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依旧早起上朝,却不知为了哪般。
耳听着里面倒水洗漱的声音渐渐安静了。天虽冷,何老头却急了一脑门子的汗,正团团转,楚容带刀已经进了院子,看也不看他们几个,踏着雪走到廊下肃立。
门吱呀一声开了,少年男子容颜冷漠镇静,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完全看不出任何喜怒情绪,笔直的走下台阶,脚步极快,并不在意没扫净的雪溅在皂黑的靴上和月白衣角上。楚容带刀紧随其后。何老头等屏了呼吸,那几个小厮更是缩手缩脚头不敢稍抬。
等华煅走了,小雷才大大的出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彭时正不急不缓的声音已经响起:“何老头,今日是怎么回事?”何老头忙堆了笑脸:“彭爷,今日是我疏忽了,通常大人都要再晚一刻才起的,所以……”
彭时正不回应,却踱到小雷前面,淡淡的道:“这张嘴该用线缝了。”小雷打了个哆嗦,啪的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小的下次不敢了。”何老头也唬得慌了,忙道:“是我没教导好。”彭时正扫他一眼,厉声道:“大人其实待下人极是宽厚,你们就仗了这点胡作非为,下次再让我撞见,定不轻饶。”莫说小雷,其余几个小厮都点头点得跟捣米似的。
彭时正又叮嘱何老头道:“以后你再提前三刻,只怕大人要起得更早。”何老头一愣,彭时正只得压低了声音道:“刚才得到的消息,赵靖已经攻下沅州十五郡,这下锦安要炸锅了。丞相走得比大人还早呢。”何老头和几个小厮一下惊的脸上没了血色。彭时正叹气:“大人料事如神那,可惜,可惜。”
不到一早上的功夫,锦安城果然已经炸开了锅,大街小巷都在谈着同一件事。前两年金州反,因为隔得太远,又只逼到了江州,所以动静没这么大。如今兵强马壮的悠州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不到三个月,就陷了五州,怎能不人心浮动忧急惶恐。
十二月,悠军始攻顺关。顺关天下奇险,乃是锦安最有力的屏障,若悠军攻入,即使有苍河阻挡,锦安也迟早不保。幸而朝廷已有准备,派出孟辽二十万大军,又集结了庆,阴,定,沐四州重兵守卫平关顺关一线。
便在当时,中书侍郎华煅却上折请以沐州清州之师会合沅州以保凤常。众皆耻笑,以书生误国论:平顺两关兵家必争,历来入主锦安者,皆以破关为第一要务。如今只有以数十万精兵紧守两关,锦安方得放心。
哪知道赵靖果然是虚晃一枪,竟志不在两关,佯攻顺关之时,主力早已逼近沅州。待镇军大将军孟辽惊觉不妥,沐州军已是回救不急。赵靖三路大军势如破竹,十日之内就取了沅州十五郡。
这一日的早朝,殿内气氛自是天寒地冻,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唯逍坐在御座之上,脸色铁青的盯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却听见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唯逍见那太监一露脸,心就一沉。果然那太监尖着嗓子道:“启禀皇上,八百里急报。”唯逍沉声道:“递上来。”外面守值的兵部官员匆匆入殿,一叩首将急报呈上。
唯逍看了,半晌默不做声。众臣惴惴,却听头顶少年尖利的嗓音含着讥笑道:“这下好了,怀化将军金千阵亡。”众臣大惊失色,华庭雩道:“请圣上言明。”唯逍将急报啪的扔下,华庭雩接过,看了之后对众人言简意赅的复述了一次。原来金千发觉中计,不待孟辽下令,带三千骑急追赵靖。赵靖虽将主力放在沅州,然而早命高承福率二千精兵断后,埋伏于锁玉山山道,金千不敌,力战而亡,三千精锐被尽数歼灭。
满朝文武听了,一时间做声不得。倒是华庭雩款款道:“如今只有命孟辽切勿急躁,退至沐清两州截断赵靖去势。”想想又道,“连州也要保住,可命苏唐率显州之师增援,以防秦必与赵靖会合。”
殷如珏摇头道:“如此便放弃沅州么?太师太过保守,依臣之见,莫若命清州刺史钟回先率军入沅,孟辽部随后跟上。”华庭雩摇头:“沅州刺史刘止骁勇,可惜已被损兵折将。清州之军虽可补充兵力,然钟回与刘止历来不和,只怕适得其反。钟回本人又无将才,若贸然入沅等不及救兵,白白浪费将士性命,倒不如以逸待劳,合孟辽之师予赵靖迎头痛击。”殷如珏冷笑:“沅州重地轻易放弃,莫说沅州百姓寒了心,就想想赵靖占了沅州之后会得到多少便宜,也不能这么做。”
群臣开始七嘴八舌,争执不下。唯逍烦躁,走了几步突然道:“患立,你有什么看法?”华煅本在一边默默侍立,此刻听唯逍问起,方不慌不忙的出列道:“依臣之见,沅州要夺回,但孟辽大军也应照丞相所言,分兵守在沐清两州,以逸待劳。”
华庭雩看他一眼:“刘止还不足以担此重任。孟辽军中也无可用之人。孟将军本人善守,也非人选。”众人一时默然,这一二十年来,锦安从未出过一个响当当的名将,各州亦是如此。武将势弱,而金州一役之后,又损了云麾将军镇军大将军各一。想要找一个力挽狂澜之人,真是难上加难。反观悠州,昔年屈海风名震天下,后有赵靖青出于蓝,为国守住边关固是国之大幸,兴兵造反之时却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华煅跪下,朗然道:“陛下,臣愿往沅州救急。”殿中更是一片鸦雀无声,心里均是一个念头:“哪有文官上战场的?莫笑煞旁人。”只是想起月前华煅也是在此殿之上与众人据理力争,要小心失了沅州,就再也没有人敢出声反驳。
华煅见唯逍沉吟,又重重叩首道:“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去必退赵靖。”这下连华庭雩也变了脸色,看了看他,皱紧了眉头。此时薛真也出列奏道:“陛下,文官统领三军,当年也不是没有过。昔日文鉴海,储亮也是文官出身。国难之际,便可从权,以有才者用之。儒将坐镇军中,谈笑用兵,亦可征天下。”
唯逍叹气:“当日患立只身前往连州救援,身陷险境,朕已悔之,如今又如何能……?”华煅朗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却听殷如珏道:“恭喜皇上,得此良臣。华大人虽不曾带兵打仗,但是甚有远见。从前论兵,先帝也曾赞不绝口。如今事急,若华大人出奇计退悠军,乃我胡姜之幸。”众文臣武将见此死马当活马医之势,只得纷纷附和。
唯逍叹了一口气:“好吧,传旨下去,敕封中书侍郎华煅为辅国大将军,前往沅州。”众人一愣,却已不由自主的悉数跪倒,山呼万岁。
退朝之后,一个小太监追上来,对华煅笑道:“皇上有请辅国大将军。”华庭雩本有话要对儿子说,也只能点头自行先走。华煅到了酬勤厅,跪下行礼,唯逍赐座,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患立,两次解朕之忧急,都是你。先帝说的没错,你是定世之臣,朕的肱股之臣。”
华煅又起身,正要跪下,被唯逍亲自挽起。华煅垂首道:“此乃臣之本分。况沅州之急一日未解,就一日不算臣尽了力。”唯逍笑道:“患立,朕是放心你的。太师对你一向甚严,所以有的话定不会对你说,今日就由朕来说吧。”
华煅讶异,却听唯逍道:“你甫出生,先帝就曾命圣僧无究以观影琉璃珠为你看断今后之事。无究大师曰,华大人之子,将来必为定世之良臣,胡姜若有动乱,可倚此子。后来你十四岁就高中状元,先帝大喜,一日醉了对我们几个皇子说起此事,便道无究大师果然说的没错,患立小小年纪就崭露头角,可喜可贺。”
华煅听了低头,嘴角挂着微微的嘲讽,却用诚惶诚恐的语气道:“臣不敢当。”唯逍道:“今日他们都吓了一跳,朕不封则已,一封就是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你可知为什么?”华煅肃容:“皇上对臣厚爱。”唯逍摇头,起身踱步:“一来自是朕信你是朕的福星,朕的定世良臣,二来,你如此不顾性命,朕如何能让骐儿的舅舅不风风光光的出征呢?”
华煅隐隐听出那话意,如何敢接口,果然又听他笑道:“骐儿是有福的孩子,有你这样的舅舅。将来凯旋归来,贵妃和骐儿都会与有荣焉,朕也就放心了。”
华煅背上渗出丝丝冷汗,只得唯唯诺诺。退出之后坐上马车,仍心有余悸。
唯逍已然说的露骨:若是华煅得胜回朝,小皇子骐便是太子。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若赵骐有心得皇位,自然要有强有力的外戚,若是无心,也许自己真的害了这个孩子。他不是没想过会将华樱和赵骐推上风口浪尖,如今自然只得两害取其轻了。
又想到观影琉璃珠那个预言,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妥。如果先帝真信了此话,又为何到最后险些置华庭雩于死地。不免悚然而惊:莫非先帝生恐我父子二人联手权倾朝野,所以先折了我爹的羽翼?世事莫测,我此去凶险,需有个深识人心善于周旋的人跟我一同前往。
他想了想,吩咐车夫道:“先去候府。”薛真早已等在府中,见了他忙询问面圣之事。华煅只道:“圣上自然激励了一番。”薛真道:“想不到殷太师居然会帮你说话。”一面嘿嘿笑,又道:“他起初一直没说话,不就是看不起你,也怕你得了兵权么?要不是你愿以性命担保,他定不会出言支持。”
华煅莞尔,缓缓道:“殷大人以为我绝对不可能取胜。”
薛真冷笑:“没错。他将计就计,放你去战死,或者战败,轻松就除去你。他却不知道你有了得世之珠,早看穿了赵靖的心思。”
华煅一笑:“小薛你真的以为我需要用得世之珠才知道赵靖要攻的是沅州么?”
薛真一愣,却见他走到案前,将案上的地图缓缓铺开,从容指点道:“始皇帝之雄才伟略,无人能及。他以锦安为都,这天下便不会全失,总有卷土重来之机会。你看这锦安地势高屋建瓴,四周又有雄关为护,更有苍河为天险,只可用固若金汤四字来形容。始皇帝以此为根基,方一统天下。千万年前各族征战不休,有几个破了平关顺关的?虽说天下没有永不可逾越的关卡,但是这么一来,大损兵马也是必然。其实顺关易守难攻,何须数十万大军一路严阵以待?朝廷是吓得怕了。赵靖枭雄,为人谨慎狡诈,不肯直撄顺关之锋,绕道而行,欲取凤常,虽然绕了远路,但是有了凤常,朝廷也就孤零零的只能缩在关内了。否则他又何必费尽心思的要将秦必之师移到金州呢?秦必兵虽仅六万,但是足以牵制清州汉州兵力。我爹大概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要苏唐保住连州,不让秦必靠近清州。”
薛真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所及之处,图上深浅各色仿佛亲眼所见之山川河流,一时豪情顿起,笑道:“到底我没错看你。有了得世之珠更是如虎添翼。”
华煅手撑案上,看着自己掌下江山,叹气道:“小薛,我曾经问过你,有了得世之珠真的就能得天下么?”
薛真一笑,干脆的答道:“不能。”立刻又道,“所以我要同你一起往沅州去。”
华煅先是流露吃惊之色,随后慢慢浮现一个漂亮的笑容,伸出手掌,与他重重一击:“好。有了你我才是真的如虎添翼。”
“不胜不归。”薛真郑重道。华煅颔首而笑:“背水一战,岂有他选?”
当夜华煅前往蕴莲宫辞行。华樱抱着赵骐送到门口,华煅低头,见半岁的小皇子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瞧着自己,不由笑了,叮嘱华樱道:“你自己保重。”初荷将征袍捧上,笑道:“娘娘亲手在里面缝了平安符。”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