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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杯。
两杯酒搁在我和玉奴面前。
“这一杯酒,叫作销魂,喝了以后,魂消魄散,这世上,再没你一丝一毫的踪影;这一杯,叫作忘情,饮下它,从此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再不受那前世孽缘牵绊。
你们两个,一直为情所苦,结下九世孽缘,今日我助你一臂之力,将那前尘一笔勾销,可是两个人总得牺牲一个。我与碧霞元君方才本想一局决胜负,赌你二人哪一个来喝这销魂,哪一个忘情去轮回,不料战至平手,那么,你们自己来决定吧。”
女娲娘娘笑吟吟地望着我们,似乎颇为这明智决断而自得。
我像遭了天打雷劈,听得心碎魂断,原来,这就是我和玉奴苦苦求来的结局。我们受了那么多苦,捱了那么多难,那种种酷刑轮番尝遍,到最后,就是这么个结局。
我想哭。我恨啊!可是,我的手却比我的心更快。我抢在玉奴前面拿到了那杯销魂。一饮而尽。
他终究比我跪得远了一些,迟了一步。看着我飞快饮下那杯酒,他撕心裂肺般喊了一声,爬过来,抱住我,忽然便往我嘴上吻过来,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伸手撑住他:“玉奴,晚了,我已经咽下去了。你听我说,你忘了我,忘了我,下一辈子,好生转世投胎去吧。这世上,从此再没有无忌这个人。我再也不会累你,害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了。这是……好事啊!”
我想笑,眼泪却一串串落下来,声音也跟着哽咽,我的心好像痛到了极处,身体也要撕裂开来。
玉奴,你知道不知道,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无忌!”他不顾一切,在我肩头放声大哭。“我不要忘,没了你,我活着作什么?!”
他忽然转过身,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娘娘,求你,再赐我一杯销魂酒。我情愿跟他一起魂飞魄散,玉奴几千年里骨子魂灵儿都已经熔了这个人的名字,玉奴轮回几世也忘不了他!娘娘,求你们了!”
两位娘娘垂目望着他,都没有说话。我忽然才觉得,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佛仙道,那些慈悲模样,都是这般假,这般可恨。他们根本不懂人世间的情,他们超然物外,不染红尘,怎么会懂我们凡俗人的苦,我们的痛,我们的心酸?
我们求她们,有什么好处?有什么用处?
我凄然而笑。我过去抱住玉奴,不让他再磕头,我抱住他,眼泪:“玉奴,不用求了。你听我话。我生下来就是来这世上作孽的,咱们有缘相识这一场,我已经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我一点也不恨。你忘了我,只记我一句话,下辈子,咱们做鬼,做兽,做畜生,也不要再做人了,做人苦,比什么都苦。”
“无忌,无忌……”他哭得肠噎气断。“我不要轮回,我不转世,我只要你!”
我忽然觉得整个身体好似起了轻烟。我浑身发虚,像要迸碎了一样难受。这就是要魂飞魄散了吗?我看见玉奴的泪眼在我面前,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可是我什么也听不到?我要死了。我要消失了。
玉奴,玉奴,我舍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我痛得佝住身子,拼命抓住他的手,我的指尖却一点点变成光,变成影,变成尘砂。这个身体,要散架了,我好像被熔开了一样的烫。那些飘忽忽的往事,怎么像当年孟秋白给我看过的一样,一幕幕从我眼前划过去。我看着那一个个我,在一世一世里轮回,放荡的,堕落的,腐烂的,不长进的,没有出息的我,一个个飘来荡去,慢慢销熔。那些脸一张张沉堕下去。我好像喝了忘川的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玉奴,玉奴。我只记得脑里还有这个名字,我急迫地去喊他,找他。我怕丢了他,他是谁?他不是找了我九世么?我们在一起几千年了,我不能丢了他。
我在那天地间飘来荡去,飘来荡去,仙山顶上的罡风很烈,我的魂儿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淡,我觉得快承受不住了,玉奴,你到底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你才能走,才能魂飞魄散。
“无忌,我在这。”
我回头,茫茫云海,人影不见。
我落回尘埃,万丈红尘翻卷,迷了人眼。
我飞过泰岳,瀛洲,蓬莱,方丈,万水千山,上穷碧落下黄泉,我的魂儿像风迷了方向,在天地间横冲直撞。可是,我为什么没有化作一股戾气?为什么我这样全身无力?好像魂魄被透析支离,分散了出去?
玉奴!玉奴!我大声地喊,我想抓住一样东西,好让我自己不要这般软弱无力。
“我在这里……“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地念。
我睁眼,玉奴!他真真切切地对着我笑。他脸上还挂着泪痕,可是他在笑。我握住他的手,往嘴里凑,狠狠咬了一下,不痛!
“呆子,是我的手,我痛啊!”
他痛得皱了眉,可是到底不舍得打我。我呆了。
是玉奴,是真真正正的玉奴,我没丢了他!可是,我在哪?
他怎么会跟着我来了?
“无忌,娘娘们都在这里,你……”他红了脸,不肯让我抱他。
娘娘?我恍惚抬头。这不还是在泰山顶上么?我没有死,没有消失?
“无忌,你现在可知这销魂、忘情的滋味了?”那缥缈的御座间传下这样的声音。
我知道了,我知道这种痛彻心肺的感觉了,娘娘,你莫不是要玉奴也要受这般煎熬?这却是为了什么?
那悲天悯人的神仙摇了摇头:“可叹,那销魂、忘情二词,世人滥用,却又有几人真正明白它们的意思?把那皮肤淫欲当作销魂极乐,把那红尘欢爱当成忘情之境,真是糟蹋了这四个字。无忌,我曾许你,只消你认得了这个情字,便赐你二人永世相守,不离不弃,现今便应这诺言。
“这两杯酒,每饮一杯都有万年寿元。我和元君娘娘方才作注,赌你二人谁愿为谁忘情,没想到不分上下,也罢,合该你二人有此福运。这两杯酒一并赐了你们。无忌,玉奴,你们既能再世相遇,必要珍惜这缘分,万年寿元,不过弹指一瞬,好生珍惜。”
我冷汗密密冒出,不知道是欢喜傻了,还是被她吓傻了,万载岁月不过一瞬,这位娘娘说话好大口气。我看她一脸落寞的样子,这天上神仙生活是不是过腻了?人活得太久,的确是要无聊死的。
女娲娘娘一双凤目原本正笑弯弯地望着我,忽然哼的一声,横了过来。
“无忌,我还忘了,刚刚我不过拿酒试炼了你一下,你在肚里腹诽的是什么?”
我吓了一跳,原来我的心思,一点也没逃过她的眼睛,这个女人真是厉害,既如此,还劳心费神试我们做什么?难不成真是仙界呆得太无聊,想看出好戏开开心?
心里这样想,嘴里却还是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玉奴听得目瞪口呆,他那样温顺的人,大概想不到我会这般大逆不道吧。
女娲娘娘摇摇头,又对碧霞元君点点头:“果然是顽性不改。”
“也罢,为小小惩罚你一下,先把这好处收一收,再罚你们下世走一遭,修炼一世,不可再有差池,否则,我必把这万年寿元也给你们收了回来。去吧!”
什么嘛!!女人真是小气!!我肚里大叫。
却看见女娲娘娘秀眉一挑,挑高了声音又轻轻嗯了一声。糟了,她又不高兴了。
“无忌!”玉奴狠狠在我臀上拧了一把,我吃痛,险些大叫出声来,那时候,似乎碧霞元君大袖一挥,我这一声没叫出来,身子已经飘飘悠悠地飘出了九天云外。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我哇哇大叫,在九霄之上飘来荡去,在四海神洲之上寻来觅去,不知道应该落向何处去。终于坠地之时,却傻了眼。我……我这是在哪里?
天上一日, 地上千年,坠地之时,只觉沧海桑田,前尘旧事宛然。
我在哪里?
我一路走,一路问,揉一揉眼睛,似乎并不是很陌生,很熟悉的僻静清幽的四周,旧时小树,今已亭亭如盖,青瓦白墙,却依旧没变。竟然是我们在洛阳的那处家。
什么都没变,我站在院中央,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玉奴!”我大喊一声,往屋里急奔。却跟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孟……孟秋白?
“你,你的脸?”我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气哼哼地捂着脸说了一句:“没良心的,我耗了一世精元帮你们,最后这么小气!”
跑掉了。
他……他说什么啊?
里面有人追着跑了出来。
“玉奴!”我像在做梦,只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忘了该做什么。
“无忌?”他似有些着急,“那狐狸没跟你说什么,对你做什么?”
啊?我回过神来,没有啊,玉奴,他是不是得罪你了,怎么脸上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
玉奴寒了脸,“他心怀叵测,图谋不轨,被我打了一巴掌。”
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玉奴你没有搞错吧?
玉奴看看我,皱眉道:“你呢?哼,下来那么慢,我早了一小步,竟然在这里等足你两个月。”
不对啊,明明是我先被踢下来的。唉,我以后可得学着认路些。
不管了,我上前,抱住他亲个嘴儿:“两个月算什么,我可要等足你一万年。”
幸福的新居对话:
“玉奴,我们真能活一万年吗?”
“是啊,娘娘许过的话,从来都没错过。”
“好长啊!好无聊啊!那么长的时间,我们做什么啊?”
当然是做相爱的人爱做的事罗。
………………
………………………………
“哦呵呵呵呵 ……”
好不好的,隔壁又传来那死狐狸刺耳的笑声。
我从玉奴身上气喘吁吁地爬起来,抄起旁边的棒子便要去砸墙。
“不要啦,砸坏了又得我们自己修。”玉奴莞尔一笑:“我来给你变个戏法。”
他伸手在那墙上画了个圆,取了净水画了符,往那墙上一点,一面水镜又完完整整地出现了。
那边厢,死狐狸左拥右抱,搂了两个美少年,正在温柔乡里不亦乐乎。看到我们,撅嘴送了一个吻过来。
“色狐狸!厚脸皮!”我狠狠啐他。可是,等等,他身边那是谁?
那左边穿黑衣的,眉清目秀的,旖旎如画的,那个,是……我?右边穿白衣的,风情万种,温柔可人的,是……玉奴???
他,他他在搞什么鬼?!
“哼!”玉奴看得生气,伸手点起两滴水珠,往那水镜里甩去。正中那两个跟他缠绵个不休的冒牌货,攸地两响,叮当落地,竟然化了两枚黑白棋子儿。
老狐狸干看吃不着,竟然在家里自娱自乐解馋。突然被我们搅了兴,也不敢发作,蔫蔫地,悻悻地拾起棋子扔回棋盒里。
我跟玉奴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抱到一起,吻了个昏天黑地地久天长海枯石烂,过了不知有多久,我们依依不舍地,迟迟地终于分开。
喘息稍定,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让他看,看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