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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爹要是知道你那么英勇,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爹身体本来就不好,经不起这么折腾……”钟来寿绞着手指,努力不让泪珠掉出来。
周闻看不下去了,扯开他扭的发白的双手,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柔声说:“错啊对的,留着明儿再想,你也累了快去歇着,我打理一下就回来给你做晚饭。”
越是安慰,心里越是难过,泪水就啪嗒啪嗒的摔在地上,越掉越快,钟来寿终是揭止不住,纵声大哭起来。
“爹一直都为了我……我却总给他惹麻烦……害他……害他……”
来寿抽泣着,那哭相倒象是回到七八岁的样子,周闻无奈的笑了笑,索性抱住他,让他趴在臂弯里哭个痛快。泪水透过好几层夹衣渗到皮肤上,还都是热的。
孩子总是会哭累,周闻一直抱着他,渐渐变成抽咽,慢慢的又成了细微的鼾声。有个能够相依为命的亲人还真是好,他就这么抱着来寿不太舍得放手,心里说不上是渴望还是羡慕,好似这样搂着可以反收回更多安慰。
维持了片刻,害怕来寿这么睡着了凉,周闻便在脸颊上捡了处没有紫肿的地方,温温热热的烙下一个吻,才将他抱在炕上,盖上被子,轻轻离去。
卢勋坐在客厅里不停的摩挲着烟斗,只偶尔放在嘴边也不吸,三个儿子和常庆站在他身后,面色都有些焦急,却不敢太表现出来。
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推门进屋,咽了口口水,才着急慌忙的说:“老爷,少爷,不好了,咱们一直没有收到老赵的信儿,就派了几个弟兄沿路的找,结果发现,老赵的车……果真出了车祸跌到山涧里头。”
众人都有些吃惊,卢约理更是呆立在当下,心念急转,对于自己曾涌起的杀念感到不安。
“不过……”那小厮连喘了好几口气。卢约理有些火气:“不过什么?”
那小厮吓的一哆嗦,才补充道:“不过咱们费了好大劲爬下山涧,才发现车旁边只有老赵的尸首,没夫人的,财物也没了。”
沉默沉甸甸的压了许久,卢勋抬了抬眼皮,见那小厮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无名的怒气立刻窜上来,冲着他就大吼:“愣着干什么,夫人要活着就快给我找回来。”
“是!”小厮又慌慌张张的跑出去,还在大门拌了一脚。
“爹,照这么看,应该是哪个不开眼的土匪所干。”屋里没了外人,卢约法安慰父亲。“他们无非是要些赎金,不管多少咱们卢家还是付得起。”
卢勋微微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注意到卢约理和卢约朋两人面色铁青,常庆用不为人察觉的动作,轻轻拍了拍约理的后背,示意他沉住气。
不一会,又一个小厮跑上来,说是有人送了封信,卢约法取了展开来念。
“时局不朗,国力不振,吾欲与卢家联手,共商发展大事,特请卢夫人于舍下休憩,所谈事宜,还请多多配合。”没有署名。
念毕,卢勋一拳捶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桌上的茶点和杯子具腾空一跃,又落下来,纷纷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这样的信,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曾经意欲绑架卢约理,却从未承认的青帮。
卢约理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该感到庆幸,但他仍旧松了一口气,倒是卢约朋象是魂被抽走了一样,一屁股瘫坐在沙发里。
一时间五个人各怀心思,屋内又回复了沉静。
以后的几日,卢勋亲自跟青帮交涉,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卢家和青帮称兄道弟的关系也跌到了底谷,卢家私设的地下烟馆常常遭人闹场,青帮的赌馆也常遭到查点,双方表面上说话都还和气,私底下使的绊儿互相也都心知肚明。
既然老赵的尸首已经找到,卢勋在生意场上心狠手辣,但对下人还算是厚道些,给了笔钱,放了赵凤儿几天假,但凤儿她妈却承受不了,看见躺着的人就晕了过去。
终究是因为卢家的事出了人命,卢勋就让卢约理亲自到凤儿家看看,一来约理没那么忙,又是凤儿的主子,二来他也有恩于赵家,去了总归是让人心里更舒服些。卢约理没说什么,接受了这个安排。
家里没了男人,凤儿一个人照顾着卧病的母亲,多少有些顾不过来,家里缺了生气,多了凌乱琐碎,幸好有邻里照顾着,否则母女俩连饭都没心思吃。
常庆在胡同守着,卢约理一个人迈进小院,看着没什么变化的陈设,颇有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二少爷。”赵凤儿穿了身孝服迎出来,道了个万福,神色有些惊异慌张。“老爷差人来过,您还亲自来,凤儿过意不去。”
“我爹听说令堂身体有恙,派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赵叔给卢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我也来代表卢家给上柱香。”
“嗯,医生来过,说娘只是受了打击,缓缓就好了。”
卢约理话说的客气小心,一点不象是天天相处的人,赵凤儿一直低着头,心里说不上来的落寞。
屋里传来呜咽声,赵凤儿慌忙往屋里跑,忽又想起什么,扭头对卢约理说:“二少爷,您先在院子里坐坐,屋里乱,就不请您进去了。我去去就来。”
卢约理嗯了一声,也不着急坐下,缓缓在巴掌大的小院里面踱步,眼睛瞄上了从邻家探过来的大杨树,上次他来的时候还遮天蔽日,现在只剩秃秃的树干,安静的伸向天空,似乎在乞求什么。
“凤丫头,凤丫头!”人还没到,声先传进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卢约理背着手转身,正对上端着一砂锅粥闯进来的钟来寿,两人俱是一愣。钟来寿一半脸还有点青肿,刚刚的笑容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明所以的为难表情。
“卢……少爷,凤丫头她不在啊……那……那……帮我告诉她,我把粥放厨房了……”来寿咬了咬嘴唇,低着头冲进赵家的厨房放下砂锅就跑。
只有些日子没见,恍惚隔了很久,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卢约理一把揪住他,如炬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事儿……”
来寿捂了青的部分,脸涨的通红,手上也不忘暗暗用力挣脱。突如其来的叩门声让两人都吓了一跳,卢约理手不自觉的松动了一下,钟来寿趁机泥鳅一般滑了出去,头也不回跑了。
卢约理打量着隔在门口的人,一身长袍,头发剪得干练有力,却配了一张平淡的脸,一架金丝眼镜儿更让主人显得文弱无奇。但卢约理能从眼神和体形看得出来,这个人不简单。
“您就是卢家二少爷吧?”那人笑眯眯的直视着他,“在下姓周,单名一个闻字,周到的周,听闻的闻。”
拾伍:虾皮馄饨
“您就是卢家二少爷吧?”那人笑眯眯的直视着他,“在下姓周,单名一个闻字,周到的周,听闻的闻。”
“怎么你知道我?”卢约理就象是受到威胁的猫,竖起浑身的毛。
“这不太重要吧,卢二少爷,卢家在北平也算风光了几十年,不知道的人还真的不多。”周闻依旧笑眯眯的。“不过,我还知道卢家势必还要经历场变动。”
“哦?这话怎么讲?”
“当下的形势,日本人对华北这块地方垂涎已久,但他们的胃口可不止于此。”
“这我知道。”
“卢家这摊生意,日本人早晚会插手,卢家的这些家财,盯着的也不指一家吧。”
“哼哼。”卢约理冷笑道:“那不知道阁下是哪一家的?”
“我以国为家。”周闻看着卢约理的反应,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卢家还有明路,就看阁下愿不愿意走。”
卢约理轻轻笑了一下,“呵呵,有意思。”
两人正对持着,赵凤儿从屋里走出来。
“呀,周先生,您也过来了。”
周闻敛了笑,从背后拎出个轻轻满满的布包。
“做邻里的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我得空叠了些元宝,能烧就给赵叔烧上吧!”
“啊,周先生,真过意不去麻烦您,那替我娘谢谢您了。”
凤儿接了布包,转身欲要收进屋,卢约理补了句:“呃,凤儿,刚刚邻家的……刚来过,给你和赵妈熬了粥……放在厨房了……”
“哦,我知道了,来寿哥哥也真是的,还让二少爷给传话。”
赵凤儿默默退进了屋,周闻悄声继续说:“倘若卢二少爷真的有心知道,咱们不妨改天换个地方聊。”
他顿了下,接着说,目光里多了分凌厉,声音压的更低:“哦,对了,在下还有件私事。钟来寿是个好孩子,也算是在下请求,卢家的事别再把他扯进去。”
“否则呢?”
“呵呵,卢二少爷,您是不了解在下。周某人一向谨慎行事不敢出纰漏,不过值得的,一样会冲上去拼个鱼死网破。”说罢,一抱拳,换了高朗的声音:“那么,告辞!”
卢约理看着周闻离去的背影,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不知道他究竟了解多少事,不过似乎有几条线隐隐的对接在了一起。
卢约朋疯了一样,闯进仓库外一个油腻肮脏的澡堂,完全没有察觉跟在后面的人。刚走到更衣大厅,有几个腰上围着大白毛巾的汉子就冲了上来,把他按倒在更衣用的木箱床上。
这时,缓缓走来一个小头目一样的人,卢约朋对他似乎有点印象。
“呦,这不是卢三少爷么?气势汹汹的这是干什么呢?”那人一扬手,几个大汉退开。
卢约朋揉了揉压疼的脸。“我要见你们章老大,你们青帮为什么凭白掳人?”
青帮的章堂主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里头,狠狠的发出哼的一声,屋里的人都禁不住缩了下脖子。
“你去北平里三帮四十九会问问看看,我们青帮杀过人,抢过道,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过,就是他妈的没有装过孙子。”章堂主的火气着实不小。“我再跟你说一遍,那娘们的事儿,他妈跟青帮没有一点儿关系。”
卢约朋冷笑一声:“章堂主这么说,就是咱们卢家不长眼,冤枉好人了?”
“哼,是,咱们青帮不是好人,当初绑架卢约理可是你卢家三少爷的主意,况且卢家也是踩着多少人的命发达起来的。”章堂主看着卢约朋,口气缓和了一些,“要我说,不管谁在中间作梗,都是为了挑拨咱们两家的关系。卢三少爷抓紧时间代替你那个顽固老爸才是正经。日本人答应过,赶回头委员会成立了,让大烟馆也合法,到时候大烟的生意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卢家青帮都有好处。”
卢约朋还有些狐疑的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天地为证!”
澡堂的大棉帘子再次掀开,卢约朋悄悄走出来,扎了几个胡同,忽觉得脖子后面汗毛直竖,故意绕进个又小又偏的路,手摸上了腰间藏的枪。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明目张胆,身影越贴越接近,卢约朋猛的停住迅速掏出枪,转身枪口紧紧贴上了那人的胸口,一个谁字还没有脱出口,就愣在原地。
“大……大哥?你怎么……”
“你到青帮的地头上干什么来了?”卢约法没有理会那枪口,直直向卢约朋逼过来。
“我……我……”
“我还思量着每次你都把晋子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