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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不败自然心中明白。
老童是聪明人。
教主,就是教主。
活了大半辈子,总算已经尝过刻骨滋味,再不激流勇退,难道要等东方撕破脸来?还是要去和杨莲亭等后生小辈,争一个后宫日月,你短我长?
还不如清清爽爽,明明白白,做个效忠的能臣,慈祥的长辈。
“都是诗诗太过多虑,害童大哥奔波劳累。”东方握紧了曲非烟想要挣脱的小手。“烟儿,叫童大哥。”
曲非烟乖巧又听话。“烟儿见过童大哥。”
“童……大哥?”童百熊圆睁熊眼。“若看得没错,这是曲洋的那个小妹妹?纵然曲洋和老童份属同僚,这这这,差了几十岁年纪,好歹也叫声童伯伯吧?”
“她若是叫你童伯伯,我该怎么办?”东方不败笑着拍拍老童的肩。“再过六个月,我便娶烟儿为妻了。”
童百熊跳得老高,筋骨虽老,轻功一样卓绝。“你你你……开开开……玩笑!”
“烟儿十四,我三十三,”东方扳指细算,“差了十九岁,吉。”
“……你是当真的?……曲洋的意思是?”
“曲洋死了。”
童百熊愣了半晌。“难道是他托付……”
“不是。”东方不败忽然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口吻。“不要问了。我有点累,带我去安全的地方休息。——诗诗可有信来?”
“有。”童百熊乖乖低头。却仍是一派难以置信的不甘,口中含糊地嘟囔着。“……你要娶妻,诗诗姑娘怎么办?”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东方不败冷冷回答。
他会伤诗诗的心么?
杨莲亭呢?
还是谁?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要娶妻。
烟儿也好,别人也罢。
总之,他一定要娶。
东方不败第一千次在心中对自己说——
我是爱年轻可爱的小姑娘的。
我是爱无边江山锦绣前程的。
先处理眼前之事。
东方不败给自己六个月的时间。
不能再等了。六个月内,不论马小二嫁衣神功是否圆满,都必须行事。
若他能练到第九层最好,练不到,便要用药催逼了。
等接手功力之后,第一件事情,便娶了曲非烟。
第二件事情,同明朝千户顾长风合作,端了水师禁卫营。
如此一来,很快便会与朝廷正式开战。
对,即刻开战。
时不我待。一刻也不要停,一刻也不能停。
对了,还要杀了马小二,杀了所有敢于背叛他,挑战他的人。
东方不败的生命中,不会出现任何空隙。
预定好的计划,不会有任何改变。
令狐冲!
我不爱你。
我的计划里没有你。
东方不败忽然有点得意地哼了一声。
窗外忽然传来交手的声音。
侍立在后的曲非烟皓腕一振,长剑在手。“我去看看,叔叔小心。”
不待东方点头,淡色的玲珑身影便射了出去。
与其说曲非烟是个理想的妻子人选,不如说她是个最好的保镖。
东方不败曾经,的确,是喜欢过年轻可爱的女孩子。
比如,从前那个很单纯的任盈盈。比如,现在这个很单纯的曲非烟。
只不过时过境迁,东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了,五年前的女孩子单纯到娇纵无知,五年前的女孩子却单纯得冷厉剽悍。
不到片刻功夫,童百熊手下武士已经闯入。“属下等见过方公子。保护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童百熊呢?”东方冷冷问。
“童长老他……”武士们有点犹豫。“他吩咐我们保护公子周全。”
“他人呢?逛窑子去了?”
童百熊虽然在东方面前节制操守,然而终归是淫心未断,出去消遣,也是东方预料之内。
“……就算如此,又干阁下何事?有我们在,必定护你周全便是!你开口闭口直呼童长老名讳,也太不尊重!”
东方笑。此人倒是个有脾气的汉子。童百熊出门护驾,自然不敢带认识东方面貌之人,是故他手下精兵,只知此人乃是童百熊密友,不疑有他。
“只是,杯茶功夫之前,我身边女伴早已闻声出击。不知道现在才赶到的诸位,凭什么护我周全?”东方讥诮地问。
武士面上一红,赶紧分派人手,追了出去。
东方留在室内,忽觉心烦意乱,似有不祥之兆。
“烟儿!”陡然室内灯火被暗物击中,齐齐熄灭。
废物,一群废物。东方暗咒那群武士。
黑暗中忽然空间变化。
一丛密密银针,向着东方背心射来,无声无息,无光无影。
东方端坐不动,唇角一抹冷然笑意。
银针行至半途,一柄长剑已然后发而先至,铮然一声,整丛银针竟被拦腰而断,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好身手。”慵懒性感的女声,飘忽不定地在房中响起。
绣靴稳稳落地。持剑护在东方身前的,正是返来的曲非烟。“阁下也不差。——阁下为何行刺我等?念你是个人才份上,说出主使之人,饶你不死,或可归入我等阵营。”
东方听着曲非烟有型有格地问话,不由一笑。
真是一个好孩子。他喜欢她的天分,她直接了当的行事方式,她的自信。
曲洋教导出来的,果然不同凡响。
“烟儿。”他柔声插话。“不必招降她们。她们原本就是我的部下。”
黑暗中曲非烟满头雾水。
黑暗中欧阳婷娇躯剧震。
“是你?……你……怎么竟会是你?!”
“难道你们要杀的,不是我?”东方笑问。
“我们……我们不过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东方闲闲擦亮了桌上灯。
曲非烟好奇地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高耸的胸脯包裹在紧身黑衣之中,凤眼厚唇,十分惹人遐想。
“奉谁的命?……”欧阳婷方寸大乱。“奉……奉……”她忽然双膝跪地。“……求教主饶恕。我们实在是情非得己……”
她匍匐下来,浑圆的臀部高高翘起,几乎要从紧身马裤中绷了出来,任何男子面对此种诱惑,也难以抵挡。
东方也忍不住转开眼神,稍微避了避那副景象。“不必如此,你起来说话……”
话音未落,第二丛细如牛毛的银针,已然从她背后发出,不知靠着什么机弩,速度之快,已非人力所及!
曲非烟惊呼出声,却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看着银针射入了东方不败胸膛。
(12)
令狐冲在客栈中多待了半日。
半日之后,他终于开始收拾东西,小心翼翼将酒壶系在了自己腰间。
这半日时间,他原本打算用来细细想明白这忽然闯入他生命,又忽然退走得一干二净的莫名奇遇——却无奈地发现,自己脑子不够用。
他想不明白。
或者说,想到同他交欢的那个男子,理智便自动退位,他便只能够在回味,思念,疑惑,患得患失,犹豫,渴望等等百感交集当中浪费时间。
他究竟是谁。
一缕灵光闪过,尔后熄灭。
“东方不败的连襟。”去找东方不败,按照盈盈的托付去找东方不败。
然后就能通过东方不败找到他……思路咱也不清晰,每一寸都滑溜溜地,一不小心就滑向了他,他,他。
定了目的,行程便轻松。此地到与盈盈约定好的黑木崖脚下小镇,不过两三时辰脚程而已。
路途景色颇秀。路旁有一个宽阔大湖,虽然湖色近灰全然谈不上清澈,却另有一种险恶之美。令狐冲忽然设想,若是能同萧方一起在湖中沐浴,定是极为惬意的美事。
又有山峦集聚,远远卓约处挂带密云薄雾,山林颜色深沉,难怪有黑木崖之名。令狐冲又设想,若是抱着萧方在林间穿行,当头月色,过耳箫声,必会令人心旷神怡,久久难忘。
走走停停,已经到了约好的小镇。
镇极小,统共就一家酒馆。盈盈说过,在此相会,毫无错过的可能。
令狐冲一面神游天外,一面坐下来用本能点了大坛酒与大碗牛肉。——就算要他用脚趾头点,也绝不会点错。
只是平日里大快朵颐的胃口忽然间似乎有点开不动。
若是能与萧方共饮就好了。
只怕他喝惯了好酒,吃惯了好肉,不屑于分享这粗馔劣酒……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他定会懂得,下酒的是人,而不是菜。求醉的是悲,而不是喜。若他在,杯酒点缀,言谈定欢。
哎哎哎!
令狐冲惊觉自己拿在手里半日的酒杯,竟然未动一口。
怎么满脑子都是萧方萧方……莫不成那人是狐狸精变得不成?令狐冲被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不行,不可为了感情之事失去自理能力!这是他令狐冲的原则!
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啊,你来了!”门外是欢快的苗家姑娘的脚步。
不纯正的汉话,爽爽利利的大笑,让令狐冲的状态为之一振。“蓝凤凰!”
“令狐大哥!”
一男一女兴高采烈,却毫无杂念欢快地拥抱在了一起。
“哎,盈盈呢?”
“堂主路上有点事情,随后就到。”
“她有事?”令狐冲吹了个口哨。不知为何,见不着盈盈,他竟然觉得放松。“——来来来,凤凰,我们来喝酒猜拳!”
蓝凤凰似嗔似喜地瞪他一眼,终归是异族女子,心胸宽广,嘿嘿一笑便同令狐勾肩搭背地厮混开来。
“圣姑!怎会如此?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才好?”欧阳婷跪在面蒙黑纱的女子面前,惶急失措。
“你说呢?”面纱下的女声清甜,却沉静,令欧阳婷有种不可测之感。
“圣姑,难道你真的准备对教主……”
“我阿爹才是教主。”任盈盈的面纱无风自动。
“圣姑……”欧阳婷快要哭出来。“对了,教主为何竟会着了我的道?”当时射出银针,欧阳婷原本已经做好赴死准备,没料到从前那个英名神武,动动手指头也能叫她灰飞烟灭的东方不败竟然就此一头栽倒。
再然后她的援手赶到,轻易便放倒了曲非烟,在那群愚蠢武士找回来之前全身而退。
“不该问的,就莫要问。”任盈盈缓缓取下面纱,唇边是一个诡异的微笑。“他在水牢?带我去。”
欧阳婷一脸苦楚,却磨磨蹭蹭,不敢举步。
“怎么了?”任盈盈伸出一根玉指,轻轻抬起欧阳婷的下颔。“害怕了?说什么死生相随,这就撑不住了么?”
她的语声越是轻柔,欧阳婷颤抖得就越厉害。“你知道的,我为了你,什么也能做。只是……”她终于流下泪来。“圣姑,我总觉得,我们不可能斗得过教主的。他是神,他不是人!”
“哼,关在水牢里的神么?”盈盈冷笑。“你莫总停留在五年前的记忆里。我告诉你,他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你若害怕,就随我去水牢,我将他一块一块撕碎给你瞧!”
任盈盈自然知道,五年了,东方不败不过就是一个替身而已。
他藉着爱,绑住了那个替他练功的孩子。
也藉着爱,束缚住最有可能找他报仇的人。
任盈盈已经长大了。不是曲非烟那样的小姑娘,小女孩了。
她的身边,也聚集了被对她的爱束缚的人们。
而她对他的爱,早已经消散在洛阳城日出日落的岁月里。
尤其是,遇见了那个人以后。
那个人面貌丑陋,嗓音暗哑。
那个人却教她,如何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如何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事。如何拿回一切应该属于她的东西!
虽然,东方不败对她很好。给她很多。地位,权力,荣耀,财富。甚至每年生日,必有不远千里而来的礼物,一串珠子,一盒胭脂,一罐香料,一块衣料——任盈盈总是在珍藏和烧毁两个极端当中摇晃,摇晃。
然而,那个人告诉她,东方不败对她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