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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掐住的喉咙又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律妃的话语沉沉如锤:“大汗,不轨之心,只恐比私情更可怕!”
耶律楚从我身后走出,莫测高深地端详着萧史。
萧史抬头看向耶律楚,在他的逼视下眼神有些散乱:“我知道大汗早有些疑心我了。”
耶律楚淡淡道:“确实。在回宫后赤珠向我揭发之前,我并不曾疑心你同真真的关系,却着实疑心你的身份。你从前隐藏得很好,可以说无懈可击。但越是喜怒不形于色,越是叫人捉不住把柄的人,往往越不值得信任。”
萧史的身形有些委顿,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异常艰涩:“大汗真是洞若观火。我的确……不是什么乐师。我若说出身世实情,恐怕是比与女子有私更重的罪名。”
他一边说着,一边忍痛向我伸出手来:“真真!”我立刻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只是我这可怜的妹妹,只知父亲是渤海人,还不知家中已遭剧变。她又是个死倔的脾气,只怕她知道了要……我自知死罪不可免,还望大汗你莫同她计较,仍然爱惜她……”
耶律楚的目光轻落在我脸庞,双眸笼罩在雾光里:“我当然爱惜她!”
“若不是她被人所害,我也不会这般心急暴露了自己的武艺。”萧史紧握着我的手道,“其实我是……萧错的儿子。”
耶律楚一惊,立刻崩紧了身体,沉声急问:“渤海第一大将萧错?”
“是,正是被黑鹰军屠灭了满门的萧错将军!”萧史惨痛道,手指突然狠狠掐捏我的手,“可惜我萧氏满门,能留下的只有她了……”
“啊!”不防手上一阵剧痛,我禁不住蹙眉凄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萧史。
“真真!”身后却是耶律楚带着隐痛的呼唤,“你……竟是萧将军的女儿?”
律妃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神色像是兽类保护着最后的领地:“原来如此,此二人断不可留!萧错一家为大汗所杀。他的子女暗潜入宫,定是来替父报仇,谋害大汗的!”
萧史似被律妃说中,颓然道:“初时我……确实存了那样的心思。见到这妹子后,却……后来大汗异常宠爱她,她也对大汗心生爱慕。我……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家里的情形……也实在不能再……”
耶律楚疼惜地看着我:“她确实还不知道家里的事……她曾告诉我,家里还有父亲,还有兄长,还有……”他突然停下,像是再说不下去了。
“渤海亡国之事天下尽闻,她怎会不知?那萧错在渤海王投降之后仍不肯降,一支孤师杀我契丹上万兵卒。他的子女怎肯屈服于契丹?只怕这女子早在心底怨极了大汗,只等有机会对大汗下手!”律妃的双眼恨得血红。
耶律楚微微摇了摇头:“若真真有心害我……早有机会了!”
我想起和他微服同去游荡的那夜,心底异常疼痛。耶律楚上前来从萧史手中拉过我,扳过我身子硬对着他,眼中一抹黄连之苦直入心底:“我并不想要杀你全家。萧错将军刚强不屈,一军忠烈,实是我平生景仰之人!当时我破城入帐之后,才知将军竟已被先头军灭门。如此将才不能为我所用,一直深以为痛!没想到,今日却见到萧将军后人!”
他的手带了深重的歉意,想要抚上我的发际。我神色虚弱,一侧身已避过他。他的手徒然伸出,凝固成一个尴尬的姿势。
“真真!人已死,再难回天!但我必倾我所能,再修你父亲之坟,极尽他死后哀荣,封赏你一族之人,光耀你萧氏门楣!”
我充耳不闻,疲惫地转身。这些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已陷在谎言中这样久。如今,我又变作渤海女子萧真真!谎言堆叠着谎言,虚情掺合着假意!何时才是尽头?
在我转身离开的同时,律妃已走到耶律楚面前跪下,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耶律述律两族本是同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渤海王族与我述律一族世代为仇!一样是耶律家族的仇人!萧错乃渤海王族之忠狗。他为我舅父亲手所杀,早已结下血海深仇。大汗哪!你为这女子,竟要置述律耶律两族于不顾吗?若没有我舅父,哪有大汗今日?父汗在时,也曾说……”
她话未说完,耶律楚已然发怒:“你不要屡次以父汗压我!不提此事便罢,提起我便问你,陷害真真的种种证据,是你费心搜集的罢!她妃离宫中之人,也是你收买的罢!她还不过是个孩子,哪里是你的对手!你虽貌美聪慧,却如此心机狠毒,连一个我宠爱的女子也容不下。我因你是父汗旧人,述律家的女子,才看重于你。虽未备极荣宠,但这天福宫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侧妃!也算是对得起你!”
律妃眼中的光芒完全黯淡了下去,像是滚热的火油瞬间跌落在冰水里,半晌脸上才滑落下一道泪痕,连声道:“我的心机狠毒,不都是为了大汗吗?大汗宠幸过的女子,我可有害过哪一个?但这女子不同,总有一天,她要害了大汗哪!天福宫里既已有我为侧妃,为何费尽心机再立这女子?立了这汉女朝中会有多少臣子非议?可笑如今她又变作渤海人!上京旧族本就对大汗重用汉人和渤海人极为不满,如今更是……当日她吐血昏去,大汗为何苦问巫医她是否还能怀妊?你从未因子嗣之事如此烦心。只怕是等她一朝生育,便要母凭子贵了罢!”
这母凭子贵四字刺在我耳中是如此尖锐。我既不能为人母,又无福消受这荣极之宠,更不愿成为眼前这个人孩子的母亲。
耶律楚眉心一震,没有回答。
律妃却毫无缘故地笑了。她的笑容像是花季繁花开败后,那最后的那一朵花,如此孤独,如此绝望。
“故王妃……是叫做素颜罢……没想到,死了的人,还有这样大的力量……我若有一分像她……”
耶律楚的脸色忽然就如冰霜冻结。他冷冰冰道:“你忘记了……不许再提故王妃……”
律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我忽然想起来了,那花季最后盛放的花,叫做荼蘼。荼蘼花开,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花。荼蘼花尽,人世间,再无芬芳。
耶律楚背转身,他的眉目间留存着淡淡的忧伤:“我也……留不得你了……你回上京娘家去罢!”
律妃的脸上是一片死寂的无望,呆呆的,忽然却向我望来,眼神带着不甘和傲然之气:“这下……你可称心了……”
我只静静地看着她:“……都不过是……作茧自缚……”
她摇了摇头:“大汗知道我的性子。若是从前赶我,我一定不痴缠……但如今,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回去了……”
耶律楚转身看着她。律妃失神的双眼里落下连串的泪珠:“我已经……有了身孕……只可惜……不是你希望有孕的那一个……”
烛火猛然狂跳,牢内阴凉难耐。耶律楚和一旁冷眼旁观的萧史同时怔住。萧史骤然看向我,神色竟比方才被识破身份时更惊诧。
而耶律楚死死盯着律妃,像要把她整个人吞进双眼中一般:“……有孕了?……”他的眸光闪烁不定。
“是,大汗若不信,可请巫医来查!”律妃的脸上含着屈辱,有一丝的痉挛。
耶律楚静默片刻,微咳了一声,眸光深沉如海:“多少日子了?”
律妃冷冷答道:“便是大汗前些日子宿在我宫里时……有的。”
耶律楚点点头,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如此……甚好……你无须跪着了,回宫里养胎去罢!无事不要再出宫来了。”
虽然我痛恨律妃,恨不得她立刻死掉,但是……我从没有见过一个如此冷酷的父亲。突然唇角就带了一抹笑,律妃啊,费尽心机,你又得到了什么?也许我自己,曾经也一样不过如此。
我冷冷地看着,看着耶律楚打发了律妃,看着阿碧等人惊恐万状地被拖出去,还声嘶力竭地向我求救——我的心,竟什么感觉也没有,好像胸膛里装了一块石头,好像这些事与我丝毫不相干。
耶律楚叫人来架走萧史时,我才有了一丝感觉:“别……杀……我哥哥!”他向我温言道:“如今我怎会再杀他?我要送他去养伤,你放心便是。”
我木然道:“请容我也退下罢!”
他拉住我:“真真!”我双眼只看着自己的脚面。他眼光带过四周的侍卫,终于轻声道:“好罢,你先回去。我得空就来看你。”
在侍卫的引领下,我麻木地向狱外走去。光线突然撞进时,我的双眼只有一瞬的不适应。昏黄的暮色中,死狱外升起不能遏止的冷风,肆意地停歇在宫墙、树梢,一群乱鸦扑棱着翅膀胍噪着,揉碎了整个天空。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爱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是希冀不到的海市蜃楼。
或者,世上本没有爱,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又或者,我的爱,早已凋零,是那朵上一个花季里开败的荼蘼。
………(本卷结束) ………
番外
媾和(上)
沉黑深夜,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迹。墨中一串连缀的火把闪耀,一列回纥队伍正在山谷小道急行!
队伍中鹰目炯炯,满面肃容,不时抽动马鞭的正是登里可汗长子英武。登里可汗突然归天,英武必须抄小道抢在其他兄弟之前回到可汗牙帐,才能稳住局势。
突然,前方一阵惊叫,队伍前进的速度骤缓下来。
英武急燥无比,大喊道:“前方何事?为何停下?”身侧骑兵前去探明,回来报道:“大王子,前方有一青衣人阻拦,已杀先锋数人!”英武大怒:“一人就拦住了你们?”自己拍马向前去,果然在火把隐约的照耀中看见一青年身着天青色长衣仗剑立于军前,身侧已倒伏数名回纥兵卒。英武立即向随行军士喝命道:“放箭!射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
箭雨呼啸而来,倾盆而下,刹那笼罩这青年,密不透风。他却毫不动容,手中剑乍起一团精芒,霓虹般华光护住全身,身躯仿若流星月影般左穿右闪,天青色袍角翻飞若穿花蝴蝶。“丁丁丁”一阵急响,却没有一支箭射中他。手中剑那般轻灵,仿佛那些飞箭只是些落在他身上的梨花瓣,被他尽数拂落。回纥军士射罄箭弩,青年身周遍地断矢,却依旧毫发无伤。
他收势静立,那宛若惊虹横空的一柄剑化作了一盈静水。火把的焰光流泻在他身上,眉眼间的线条尽是冷月之光,仿佛天地之间再没有值得他在意的人和事一般。
“你是何人!”这情形完全不在英武意料之内,他不免有些诧异惊慌。
青年微微一笑,然而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恭候王子多时了!”
“你想怎么样?”英武的声音已有些不自然的嘶哑。
青衣人偏过头来,嘴角犹带着一种极之冷峻的微微笑意,似乎觉得英武的问题实在多余,而声音已经清朗若钟:“当然是……取阁下首级了!”话音未落,已飞身上前。
英武身边怎能少了死士高手?只听戕戕数声,钢刀出鞘,漫天冷芒倏现,重重叠叠地交织成天罗地网,罩向这青年。他一掌劈翻一名护卫,手中狭锋亮剑拦腰横扫,凄厉的惨呼后血光迸现,另一名甲士被生生斩于剑下!
英武自己早已退到战圈之外,见到这青衣人杀入自己队中竟如入无人之境,不由声嘶力竭地吼道:“一群饭桶,这么多人还杀不了他一个吗!”然而因他们地处山谷,小道狭窄,又受两边山壁阻挡,不比苍茫草原。这些兵士无法一起冲上厮杀,又不能包围攻敌,只能像巷战一般,三两上前同这少年交手,人多也占不到便宜,还会互相牵制手脚。而那青年之势,竟攻守兼备,毫无破绽。
“好啊!”英武怒气冲冲道,“让他打,看他能撑多久,累也要累死他!”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