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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无聊,那本书被我翻了又翻。
可是也听说过其他的野话。
说柳加当年并不锺情于太祖,是太祖从旁人手中横刀夺爱抢来的他。又一说太祖英年早逝,与柳加淫媚专宠不无关系……又说柳加与路太后实际上……
总之是褒贬不一。
甭管野说与传记上哪个才是真实,总之做男宠做到柳加这个地步,实在是不枉他担这个男宠的名。
浑浑噩噩走在回思礼斋的路上。虽然天也晚了,可是有两名侍卫相随,回思礼斋倒不是难事。
我都不知道後来皇帝又说了什麽,我又说了什麽。
一条大棒迎头砸下来,我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脚下踏的是什麽地。
思礼斋的大门打开,我看看那两名侍卫。
说起来大家都沾个侍字,可是人家活的堂堂正正的当差,挺起胸膛拿饷娶媳妇。
象我们这一群,就比太监多点尊严吧。
将来出去了,按他们的话说,也难娶名门闺秀。
我半边身子木麻,走路都打旋。
那两个侍卫不进来,就告辞走了。
思礼斋隐隐的几点灯,十分寂静。
平时觉得这种静太闷,让人心里难受。
现在看著终於比外面熟悉一些的景色,鼻子一酸。
心里慌的不行。
平时几步就跨过的回廊怎麽变的这麽长。
我站到房门前,擡手狠命揉脸,要在平时一定搓得疼,今天却觉得木得厉害。
正要推门,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愣了一下。
屋里高灯下亮,烛光恍恍,我一眼著那个站在门里人。
忍了半天的一口气终於呼了出来。
“明宇!”
屋里那人长身玉立,清俊脱俗,一双眼如点漆般,嘴角似笑非笑:“哟,这麽想我,眼圈儿都红了,可别哭鼻子。”
本来只是心情郁闷难消,现在突如其来见到了他,虽然只是一年相处,可是相依爲命,相互照顾的情份,就和亲人一样,鼻子一酸,还真有点控制不住:“明宇……”
他看看我,退後让了一步:“进来吧。”
我一脚踏进了屋,他拿起茶壶来倒了一杯茶递给我:“我听说你到文英殿当差去了?是不是受了训斥?”
我咧咧嘴想冲他笑笑,可是嘴角一动就觉得眼睛里发热,赶紧板住脸:“要是就好了。”
他脸色平静无波:“那是怎麽了?看你也不象挨了打罚了跪,是谁给你气受了吧?是不是裴德那老儿?”
我擡起头来。
裴公公在这後宫中的权势我是见过的,能穿紫衣的内监他是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个人。你管他是不是太监奴才,他有权力你就得尊敬他。
可是明宇……他张口就是直呼其名。
我才想起来问一个重要问题:“你怎麽从冷宫出来的?”
他挑挑眉:“怎麽,不想看见我?”
我摇头:“不……是意外。”
是双重意外。
一是意外这之前就他就说他能够出来,二是意外昨天还有人说他能出来。
今天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反而不意外……
只是觉得心情激荡不能自已。
明宇没有和我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在左边椅子上坐了下来:“行了,一早出去
现在才回来,晚饭吃了没有?”
虽然没吃晚饭,可是吃了好几块儿甜腻腻的点心,现在肚子也不饿,于是摇摇头。
“到底怎麽了?”
他问的声音温和淡定,但是有一股让人镇定安心的力量。
我冲口而出:“明宇,你有办法让我从这里出去麽?”
他注目看我:“到底怎麽了?”
我弯下腰,脸埋在膝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不复存在:“我升了位,现在是三品侍
君了。明宇,帮帮我。”
他默然不语,案上的烛火跳了一下,毕的爆一声响。
“什麽时候的事。”
“刚才。”我声音发涩,把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嗓子也没有得到湿润,舔
舔干燥的唇:“说是明天正式公布,然後让我迁地方。明宇,这是爲什麽?我什麽
也没做过,甚至貌不其扬,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虽然这个他没有指名道姓,可是说的是谁,彼此心里都明白。
“你样子太狼狈了,哪象是听到了喜讯,倒是接了噩耗的模样。”
明宇温柔的递给我手巾:“洗把脸,我有话跟你说。”
我看看他在灯下分外柔和的脸庞眉眼,把手巾接了过来。
擦了一把脸,壶里倒出来的水倒是湿的,可我多多的兑了凉水在盆里,狠狠洗了两
把,果然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鬓边的头发被水沾湿,我往後撩了撩湿发,明宇走了过来,接过手巾替我擦拭那几
绺头发。
“当今皇帝并不爱男色,不但不爱,相反,他少年时因爲一些变故,对此道冷淡之
极。从他十二岁起有侍童服侍,到今天整整十七年,宠过男子不过寥寥,近年来更
少。就是姓玉的那小子美若秀女一般,也只是酒醉之後沾了一次。他升你位份,绝
不是因爲图你的身体,你先不要怕。”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胸口那种窒闷的感觉总算是稍轻了一些。
明宇轻轻把我头巾解了下来,摸出一柄小梳慢慢替我把头发梳顺。
“现在後位虚悬,後宫最高贵的妇人是洛家的女儿贵妃洛阳,本来依洛家的威势,
她的心计,後位是迟早的事。可惜,她进宫五年,只生了一位公主。挨在她後面的
是贤妃梅玲,她倒是有一个儿子,可惜病歪歪的,据人说就算能养大,也後嗣艰难
,所以虽然梅家势力不弱,她却依然比洛妃矮一头。再向後数的几位妃嫔压根儿没
有孩子,可是身後却各有不同的势力。外戚一向是大留龙朝的强有力支持,当年开
国之君也多多仰仗了他们。只是一代一代,渐成尾大不掉之势。皇帝现在锢于各股
势力,面对後宫比上朝还劳心劳力。”
我有些疑惑:“那和我,又有什麽关系?”
明宇停下手来:“一来呢,你出身寒微,就算是得宠也无外戚之虑。二来,你是男
子,没有子嗣,也与後位无缘,就算是你得宠,那些妃子阴毒的手段总不会全使出
来,毕竟你是男妃,与她们总不能在生育的事上一争长短……还有,大概就是你自
己的原因了。”他低下头来,注视著我的眼睛:“白风,你做了什麽让他注意的事
情?”
我低头想了想,大概是……那个卖字的事情吧。
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皇帝。
明宇轻轻吁口气:“要把你迁到什麽地方去?”
我沮丧地说:“也不算远,就是宣德宫。”
明宇笑笑:“不要皱眉头了,宣德宫离啓泰殿那麽远,皇帝要是想占你便宜,不得
把你安的离他近一些?现在一个东一个西,你不用怕。就算升位,不一定会要你侍
寝。”
他最後两个字听的我打了个哆嗦。他的手放在我肩膀上,当然立刻感知到了,手指
微微用力握住我的肩膀:“皇帝升你,大约脱不了两重意思。一是当个挡箭牌,他
总不能老独宿单眠,会被太後念叨,找个美貌侍宠呢,又怕史官笔锋。或是宠哪个
女子,难免後宫醋海生波,是非不断,况且,外戚之祸他也一定是要避开的。再说
,你不会生孩子,当不了皇後,搅不起风波,安全妥当。”
我呆呆看他:“明宇……你好厉害,足不出门竟然对外面的事这麽清楚……你认识
皇帝?”
明宇摇头:“谁认识他。”
“那你对他的事如数家珍……”
明宇敲了我一记:“你以爲都象你一样的笨啊,远了不用说,就是这思礼斋里面,
谁肚里没有几个主意牢牢笃笃的蒙著。”
我不知道。
目光慢慢移开,看著桌上跳动的烛火。
我什麽也不知道,连明宇是什麽来历我自己是什麽来历,我也不知道。
“想什麽呢?还害怕?”他问。
我打起精神说:“不是,只是觉得……你看,你刚刚从冷宫出来,本来我们可以在
一起了,但是……明天我又要搬出这里,不知道将来想见一面两面的是不是还方便
。以前那种……那种快乐的时光,恐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明宇笑了一声:“你以为你要迁到天边去呢,不过就是两步路,难道我还不能去见你了。再说,你觉得你就这麽顺顺当当的能离开思礼斋?文英殿里不知道多少眼线,太后的,洛妃的,梅妃的……你足不出门,那些人早就开始算计你了。你觉得姓玉那小子当年使出浑身解数勾引到皇帝一夜,是容易的事?再说,虽然皇帝被他勾引得手,可他现在不还是留在思礼斋,当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书?那些女人才不会这麽顺顺当当让你就迁进了宣德宫去,明天早你等著看吧。”
我抱著呻吟了一声。
天哪,本来我就够难受的,让他一说,简直像是一条活路都没有。
“今晚睡不著的人多著呢,你干嘛要睡不著?你正该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明宇促狭的挤挤眼:“不光明天,以後每一天,你想再安安实实睡一觉,恐怕都不容易了。”
“啊……”我哀嚎:“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来打击我啊!”
他不疾不徐说:“安慰你当然要安慰,可光安慰你,你不长点警性,包你明天能看到日出看不到日落。”
我连哀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桌上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我招谁惹谁了,我不就想安安全全本本份份的活下去吗?这点心愿就这麽难以实现了。
“行了,有我在呢,保证你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他摸摸我的头:“看看,吓成这样,怪可怜的。”
这个人……除了风凉话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嘛。
“你洗洗睡吧。”
“我睡不著……”有气无力的挣扎出一句话:“你要困就先去睡。”
他拔下头上的簪子拨拨烛芯:“我也不困,白天等你的时候睡了午觉,走乏了。你睡不著的话我, 我陪你说说话。咱们也有好多时候没有在一起说话了。”
我嗯了一声,抬起头来问:“你身体好麽?”
“都好了。”
我叹一口气,又趴在桌上。
“皇帝估计是忍到头了,无论如何,封你总是太急了。你无容无德无工……当年洛氏晋贵妃也是生下长公主之後的事,你倒好,还没有侍寝过一夜,就一跃而上,只比贵妃贤妃低一头。何况,就算要升你,也要择良辰吉日宣告天下,册封行礼,沐冠迁宫。现在倒好,赶得像是私奔一样。你明天迁地方倒是容易,但是宣德宫空了不是一天两天,估计皇帝这句话说过,内务府已经乱了锅了,礼服是肯定来不及给你做的,各式封礼要在一夜间办齐,除非他裴德和朱义方长了三头六臂神仙腿——摆明是不可能的。”
我对这些既不懂也不关心。
明宇斟了茶给自己:“不要说我狠心,从明早起,你得好好补补礼仪典范。现在全宫上下,所有眼睛都盯在你一个人身上。不知道多少人咬著牙要把你生吞活剥了,可不比现在这麽大大咧咧。说错一句话,说不定会跳出十七八个捏错的人。好在本朝惯例,侍君的地位是比较超然的,就是见了洛妃和梅妃,也只要揖礼,嫔见了你倒要行半礼,其他的命妇更不要说,比你矮著不是一级两级,省得你向许多人躬身弯腰……我看你本来也不是个能弯的下腰的性格。梅妃阴柔,洛妃泼辣,後面的两个,李妃懦弱,亦妃也是个面人捏的,不足为惧。倒还有两个得当心的。一个是刘嫔,一个是盛采人,这两个女人虽然入宫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