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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栅栏,鲁仙阁两块儿,砂锅李两块儿。”张顺子扬了扬手里的订单。
“呦,鲁仙阁啥时候这么讲究的,都用上咱宝泽的冰了。”
“你不知道啊,卢家老爷今天要在鲁仙阁庆生,顺便给卢家二少爷接风洗尘,还请了些个青帮有头脸的些人物,点名要咱家的冰做甜点。”
“嘁,穷讲究。”
话说着,俩人已经拉着车颠儿颠儿的跑出去好远。
送了砂锅李,俩人又拉着车入了鲁仙阁的后厨。
出来接应的小厮弄了条白毛巾往肩上一搭,笑脸迎出来。
“两位小哥,辛苦辛苦。今儿堂里面忙,劳烦给帮忙搬厨房里。”
钟来寿咧嘴一笑,“客气了,咱们宝泽冰最好,服务也最好,我们也头次来,您给带个路。”
俩人帮着把冰给搬进屋里,签了字结了帐,带了钱拉车出来。
“顺子,我去同仁堂买点东西,你在这等我一下。”来寿停下车子,对张顺说。
“好啊好啊,你去吧,我歇会。反正今儿订单少,头说咱们送了这趟回去就可以休息了。”
钟来寿点点头,一路小跑,穿过人群,往胡同深处走去。
大栅栏往西,就是这北平城最集中的烟花柳巷地,还没到开场的时候,姐姐妹妹妈妈阿姨的都趁空闲出来逛逛街,买买衣服胭脂,一街的花花绿绿,景色甚好。张顺倒是乐得,盘腿往车上这么一坐,就摆着头开始看着来往的脂黛粉波,不经意口水也掉到下巴壳子上。
通天的药柜让人感觉咋都够不到顶,来寿看着深色的药牌上冰山雪莲的标价,盘算着自己攒的钱,连个零头都不够,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嗳?这不是小寿么?今儿个又来了?”柜上的伙计认出了他,转头看着来寿刚刚一直盯着的牌子,笑笑说:“你别琢磨了,那玩意儿不是咱们这种人用得起的。”
“药柜里扫出来的渣卖么?”
“嗳我说,你这脑袋天天都琢磨什么呢?”
“嗯……那给我切根黄芪吧!”来寿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一小根就好。”
花了不少钱,钱袋子瘪的可怜,小药包也瘪的可怜。钟来寿小心翼翼的揣在兜里,甩开步子跑回去找张顺。
人跑得急了,不小心也擦肩撞着来往打扮妖艳的女人。有个把性格开朗的,难得看见个长得不错的清秀小子在大街上乱撞乱跑,就拿来打趣。
“呦呦~哪里来的帅小伙子,这么着急找你家相好儿啊?不如来姐姐这里,姐姐给你打个折扣。”
钟来寿脸立刻红的跟煮虾似的。众女人都笑得腰肢乱颤。来寿也不知道咋了,让女人这么一说,心里倒泛上一股恶寒,大热的天,鸡皮疙瘩一直起到脚底板儿。
跑到张顺跟前,脸还红着。张顺也拿他开玩笑:“咋了?看这一街的美人儿,你还不好意思了?”
“滚你的。”来寿伸出肘就要去捣顺子的心窝。
张顺有防备,忙双手推了袭来的肘,“嗳嗳,别啊,给你开玩笑呢!”突然一仰头,眼神落在钟来寿身后,冲着他抬了下下巴颏:“那不是你那司机邻居么?他是给卢家做事的?”
来寿也回头看了眼,果然是邻居家的赵大叔,热天里面穿了身笔直的制服,跟电影海报里面画的司机一摸一样。黑色的汽车停在鲁仙阁门口,司机起身下车,又去开后门,恭恭敬敬的作了个请的姿势。
后门走出来了两个男人,差不多高矮,一个穿着长褂,一个完全是一副西式打扮,还带了个墨镜。
“今天卢家包场了么?你咋知道肯定就是卢家?”
“你不认识啊,那个穿长褂的是卢家三少爷,穿西装的是二少爷,刚留洋回来的。街上都传遍了,卢二少爷长的特别,全北平没一个这样的。”
“哦?”
钟来寿转身仔细瞧着,那卢二少爷的确和别的人不太一样。
和三少爷一比,虽说个头儿差不多,肩却宽出去一截子,腰和胯都细,腿很长。皮肤特别的白,还不是隔壁凤丫头那种白,那白里面透着一种棕红,棕红又不是很重,反正还不大一样。头发是棕色的,微微卷着,梳了个侧分,感觉上就天生这么长上去的,而不是理发店吹出来的。墨镜上方的眉骨有点高,让来寿不自觉的就想到黑水晶下面应该是一对蓝眼珠子。举止间就透着一股子外国味。
说是洋人吧,但怎么瞧怎么还都是中国的模子扣的。
钟来寿看着看着出了神。
顺子轻轻扇了扇来寿的脸,只是不知怎的,他那脸更红更烫了。“喂喂,你怎么了?”
“啊?啊?什么事?”来寿忙捡回魂来。
“你要磨叽到什么时候,快走啦,早收工早歇着。”
“二少爷,三少爷,老爷太太们等了您两位好长时间,行李我先带回宅院了。”赵司机弓着身子把两位少爷送到饭店门口。“大伙都在二楼蓬莱雅间。”
“好!记得到了时辰,叫上常叔也开辆车,一起来接我们。”三少爷吩咐道。“二哥,咱们上去吧。”
三少爷头里,二少爷没说话,在后面跟着,上了楼。
两桌酒席。
一桌人坐得散散漫漫,穿得也参差不齐,显然是青帮道上的些小头目。
另外一桌,主座坐的正是卢老爷卢勋,左右两边依次数下来,是青帮北京地头的章堂主,卢勋的老婆秦氏,卢家大少爷卢约法,北京烟草商会的牛老板,以及陆家门下几个做的数得上的经理。
见两位少爷到场,倒是卢勋先站了起来。
“约理,约朋,你们到了。”
“嗯,真不好意思,火车晚点,让各位等了那么久。”三少爷卢约朋率先走到卢勋身旁,向酒桌上的前辈们躬身示了意。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卢勋兴奋的说道:“这就是卢约理,家里的老二,在英国学医的。”
卢约理才大大方方的唤了声爹娘大哥,然后逐一向座上的前辈打了招呼。
众人也忙夸二少爷有才之类,说是记忆里还是小孩来的,转眼就长那么大个儿了。言辞你来我往,热络起来。
才下午五点,还不是吃饭的点儿,鲁仙阁的伙计端着个十几碗饭前的甜点进了雅间。
卢秦氏忙道:“唉呦,看你们父子,光站着说话,快坐下来吃点冰点,这可是鲁仙阁有名的冰镇绿豆沙,我还特地让他们要了宝泽的冰,这天儿吃着是最舒服的了。”
三人马上落座,卢秦氏拉着约理坐在身边,约朋坐在约法身边,脸色显得有些白。
卢勋看了看伙计布在自己面前的绿豆沙,立刻端了送到旁边卢秦氏面前。
“我是真吃不来这些个东西,大老爷们吃啥甜点啊。”
卢秦氏拿着小银勺,填了一小口冰,笑着反驳:“你看看你话说的,自己不喜欢就得了,兄弟们平日里在大太阳底下奔波做事,就喜欢用它来消暑解热,难道都不是爷们儿了?”
卢勋也觉得不妥,哈哈一笑,忙招呼两桌人趁着冰还没化,赶紧的吃。
“多撒点冰糖,我就喜吃这甜的。”
来寿悄悄摸进屋,见着钟从德正将煮绿豆沙的锅冰在盛着冰井水的盆里搅合着,冷不丁的跑到身后说。
钟从德倒见怪不怪了,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仍旧慢条斯理的搅着。
“今儿个回的早啊?”
来寿没得逞,讪讪的拿了个塞了棉花的袋子,往旁边的木桶里一塞。
“兵荒马乱的,有几家人天天要冰啊。掌柜的今儿捡了些碎冰给我们都分了,爹你也吃点吧。”
“我不吃,你从小就怕热,就多吃点。我这时候贪了凉,入了秋指定又会咳。”
来寿哦了声,把碎冰都给倒出来,麻利的给磨碎了。又拿两个粗陶碗,分成两份分别倒碗里,一份多些,一份少些,递给钟从德。
“热的不好吃,用冰来弄温一点,快些,也不至于浪费了。”
钟从德没多说,舀了两勺子半热的豆沙,倒在碗里,取了盐水洗过的干菊花,撕得粉碎撒在冰多的那碗里,又拿出蜜罐子撒了一勺蜜敷在碎菊花上,才递回给来寿。
来寿美美的将绿豆沙拌了拌,迫不及待塞进嘴里,闭着眼感觉凉爽气顺着食道在身体里面散开来,直到散进骨头缝里,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来。
美美的恍惚过来,才发现,钟从德的碗里什么都没加,只是拌了拌也不急着吃。
“爹,我给你也加点蜜吧。”说着就去抢他的碗。
钟从德拿碗的手一掣,笑笑说:“蜜也是凉性的,我吃不了。”
钟来寿紧塞了两口冰,把碗放炕桌上。从兜里掏出个纸包递给钟从德。
“爹,我给你买的,赶回头我再买只鸡,给你炖汤喝。”
怕冰化透了可惜,又紧着塞了两口,接着说:“大夫说了,寒症最管用的就是那雪莲花,回头我钱攒够了,就买回来试试。等病好了,爹你啊,夏天想吃多少冰就吃多少冰。”
钟从德接过纸包打开一看,不是头回了,他自然知道那是黄芪,还挺贵的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顺手扬起手里的老头乐往来寿脑门上嗙就是一下。
“你这孩子,怎么又乱花钱,攒点儿,你老实的给我娶个好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比什么都强。”
来寿抱着碗,躲到炕角,嘿嘿一笑:“再说吧。”
忽地想起下午时候,那些女人扭着腚冲自己发嗲,不禁又打了个寒战。
钟从德刚要说什么,忽听得门外有人喊。
“从德嗳,钟从德在么?”
叁:高茉
钟从德刚要说什么,忽听得门外有人喊。
“从德嗳,钟从德在么?”
钟从德的碗跟陀螺似的骨碌碌的转着圈摇了几摇,才在桌上定住,绿豆沙愣是没撒一点,人呐早就跑出屋去。
“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他赶紧搬了个小竹椅子,在狭小的院儿里收拾出来一块地方,摆了来的人跟前。
进来的人五六十岁的样子,利落的发型上掺了些许白发,穿着一身深色的薄丝褂,膀圆腰粗的,掌上常年不离一对金玉球。他往小竹椅上一坐,兴是年纪大了腿脚也持不太稳,屁股落椅面上的时候,猛得颠了下去,竹椅象是不满似的吱呀叫了一声。
“我也没啥事儿,生意呐我都交给永信了,老头一人天天在家憋闷的慌。今儿个想起你来,就过来聊聊。”
说着,低着头左右的看,仰了仰身子试探,又在竹椅上摸摸拍拍来回好几下。
“嗳?别说,你这椅子还挺舒服,赶明个儿我也弄个放小院儿里,没事喝喝茶晒晒太阳的,比那硌腚的木头强多了。”
“您可小心这点儿,这竹子有点儿生,可别让毛刺儿给扎咯。”钟从德说着,拎了一大肚子茶壶和一空杯子摆在旁边的小地桌上,小心的将茶斟到八分满,推到客人面前。
“这椅子您要是喜欢,回头我托东头儿那小木匠他们家,选点好竹料,给您扎个。”
“那是敢情好,不过人手艺人也不容易,你就作主回头给折到房租里。”
老爷子不是别的人儿,就是福公公崔福让小从子投靠的郑家老爷——郑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