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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了我往前走,一边说:“瞧你方才这样子,我倒想起两句诗。”“恩?”我仰头瞧他。他抿着嘴笑道:“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我顺着就念出了后一句:“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手一拐就把我横抱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等下不许又扭手扭脚的不肯。”
我自悔失言,捂了脸不给他瞧。他抱着我来到龙泉殿。我上两次来他殿里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心情却已大不相同。
宫女们急急来开了殿门。他走到厚厚的毡毯上才放下我:“晚了,我弄点好东西给你尝尝。”说罢击掌数声,又低声吩咐进来的侍从们。
不多时,侍从们捧进来铁炉子铁桶,生起火来,还有大块的肉。我一直不惯契丹人的饮食,吃得极单调,只进些乳粥之类。见到这一大块一大块似乎还滴着血的肉,有些反胃。
他叫我坐到桌边,说:“你今后要一直在我身边,我希望你早些习惯这里的一切。其实你该试试不用筷箸,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也是别有风味的。”说罢,拿起小刀切了几条肉,串到铁蓖上,放在火炉上烤着。火苗滋滋地舔弄着肉条,滴滴地漏下油来,鲜红逐渐变成浅褐。殿里登时弥漫起一股肉香。他取下一小片肉,放在酱料里蘸弄一下,挑在刀尖上递给我:“这是鹿肉,吃了暖身,你尝尝。”我扫了一眼那还在盘子里的鲜血淋漓的大块肉,又看看耶律楚,强自咽下恶心,鼓起勇气咬了一口。
“怎么样?”
竟然,很好吃!外面略有些焦,内里却是鲜嫩无比,配着酱料,很香。我忙说:“还要!”他呵呵地笑了,又切了些放在火上。烟火逐渐旺盛起来,连他的容颜都有些模糊。
他端起酒来喝了一口:“可惜你不会饮酒,甚是无趣,我只好一个人喝闷酒。”我有些不服气:“我也会些,给我倒一碗。”他嫌弃地说:“不行,等下喝醉了又说些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之类的昏话,叫我吃不消。”我见他老拿醉酒那晚的事来打趣我,心下忿忿,便抢过他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呃,呸——”比我那晚喝酒的还要麻辣,热劲蹿上来,鼻子眼睛全都又酸又疼,舌头像掉进了辣酱罐。我辣得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一阵剧烈地咳嗽。
他拍着我的背,道:“你这不顾死活的脾气还真是不改。”说罢拿了个梨给我,“这个冰,拿舌头舔舔会好受些。”
我见到有梨,很是欢喜。到契丹后,很久都没有见过新鲜蔬果,于是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哎哟!”跟冰块一样又冷又硬,我的牙也差点崩断。我发怒,把这梨丢在桌上:“你捉弄我!”
他正喝酒,闻听这话也呛了一口,见我恼羞成怒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呵斥我道:“我只叫你舔,哪里叫你咬它?”说罢叫宫人拿了碗温水来,把这梨放在碗中轻轻敲着,一边说:“东丹严寒,夏季苦短。到秋天就将这梨冻在冰窖里留着冬日里食用。吃的时候要用温水化开了才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小刀将这梨去了皮,放到我手里。
我咬着梨,喃喃地说:“果然是南橘北枳,连这梨也和大周的……很不一样。”他似乎有些不悦,看着我道:“我不信南橘北枳这样的话,周朝有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我忍住心头的苦意,微微地摇了摇头:“春日长安城里那满树的梨花,这里也能开放么?”他不语,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神情。
我们似乎,都有点茫然。
雪白的肌肤融化在浓黑的大床里时,他执了灯,细细地看我身上的旧伤痕。“这里呢?”他触着我的手臂。我告诉他:“宫里走水时烧着的。”胸口的牙印已经很淡了,他怜惜地用手抚过。双腿上的伤痕也渐渐退成了粉红色的细纹。他看着我脚踝上的一块小疤:“这也是在路上弄的吗?”我摇摇头:“这是小时候在宫里头爬树掉下来摔的。”他有点好笑的样子:“周朝宫里头的小宫女,都像你这么皮吗?”我的心抖动着。其实我小时侯真的很调皮,而仙蕙就文静得多。但是十四岁那年,我骤然失去了童真。
他把我翻过来看背上的鞭痕,那是我来东丹后第一次逃跑时挨打留下的。他俯身压在我背上,用唇亲吻着这些伤痕,从背后与我合为一体:
“真真,你……爱我吗?”
我没有回答他。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已愿为你忘记一切,放弃一切,你……不要负我。但是我心中还留着身为公主的骄傲,我骄傲得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的心意。
很久很久,终于在我身体深处完全释放的时候,他低哑地说:“给我生个孩子。”我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拭去涌出的泪。孩子,我怎么可能有孩子呢?……
也许我如飞蛾一般,只是紧紧抓住这临死前的一点点温暖。又或如蜉蝣,朝生暮死,只恐星沉海底,良时已逝。天将晓,情未央,长河渐落晓星沉。我情愿明天的太阳永远不再升起,让我就此沉沦在黑暗里,留住这虚幻的美景良辰。
第四十三章 素颜(中2)
眨动了好几次才掀开睫毛,我以为是自己一个人。因为每次醒来,耶律楚都一定是去练武,或是上朝,天不亮就走了。
然而今天,当我睡眼惺忪地转过头时,却发现他仍躺在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有些讶异:“大汗你怎么不去议政帐?”话未说完他已伏上身来吻了我一下。我有点害羞,往他怀里钻了钻。他点点我的鼻子说:“我的手麻了。”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臂枕在我身下,连忙让开。他抽出手臂,在我耳边说:“你睡得这样熟,我不忍弄醒你。”
他,是为了不忍抽出手臂弄醒我,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去早朝?我怔忪地看着他,说:“糟了,你不去上朝,叫臣子们空等,我成了妲己褒姒了。”他捏捏我的脸颊,道:“你很好,一早就骂我是暴君昏君。”
我拿毯子蒙了头不敢做声。他自己穿上紫色貂裘长袍,俯下身子掀开我的毯子:“还赖着不起来?”我裸着身子,只觉得身上一凉,赶紧双臂抱在胸前。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偷眼看去,我的衣服昨夜都被他扔在床边的地下,而他此刻就站在床前。我只好拿毛毯围了身子,慢慢挪到床边,伸手去够地下的小衣。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我伸出的光裸的手臂,直看得我慢慢地停下了动作,脸也烧起来了。
突然地,他将我一把抱住。我惊叫了一声,转过脸,唇已被他衔住。我挣扎着,气喘吁吁道:“你还不去上朝?明日便有人要说道你了。”他扯下我刚围上的毛毯,嘴里含糊地说:“明日再说,今日先做一回昏君罢。”
我被他的热情化倒,羞红的脸藏进他的颈窝,到口边的推脱亦成了酥软无力的呻吟。卧榻缠绵,情致消魂,再起来已是近午时。
我披上狐裘,裸着双足,坐到镜前自己梳着头,如黑缎一样的长发披覆在象牙白的肩背上。因在他宫里,我并没有叫阿君阿碧进来伺候,只叫她们送来我的妆盒。
他似乎也贪恋这不用议政不用批阅公文的清闲时光,站在我身后看着,眼睛里含了浓浓的爱意,还不时用手抚弄我的长发。
我取了笔画眉,见他还痴痴看着,回过头向他扬起脸问道:“画眉深浅入时无?”他走近把我转过身来:“我来替你画。”
我盈盈浅笑:“大汗你要学张敞么?”他煞有介事:“画眉的本事,他可比不上耶律大汗。”
想起他肌肉逑结的双臂,拿刀枪的双手。这样的手,也会画眉么?还是他,曾为谁这样深情地画过。
他取过黛螺,捧起我的脸,在我眉上轻轻地、专注地描画着。我们的脸贴得这样近,时间也仿佛就此停驻。
好半天他才停下,自己端详了片刻道:“好了,你瞧瞧。”
我充满期待地向镜子转过脸。
天!我倒抽一口冷气。这既不是远山眉,也不是却月眉,更不是横烟眉。这是两弯……关——公——眉!没错,就是关公眉。
我欲哭无泪。耶律楚果然是个不解风情的契丹靼子。他只把我的眉用墨色认真涂满,根本不知道要怎样画出情韵。
“怎样?好看吗?”他得意地问我。
他的神气,好像是等着师傅夸赞的小学徒,那样真挚和期待的样子使他显得极为年轻,竟像极了青。
我把差点就冲出口的话吞回去,只承受了他替我画眉的情意,点点头说:“好看。”
用膳的时候,宫女仆役们在我们周围服侍,人人都看到我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个个都微露出惊诧的表情,只有耶律楚没有看到,而且明显心情不错。我简直如坐针毡,寻思着找件什么东西把脸遮起来才好。
直到萧史走了进来。
他向耶律楚恭敬地行了礼,突然看见我坐在他身边,惊讶地用手指着我的额头道:“夫人的眉毛怎么弄成这样?”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耶律楚看了看我的眉,问萧史道:“萧总管,她的眉……不好看么?”
萧史此时大约有些觉察,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只是和平日不同。”
耶律楚何等聪明,已经明白,转过头来看着我道:“你可知自己方才犯了欺君之罪!”
我被他一吓,差点把手里的茶碗合在身上。正待要请罪,他却笑起来,原来方才是佯装薄怒逗我:“现在瞧着,确实画得丑,怪不得你顶着它们愁眉苦脸到现在,快去洗了罢。”
我如蒙大赦,回到自己宫里洗了脸,重新画了眉,又换了衣裳,再往他宫里去。刚转出妃离宫的院墙,只见一抹素色身影倚在廊柱后面,向我轻轻地唤道:“夫人留步。”
我一愣,竟浑身打了个冷战。萧史见我停住,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我见了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日才讪讪道:“萧大人有事么?大汗还在等我。”
他极淡地一笑,那笑竟像冰一样冷:“夫人不必再去,方才军中来报南边紧急军务,大汗已经火速往黑鹰军营中去了,吩咐我来告诉夫人一声。”
我呆立在原地,默默地听了,良久才道:“那好……我就回自己宫里去了……”
他没有说话。我停了停,想想还是要说些什么,便硬挤出一句话来:“上回萧大人嘱我的事,已办妥了。”他还是不做声。我便回身缓步走开。
走了数步,只听萧史在后面说:“夫人你……是对大汗有情了罢……”
我停住了步子。他接着说:“方才见夫人看大汗的眼神,我便知道了。若夫人觉得快活,萧史并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夫人莫要将痴心错付了才好。”
我迅疾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他脸上只维持着淡淡的表情,好似戴着副面具一般:“夫人想知道的事,为何不来问下官呢?”
想必是阿君已将我的问话告诉了萧史。我的心情阴晴不定,既希冀着却又害怕着。
“跟我来罢。”他轻声道。
我只犹豫了一瞬,便跟上了他的步子,来到上次的群帐里。
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他甚低落地说道:“……我应该早些告诫殿下……但上次你那般痛恨耶律楚……不想平叛归来,殿下已换了心境。”
我垂下头,脸上一阵阵冷热交替。
“其实……我应该想到……他是那样出色的人物,又待殿下这般宠爱。”他的神色,既失望又萧索。
我突然说道:“其实,辱我的人是耶律炀,劫掠和亲队伍羞辱大周的也是他。他才是我真正的仇人。大汗他当日救了我,他待我有恩。而且,”我热烈地看着萧史,“也许他,会为了我愿意和大周休兵,也许他,能接受我的公主身份……”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