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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叮嘱了几句,让他们注意善后,务必将尸体全部深埋,断绝水源广插木牌提醒路人。不及说完,就被风中刺鼻的气味呛进了肺腑,胃里一阵难受,几乎当场呕出来。耶律丹真一把扯住我,解下颈上围巾蒙了我的口鼻,强拉我离开战场。
大军稍作休整马不停蹄兼程赶路,沿途道路崎岖不平,无法坐车,所有人都骑马前行。我也终于骑上了自己的马。
耶律丹真要跟我同骑一匹马,我不答应。耶律丹真脸上有些不高兴,指着周围的侍卫对我说:“你现在不抓紧时间休息,后面打起仗来更没有时间休息。不休息好你怎么指挥作战!你看大家不都是同乘么,谁能笑话你?就算你不想睡,好歹让**靠不行么?”
二人同乘,一人休息,也是行军打仗常有的事,不足为奇。况且他说的也在理,他一个皇帝,总不好随便叫个侍卫上马同乘。再说这些日子他也确实辛苦,又要操心战况又要处理内政,经常通宵达旦地忙碌,脸上都带出了疲惫。
想来大家如此这般地辛苦赶路,也都是为了顾全大局。让我给他靠靠那就靠靠吧。
我舍不得累坏我的马,于是我并马过去,一纵身上了他的马。他的马高大威猛,驼两个人毫不吃力。他挺高兴的,表面上不动声色,揽住我腰的手臂却收得很紧,胸膛紧贴在我背上,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耶律丹真扶我坐稳,把身上厚厚的丝绒披风抖开,迎风一甩,紧紧裹住两个人。
整顿好坐姿,安心走路。披风里十分暖和,他的手臂粗壮有力,圈在腰上让人安心。
一成不变的山路望不见尽头,颓败枯燥的景色走起来令人乏味。队伍走得悄无声息,只能听见杂沓的脚步声。渐渐的,我的眼睛阖了起来。本来只想闭目养会儿神的,却不知不觉软了身子靠进了他的怀里。
头歪在他的肩窝上,舒服得一点都不想动。
快睡着的时候,我懒懒地想:我先睡一会儿,然后就让他睡。
第三十九章
北庭军星夜兼程,终于在柳阳关即将失守的关键时刻赶到。
里应外合一通拼杀,把岳冀沁远联军逼退到三十里外松河对岸。南北两军兵合一出,于柳杨关外,与岳冀沁远联军隔河对垒,柳阳关之围暂时得解。
战事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终于可以稳住阵脚安营扎寨了。南北两路人马在松河岸边架起营寨,身穿不同服装的将士们第一次有了相见恨晚“思君情切”的心情。
沙场老对手们都是洒脱男儿,豪气干云。生死相系之时,并肩作战携手共济,相视一笑泯却恩仇无数。回到营盘的时候,已经象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拍肩搭臂,大声寒暄,毫不吝惜地夸赞着彼此的傲人战绩。全不提当年疆场上互相谩骂出口龌龊的是谁人中军大帐里本来也是一派祥和,长条桌案两侧,面对面站了南北两列众将。正在客气的讲解回顾各自战斗情况,交换下一步进军意见。
我和耶律丹真走进来时,全场融洽的交谈声迅速消失,众人齐刷刷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抬头扫了眼众人,或欣喜,或钦佩的目光,并没有半点敌意。心下有些奇怪众人为何忽然拘谨。待扭头瞟了眼身边那位,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立即明白了缘由。
袁龙宜两个眼睛死死盯着我,耶律丹真则眯了眼狠狠盯着他!的我心里暗叹,这两人见面好像就只会发生一件事,那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上一次是战场上,顶盔冠甲挥舞着兵器比拼胜负,这次形势所限不能动手,就改为比拼目力。看谁的气势更胜一筹。
上次是为了一块地,这次可也说不好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他们自己。的土地是很聪明的,它一声不吭,冷眼旁观。我也不是很笨,不会主动张口去送死。
他们要拼就拼吧,这帐里谁拦得住他们,我也不过就是个彩头而已。可这时机选择的实在不妥,搞不好会耽误了大事。
“阿行,你还好么!” 先张口的是袁龙宜,指东打西,直奔我而来。 简单几个字仿佛一刀叉进心窝,刺得我喘不上气来。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我怔忡半晌无话可回,只好避其锋芒,扭头去看桌尾的沙盘。我好不好,你会不知道么?
比武的时候,抢占先机是很重要的,但斗嘴的时候,先张口的反而会比较被动。果然,耶律丹真得了话柄,立即就势而上,出口成剑。“我的皇后,有我尽心照顾,自然是很好的。”
趁袁龙宜略为挫败之季,耶律丹真得意洋洋抛出后话:“我的皇后不仅为我出谋划策,现在还是太子的老师,将来协助太子辅政治国,我北庭必然国运兴隆,昌盛繁荣。南朝国主,你说好不好呢!”
袁龙宜象被人捅了一刀,几乎跳将而起。一双眼睛,又哀又痛,揪着我不放。
耶律丹真不慌不忙,欣赏着袁龙宜难得的失措,一句句抛出杀手锏。“南朝国主还不知道吧,我家天行这一路上可是跟我出双入对同床共枕,片刻都不曾分离!”说着,耶律丹真靠过来,贴在我的身后表明对我的占有,甚至还轻轻吻了一下我脑后的发带。
大帐里静得出奇,半晌之后,袁龙宜撑在桌边的手微微地在抖,指节已经泛白。吃人的目光从耶律丹真的身上挪回我的脸上,嗓音嘶哑,如困兽哀号“阿行,委屈你了!”他的目光如灼灼烈焰燃烧着。让周围的一切都暗然无光。
我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时至今日,我仍担不起他这样浓烈的目光!我知道,此刻我若是抬头迎上去,便会粉身碎骨,永无宁日!
委屈么?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自己作的主,再苦再难也不悔的痴心,谈何委屈?
可是为什么?听了他的话,我的眼里泛起了水汽!
我低下头去,无言以对。
耶律丹真听见袁龙宜的话象被针扎了一样,顾不得其他,竖起硬刺全力反击。“天行委不委屈,都跟尊驾无关!”
两位君王剑拔弩张隔桌对持,众人被迫练习闭气神功,这时眼见帐里飞沙走石,风雨将至,一个个缩紧脖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埋头做样继续假充根雕立柱,集中目力,专心研究桌面纹路。
我心烦意乱头痛不已,想解释劝说,却又找不到说话的立场。
看看沙盘上敌军的阵营,再看看帐口的日光又偏移了数寸,我仿佛回到了当日战场上被捆在高台木架上一样,满心急躁却又动弹不得。
也罢,既然争端因我而起,那我便张狂一回,大不了等一下把命给了你们就是。于是我不再踌躇,猛然抬起头,平视前方,凛然作声:“大战还未结束,二位陛下如果还关心战况,就请不要在这里谈论与战局无关之事。否则,天行只有告退!”我作势便要愤然而去,早忘了君臣之理。
耶律丹真伸手拦住我的去路,“皇后别恼,我听你的就是!” 耶律丹真的话对着我说,眼睛却斜着袁龙宜。得了便宜卖乖,口口声声的皇后,强调他对我的占有。 袁龙宜气得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大帐里的空气,三伏天下火一样,能烫死蚂蚁。
我扫了眼众人,转身找把椅子坐下,我不是要走,只是想让他们把一已之私先放一放。顾全大局,先退了强敌再说其它。
我全然漠视站桩的两人。盯住南朝这边的主将武澄宇,我开始发问,“大敌当前,时间紧迫,北庭军远道而来,尚不及休整。南朝诸位将军已经同敌军交手多时,还是先请武将军把这里敌军现在的情况给大家讲解一二吧!”
武澄宇的鬓角早挂了两滴汗,怕引人注目,一直不敢抬手去擦。这时听见我点名,偷偷松了口气。抬头看看我,再望望袁龙宜,想说话却又有点不敢开口。
大家就这么僵持着,我忍无可忍,几乎要一掌拍在桌子上。
袁龙宜到底还算个称职皇帝,终于想起了正事。在我出手前,暂时收起眼刀,按下雷霆,也回身找把椅子坐下。示意武澄宇开始讲解战况。
我回头瞥了眼耶律丹真,他倒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不再废话,迅速拉过椅子挨着我坐下。
两座高山矮了下去,帐里的空气重新开始流动,众人总算逃过一劫,找回正常地呼吸。
战事至此,我南北二军从人数和士气上看,似乎略占上风,但接下来的战事并不轻松。岳冀人能逃家的基本都已经逃走。省下的大部分是沁远军,我们所能利用的,仅仅是敌人千里征程,敝衣枵服的疲惫与不适。
岳冀沁远联军伏蟒山被伏,死伤惨重,再不敢深入密林,这次选择了水边的开阔河滩安营扎寨。河滩沙地,寸草不生,视野开阔,很难偷袭。而现在已经是秋季,枯水之时,洪水突袭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
正面出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不是用兵之道。那么,用什么计策,才可以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呢?
众人议论纷纷,各抒己见,指手画脚讨论派兵方案,有的说偷袭,有的说强攻,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各持己见,一时间无从定夺。
我盯紧沙盘,冥思苦想。半晌听不见众人的声音,我抬头看看众人,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停止了争论,全都眼巴巴在看着我。看那一双双信任的目光,我暗自摇头,想让他们拿个十全十美事半功倍的方案出来,估计是不行了。再看地图,依然看不出个所以。
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干耗着也不能解决问题。我提议多撒开探马去观察敌军动静。敌不动则我不动,抓紧时间休整,养精蓄锐做好防范措施,等待战机。
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安排。
大帐里只剩下我,袁龙宜和耶律丹真,气氛又尴尬起来。
我抬起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刚才这半天,他们都老老实实坐着没出声,也算是给足了我面子。我起身,转到桌头上的空地里,单膝跪下恭敬行礼,“天行适才冒犯龙威,还望二位陛下恕罪!”
“阿行!”
“天行!”
二人一起抢过来,各托住我一条胳膊就要把我从地上拉起来。
我向后一躲,不要他们扶,“天行有话要说!”
那二人见我态度坚决神色凝重便不再拉我,缓缓站直身子,等我把话说完。
“二位陛下都是当世明君,是黎民百姓的依靠。天行希望,二位陛下能以国事为重,莫让众将失望。”这话说得很重,但我今天真的很生气。如果他们再因为我误了国事,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天行,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阿行,我听你的!”
二人答得痛快,让我心里略松了口气。再接再厉往下说,“二位陛下都看到了,众将心中已无芥蒂,南北两国如果能借此契机尽弃前嫌,互通有无和睦相处,当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望二位陛下能为天下黎民计,克己为人,为万民表率!”你们俩人的态度就是群臣的榜样,你们见面就仇人似的,那下面的人如何能够交好。
二人这次没有抢着答我,而是略想了想,才上前来拉我起来。
第四十章
走出大帐,已经是黄昏时分,大营里升起袅袅炊烟,兵士们都在忙碌着安顿食宿。
袁龙宜和耶律丹真各有自己的一班臣子等着禀报事情,这时也不多话,准备各回各的帐篷。
我站着没动,耶律丹真回头看我,我张口对他说:“我想出去走走。”我没有忘记与他的约定,但也希望他能体恤下情,容我暂时离开。
“不行!”不想袁龙宜和耶律丹真竟异口同声反对,脸上义正词严的坚决之色好像我这是要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一样。
我被他们俩的“心有灵犀”气得差点笑出声来,这两个人打不过对方,拿我出气倒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