揖。
“看你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和这窝囊的侯爷有牵扯?”其中一个宋兵好奇道。
“窝囊?此话怎讲?”
“你还不知道吗?新皇看上了郑国夫人,将她软禁在皇宫中了。这违命侯倒好,还整天在家做着他的缩头乌龟。”
“再缩也没用了。没看见刚才张公公是带着酒进去的吗?八成是赐死的毒酒。”
光义软禁了六皇嫂?六皇兄被赐死?天呐!赵光义,你究竟要干什么?
“小哥,小哥,你怎么了?”两个士兵见李从颖脸上突然没了血色,也是一惊。
“侯……侯爷对学生有救命之恩。两位官爷,求你们,求你们放我进去吧。就算是为他送终。”拼命咬住唇,眼泪却还是如断线的珍珠般撒落。
“你小子还挺义气的。进去吧,进去吧。看一眼马上给我出来。”两人见这斯文秀气的读书人竟然为了个没用没势的王爷热泪满面,只道他为人忠义,因此心一软,放了行。
“你也知道,郑国夫人下药毒杀了先皇。所以赐这酒,已是圣上隆恩了。还不快……”
六皇嫂下药毒杀了赵匡胤?难道她和赵匡胤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将脑中那些如何也想不通、解释不清的残缺线索拼凑着,李从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原来这一切,都是六皇嫂!
可是,可是六皇兄是无辜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六皇兄枉死。
“住手!”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李从颖出声喝止。
“八妹!你……你尚在人间?”手中已捧着酒杯的李煜,一见李从颖,惊喜地跌落了杯盅。
“六皇兄。”哽咽着,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呼喊。
“你是何人?”张公公老眼一眯,冷冷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的俊秀男子。
“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李煜慌忙推开李从颖想撇清关系,却发现为时已晚。
第七十七章
“违命侯此言差矣。令妹来的正是时候。”张公公嘻嘻一笑,招手唤人,“来呀,也给这位斟酒一杯。”
“不,不,不可以。赵光义要赐死的是我。为什么要牵扯我的妹妹?不!不!”李煜绝望地叫着,无奈被两个身形高大的壮兵反缚双手。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太监将那杯中的酒尽数灌入李从颖的口中。
“六皇兄,我们黄泉路上再见了。”
李从颖冲皇兄浅浅一笑。至少路上,她不会孤单了。有皇兄,还有腹中那个未及成形的孩儿。
光义,若你知道,我喝下了由你赐下的毒酒,你可会为我伤心流泪?你可会在若干年后,记得这世上有过一个我?
开宝八年,辽通使宋廷,愿修和好,太祖答书许诺。自此,辽宋之争暂止,包守战乱摧扰的百姓总算是过上了祥和宁静的日子。
“转眼又快是中秋佳节了。”御花园内,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背手而立,正仰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
“皇上”。伴着一把柔和的女声,一件象征无比尊贵的金黄色披肩被轻轻披至肩上。
回过头来,那熟悉的亮眸莹莹然正望着自己。
“皇后你早些去睡吧。朕还有奏折未批。”他轻轻拍了拍她。
“臣妾告退。”女子柔顺地弯腰作福。
待那轻盈的脚步远去后,他才自怀中掏出一件物什来。月光下,那物什散发着淡淡的金晕。
“纵使富拥天下,却也不及笑拥你在怀片刻。”他轻抚着手中的金簪,那上面仍有着只属于她的味道。
他好想念她。即使在纳妃时,他刻意挑选与她相像的容颜。却发现六宫粉黛,无一能及她万分之一。方才那位丽妃,一双秋瞳与她有八九成的相似,却少了她的慧黠。尹妃的身形同她颇像,却不及她轻盈。还有郑妃那笑起来的模样……
他要的不是这些散落的需他拼凑的。
“从颖……”轻吟着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名字。只有她,只有她是自己想要的。想见她的念头那般强烈。恨不能立刻就飞奔至她身边。
“舅舅,什么是‘胭脂泪’的?”一个五官清秀的小男孩,一手抱着竹藤球,一边指着《李后主词集》上的那一句词问道。
“思义,你年纪尚小。这些诗词待你长大一些,自然会懂的。”回答之人一脸与世无争的淡然。容貌与当年南唐后主李煜无二。
“我懂的,我懂的。胭脂泪,就是涂了胭脂后又哭的人。是伤心的妇人。”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六哥,你看你把思义要教坏了。小小年纪,尽读你那些伤怀离别的东西。”说话女子虽是一身妇人打扮,却仍掩不住身上那如梦如幻的脱俗之美。
“才不会呢,才不会呢。娘亲就常常在夜里流胭脂泪。”
“思义,你胡说什么?”
男孩子做着鬼脸,撒腿就溜。妇人连忙提起裙摆去追,却不期然撞入一具伟岸的胸膛。
“对不起。”微笑着仰起头,翦瞳却突然定住,再不能移开,“你……你怎么来金陵了?”
“想你了。”被撞之人微笑着,几年的帝王生涯早已磨去了他唇边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专属的成熟与稳重。
“我也是。”她再笑,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一年至多一到两次的相聚。他们之间虽没有天地之隔,却也不比牛郎织女轻松多少。
“从颖,再耐心一点。待德芳长大了,我便将皇位还给皇兄。”他一直在期盼着皇侄长大成人的一天。他深知,赵光义为人虽顶天立地,却始终欠最心爱的人一个承诺。
“光义,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不急。真的不急。即使人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饱受着相思之苦,但至少。。。。。。
,他们知道,彼此的心永远紧连在一起。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可我欠你的,一生都偿还不了。”他轻叹。虽能统领天下,但却奈何不了天意的捉弄。
她重重地摇头。他不欠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欠了。若不是他当年想出的偷梁换柱之计。自己和六皇兄又何以能隐姓埋名,回到这金陵故土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
“待一切结束后,我们找个清幽之地,结伴隐居。从此,你只是李从颖,我赵光义的妻子。我只是我,你的夫君。思义将是个平凡孩童。没有爵位头衔,没有任何显赫身份。”他一字一字重复着心上的承诺。
她点足,深情覆上他的唇,将那承诺封印在彼此之间。是的,会有那么一天的。她的夫君是个从来不悔言的男人。只要他说的,就一定能做到。她深信,梦想中的那一天,总会来临。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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