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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飞骑着乌云盖雪赶到,一身黑衣,腰悬弯刀,衬着玉雕似的脸,清煞之气宛如出鞘名剑,却生生将满眼春色洗净了烟媚。
傅怀川笑道:〃坐下罢!〃从马背褡裢里取出一坛酒,自顾自坐在草地上。
李若飞对面坐下,问道:〃烧刀子?〃
傅怀川点头:〃三年多前,你我在开羯初次见面,喝的就是烧刀子。〃拍开封泥,仰起头,饮了一大口,送到李若飞手边,道:〃一起喝罢!〃
李若飞接过,一扬脖,酒倾泻而下,喝完一口,又递给傅怀川。
两人一人一口,也不说话,不远处的两国大军,都怔怔的看着。
颜冲羽立在远处一个山坡上,凝视着他们,眼神中却看不出喜怒。
李若飞饮尽最后一口,顺手将酒坛扔进了护城河,问道:〃你想说什么?〃
傅怀川目光温柔:〃我想再见见你。〃轻轻一笑:〃毕竟你是我这一生最爱也最恨的人。〃
李若飞似听而不闻:〃你是不是想问你靖丰兵败的缘故?〃
傅怀川摇头:〃没什么可问的,你我都是聪明人,猜也猜得到。〃半眯着眼,笑道:〃你受困狼愁谷,我靖丰兵败;你捏造我私通书信,我散布你的春宫画;你绝我后路让我身败名裂,我却也让你受尽折辱,从此军中不能相容。〃素白的衣袖拂过碧草:〃我们俩,算是冤家聚头,正是佛家所言的孽缘。〃
李若飞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远远的看着天边,道:〃我真希望这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你。〃
傅怀川道:〃我却从未后悔遇见你。〃凝视着他乌黑的眼眸,道:〃只有二哥死后,我才后悔当年没有杀你。这些日子以来,我恨得只想把你碎尸万段,却又想锁你在身边,再不分离。我答应二哥要取你性命,可如今大势已去,只怕我要先去见他了。不过春画流传,让你从此不能征战,也算了结了二哥的心愿。〃
李若飞点头承认,道:〃你这招虽然下作,却是有效之极,我很佩服。〃
傅怀川笑得有三分得意三分怜悯:〃那些春宫画儿,也算是替你试探颜冲羽的真心。〃
〃我不要这样的试探。〃
傅怀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叹道:〃若飞,你不懂得,如果这件事他都不能保你,你和他怎么可能一生一世?〃
李若飞摔开他的手,声音里却有几分惶恐:〃等这一切平定,他得到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全心待我。〃
〃他想要什么你知道吗?权势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别想甩脱,只会一门心思的想着得到更多,抓得更牢,爬得更高,颜冲羽也不能免俗。如今他可以为了稳定军方势力削你军权,日后摄政王权倾朝野,也许就会为了皇位彻底放弃你。〃
〃你可能看不清他的眼神。〃傅怀川远远指向颜冲羽,笑道:〃深州城外,我擒你回去时,就发现颜冲羽早已不是你为质那年冒雨见你的南院王,他能一手更迭乾坤,将来未必不会谋朝篡位,这种把握权势的欲望只会永无止境。〃
〃你看我五弟,为了皇权不惜分疆裂土,放纵异族入侵;我也是为了皇权,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笑得洞若观火的残忍:〃你可能永远也等不到颜冲羽放弃权势,全心待你的那天。〃
李若飞瞳孔收缩,眼神中炽烈的杀气爆现,一只苍白的手已握住刀柄。
傅怀川轻笑道:〃好罢,春色如许,也不该说这些煞风景的话。〃
李若飞垂下手,冷冷道:〃我与颜冲羽的事,跟你无关,这般挑唆,未免拙劣了些。〃
笑得又是骄傲又是绝然:〃以前初蕊告诉过我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我和他就是这样,生死都不能隔绝,又怎会没有回转余地?〃
傅怀川一笑:〃你还是老样子,天真得很。。。。。。算了,不说他,那就说说我们的事好不好?〃
〃我是我,你是你,襄州一战,我不会再让你活着。〃李若飞答得无情。
傅怀川道:〃我知道你想我死。放心吧,襄州守得住十天,却守不了一年,终究会被你们大军攻破,一旦城破,我也不会活着。〃
李若飞凝视着他,似震惊,又似不信。
傅怀川转眼看向南方,虽没有冕旒黄袍,却自有帝王气势:〃傅家出了一个被男宠刺杀的太子,一个龟缩江南的无能皇帝,却还未出一个流血殉国的王爷。〃笑得讥诮却沉痛:〃说不得,只能由我顶上。傅东平想必会大吃一惊,他一心防范的儿子,居然会为了宁国最后的尊严去死。〃
李若飞正色道:〃我会下令以亲王之礼厚葬你。〃
傅怀川却挑着眉梢,眼藏风流:〃抛尸荒野也不妨,只要你答应我,下一世与我长相厮守。〃
李若飞因喝了酒,眼皮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绯红,在极清冷的容色中,平添了三分柔和,听得这话,不禁扬起眉,嘴角勾起一个不明的笑意。
傅怀川认真道:〃其实我想问你,如果我一直真心待你,从未强迫折辱你,你。。。。。。会不会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心?〃
第三十七章
动心?
李若飞看着傅怀川几近完美的脸,心里掠过恨意和惧意。
直到现在,我还会经常噩梦,梦见又落到你的手里,被鞭打、被凌辱、被穿了琵琶骨,像野兽一样锁着。不敢听到铁链的声音,梦中的痛真切无比,烙入灵魂一般,甚至无法跟颜冲羽说,只怕他伤心难过。
又怎么可能动心?
而你的梦境只怕也早被傅刑简的血印染成惨酷的鲜红吧?
又何必如此相问?
傅怀川却还在静静等待。
这一刻,他只想抛开所有,等一个答案。
李若飞沉吟片刻,直视他期盼的眼神:〃不会。你我从一开始就是敌人,即便你对我很好的那些天,对我也是屈辱。我说过,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傅怀川垂下眼睫,冷冷道:〃那我就没什么可后悔的,既然你不可能爱我,我那样做了,至少曾经得到过你,你这一生一世,想必也忘不了我。〃
李若飞默然。
傅怀川突然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答应我,不要屠城。城里数十万百姓将来也是你们的子民。你若恨我,就将我挫骨扬灰,我也是甘之如饴。〃
李若飞思索良久,咬牙道:〃我答应你,三军破城后,即刻封刀。〃
傅怀川大喜,道:〃多谢你!我吹首曲子给你听,略表谢意罢。〃
四野王武能安邦,文采风流,于音律也颇有造诣,取下腰间玉笛横在唇边,已吹将起来,曲调哀而不伤,清新柔婉,李若飞一震,听出他吹的竟是一曲《绿衣》,原是自己早逝的母亲所作,没想到他竟以此曲相谢:
青山隐隐水流,孤城孤客孤舟。欲拈斑管书,拂柳惊秋;折尽杨柳枝,冷如翠袖。朗都日暮云,过了重阳;瑶光春树青,一夜秋霜。倚秋风十二城,望故国三千里。杯,休放浅,船,休放转。
李若飞怔怔的听完曲子,这些天的压抑痛楚尽数涌上心头,仿佛再次孤身赤足行走于茫茫雪原,只觉孤苦寂寞,一时竟想放声痛哭一场,勉强忍住,正待说话,傅怀川却轻叹一声,放下笛子,一把抱住了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心拥抱,却发生在彼此伤痕累累之后,三军阵前,即将到来的一生一死之间。
傅怀川涩声道:〃十一年前,我就该去草原把你捡回来。。。。。。〃又笑道:〃有此一抱,我也够了。〃
李若飞不答话,轻轻推开他,站起身来,骑上乌云踏雪,却回头道:〃那年草原狼袭是因为我先让人穿了你们的衣服,骑着那批乌珠穆沁马去掏了狼窝,把狼崽都杀光了,你们再骑着那些马途径额仑草原,自然会被狼群袭击。〃
言罢纵马而去。
傅怀川一怔,不由大笑。
三年多前,在额仑草原和李若飞第一次交手,因狼袭而惨败,问了他三次原因,每次李若飞均道:〃天谴。〃甚至因此被折断手腕,却始终不肯告诉自己真实缘故。
如今却得以不问相告,傅怀川心中畅快之极,转身将玉笛抛落护城河中,大笑回城。
颜冲羽不动声色,策马回营。
摄政王如日中天,自不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只是李若飞,倔强任性,分开近两年后,自己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却是略感棘手。
三日后,抛石车到位,八十部抛石车沿着护城河一字排开,机发,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陷,入地七尺,流星雨般猛烈的打击下,坚固的襄州城犹如纸糊,连女墙都被震塌。
副将冲上内城楼,急道:〃王爷!形势危急,请您先行撤退,以图来日!〃
傅怀川淡淡道:〃走不了了,我也不想走,大家死守殉国罢!〃
朗声道:〃今日城破在即,傅怀川有负各位,但我宁国大好男儿,理当为国捐躯。〃
从容下令:〃外城厮杀,厮杀不利,守内城,守城不利,巷战,巷战不利,短接,短接不利,自尽!〃
一时喊声雷动,宁国士兵奋勇争先,悍不畏死,牧少布也不硬拼,下令轻骑团立于外城处,以火油弩箭射之,待内城起火,宁兵混乱之际,令步兵攻坚团冲入内城,分割宁军,逐一歼灭。
宁军却似疯狂一般,毫不退让,巷战中更是以一挡十,尽是拼命招数,有的更是身中数刀躺在地上堪堪将死之际,仍咬住朗兵的小腿,生生扯下一块肉来。
襄州一战,实为朗国南下最惨烈的战役,事后清点伤亡,步兵攻坚团损伤近一半,朗国共阵亡三万余人。
经过一昼夜的苦战,朗国终于攻陷襄州城。
傅怀川被牧少布亲自领军困住,掌中长枪已经断裂,只握着尺来长的枪尖,一身的血,一条腿已被砍断,身形不稳,靠着一堵墙立着,脸上却有个春风般的笑意。
看到李若飞策马挥刀赶到,傅怀川眼前一亮,毫不犹豫,抬手干脆利落的把枪尖刺入胸口,心脏感觉到冰冷锋锐的疼痛,嘴唇微动着,对李若飞做出清晰的口型:〃下一世〃。
傅怀川自尽身亡。
三日后,傅晴鹤以万金求回傅怀川的尸身,葬于玉州皇陵,一身缟素,跪于墓前,叫得一声〃四哥。。。。。。〃,泪如泉涌。
李若飞行至牧少布身前,眼神满是激赏之意。
牧少布微笑,短短十数天,已经有了与年龄殊不相称的深沉之色,道:〃若你攻城,如何?〃
李若飞笑道:〃我做不到比你更好。〃
牧少布喜形于色,安排封刀集结,张榜公告百姓等事宜。
李若飞看着傅怀川的尸体,轻轻叹口气,终于死了。
噩梦的源头已经除去,日后慢慢遗忘就会痊愈。自己对傅怀川的感情,原就简单得很,恨他欲他死,死了也就不会再纠结于心。
傅怀川这三个字,从此对李若飞而言,再没有任何意义。
所谓下一世,只是傅怀川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猛然听到城门处喧哗,李若飞心中一沉,忙策马往城门赶去。
只见火雷军正拦着后部军队进城,见李若飞赶到,木奇麟禀报道:〃后部军说摄政王令,攻城超过了五日,屠襄州。〃
李若飞朗声道:〃襄州重镇,只能怀柔,各团先在城外侯着,我去请摄政王示下。〃
说罢正待出城,却见颜冲羽纵马而来,速度并不快,却带来如山的威仪,城门喧哗立止。
黑焰看到乌云踏雪高兴得很,两马头颈靠着挨着,亲热无比。
李若飞却静静看着颜冲羽,颜冲羽一身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