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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真的已把他们当兄弟。
那边,张炭已进入阵中。
画阵里,唐一少已开始做画。
与其说他在做画,不如说他在发疯——唐一少画画的样子很像神魔附体。
唐一少画画的技法,就是他的武功——每一笔,都是一招,每一转,都是一式。
他在画一株梅。
他先画的是梅干。
他用的是勾皴法,笔是硬毫石獾,提斗——暗面入笔,且勾且皴。
墨色时淡时浓。
侧锋逆行运笔——加上焦墨苔点。
一株梅干瞬时勾勒出来——却只见他笔锋一转。
笔锋转时,技法已换。
泼墨法。
浓淡干湿,调蘸墨色。提按、顿挫间,忽然就有十数滴墨珠向四周甩出。
眼看,墨珠就要落地。
落地,便引燃火器。
阵眼之内的唐一少可瞬间离阵,而阵眼之外的张炭则只有一个结果。
避无可避,出无可出——唯有一死。
张炭连忙散开衣襟,飞掠向甩落的墨珠,旋转了一圈,险险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墨珠。
却发现衣襟立刻破了十数个洞。
原来这墨里,含有硫磺等成分,也可以毙命伤人。
唐门的阵——说穿了就是让你死。
张炭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他那一瞬间想到的是王小石。
那么温暖、那么令人喜爱的王小石。
为什么受苦的总是王小石——杀奸臣,逃亡,受制……
温暖而令人觉得踏实的王小石是应该生活在阳光下啊。
张炭还在想,唐一少却已开始继续画了。
他开始画梅朵。
他用硬毫勾线,勾出一朵朵梅花。
淡墨勾其轮廓,小笔蘸浓墨从内向外勾挑。
大白云蘸清水倒晕,笔尖上蘸淡色晕染。
那些梅花像是真的在怒放,在盛开。
张炭有些惊讶于这些梅的美丽。
谁分清气到寒梅,独放银花照晴昊。
可原来梅花,也可以这般冷洌、凶狠的美丽着。
杀人于瞬间。
却在这一瞬间,唐一少又已换了技法。
他不再勾花,他开始点花。
重色瓣蘸色浓厚,淡色瓣再蘸清水点瓣。
一笔点一瓣,自瓣梢入笔从外向里点。
密易疏难,唐一少的画却密而不乱,疏而不散,密中见疏。
那些墨珠,也随着唐一少点花之时四处飘落。
张炭的衣服已全部裂开,无法用衣衫来接墨珠。
却已无张炭思考的时间——他用手脚去接。
顺着半空飞旋——落地之后的张炭,手脚已不再是手脚——硫磺烧的手脚已无法去看。
张炭很痛,但是张炭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是个大丈夫。
他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
而这时唐一少开始画最后一步——用浓墨穿花枝,连接每一朵梅花。
他画的疯狂——那墨珠四处乱溅,如雨,凶残的、可以杀人的雨。
张炭还可以用什么去接?
他将头发散开。
他用披散着的头发去接那墨雨。
他凌空旋转,接住了墨雨。
头发上是烧焦的味道——很呛鼻。
却还有最后一滴,正缓缓的落下来。
张炭已无可接的东西。
衣衫尽毁,发丝皆烧光,手脚也再无力气。
张炭却笑的那么豪放。
“我是谁?饭王张炭!”
饭王,饭王。
谁敢跟我比吃饭?
张炭忽然想起自己从前的得意——没人吃得过我。
他笑着,轻轻的张开了嘴。
他的牙齿其实很洁白。
也许他一直在用一颗虔诚的心去感激,感激有白米饭吃。
只要能活着,吃的饱饱的,就该感谢生命。
那一滴墨珠,轻轻的落进张炭的嘴里。
阵破。
戚少商和顾惜朝只听见张炭在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石头……”
二十九 琴阵,琴阵
戚少商在那一瞬间几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张炭,死了。
一个温厚勇敢、仗义执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就这样,失却了性命。
戚少商在那一刻什么也看不见,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片血光弥漫。
他仿佛再次感受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的连云山上,血光漫天,风沙都掩埋不住,遮藏不了。那一天的顾惜朝变成了修罗,那一天的戚少商除了恨还有刻骨的痛。
恨是给顾惜朝的,痛是顾惜朝给的。
而此刻,顾惜朝站在他身边,他在帮他,而不再害他。
他不再给他痛,让他恨。
所以,如今的戚少商,只有对唐门的恨,山一样高海一样深的恨。
他恨的纯粹,恨的想将他们立刻斩杀于剑下。
他恨的眼睛几乎要流出血来。
他差一点就要和唐门的人拼命——他失去了冷静。
张炭的呼吸已经消失,他像一个破败的人偶,坏成一堆,瘫倒在地上。
戚少商扶起张炭,他的手掌立刻成了黑色——硫磺沾染到手上,火烧火燎的疼。
他忽然感觉到一只骨节坚硬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和眼眶——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那只手温度冰凉,在微微的颤抖着。
那只手为他擦去眼角的泪。
戚少商抬起头来,望见顾惜朝的眼睛里,是当年的凶残。
那一年,杀人如麻的顾惜朝,曾经的踏寨屠城的顾惜朝——忽然又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只是为了报仇。
为兄弟报仇。
戚少商站了起来,握了握顾惜朝的手——那么凉,要有多难过?
他转过身去望着雷艳,拔剑。
逆水寒。
什么也没有说,却已经让所有人感受到他的恨。
雷艳冷冷一皱眉——虽冷,却艳。
冷艳的男子静静的拔剑。
惊艳一剑。
雷艳拔了剑,从一开始就拔了剑。
他要杀人,他要戚少商死。
唐燕弹琴。
她所弹的古琴名为“韵磬”。
通体雪白,有小块桐木缀制,乃万金之宝。
奏琴之人很美,琴亦很美。
可这琴,却要杀人。
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唐燕那么忧伤的抚着琴,似乎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加美。
她奏的第一曲是《倚兰》。
她奏的那么哀怨,深山幽谷里馥香兰花,正在寂寞的盛开着——戚少商已攻过去,一字剑法,见招拆招。
雷艳缓缓的拔剑迎上,那么美、那么艳的一剑,几乎让人目眩神迷——死在这样一剑下,是不是也死而无憾?
顾惜朝有些惊讶,那么妖冶的一个女子,竟然奏如此高洁的咏兰之曲——她能奏出几分曲中深邃?
可是唐燕却做到了——她所奏的《倚兰》,清丽委婉,清雅素洁,声微而志远。
顾惜朝几乎要震惊了——他难以想像这样的女子怎会弹奏出如此脱俗的曲子。
却在下一瞬看到戚少商的步伐踉跄了一下。
他心里一惊,仔细注视着戚少商,却忽然发现曲子变换了。
不奏《倚兰》,转为奏《佩兰》。
依然是沉郁的,悠远的,清响的曲子。
屈原的放逐之愤无比凄艳,高洁的品性几乎在曲子里跳跃出来。
唐燕一边妩媚而妖艳的笑着,一边弹奏着如此淡雅清幽的曲子。
顾惜朝忽然觉得不对劲。
他望着戚少商,他的剑法越来越飘渺,越来越不稳——他几乎是在晕眩中,拼命抵御雷艳的剑。
他似乎已忘记自己的剑法——只剩盲目的防御。
雷艳却越来越咄咄逼人——他的神志似乎越来越清醒,剑法越来越凶险。
越凶险,就越动人,越让人惊艳。
戚少商几乎已失去攻击的能力,只一味的守。
顾惜朝终于明白,唐燕的琴音为什么被称为魔音,唐燕又为何将高洁淡雅的曲子弹得那么出神入化——仿佛她真的很脱俗一样。
琴音是能展现出奏琴者的心境的。
心性本高洁,才可奏出这般清澈纯净的琴音。
唐燕绝没有这般的品性,却奏出这般的琴声——那只有一个原因。
她的琴可以夺人心魄。
她是夺了戚少商的心,用戚少商那一颗纯净的高洁的心,来弹奏这些高洁之曲。
每弹一曲,戚少商的心志就被消耗几分。
所以戚少商已无法再抵御雷艳的惊艳一剑——雷艳的一剑准确而完美的刺进了戚少商的腹部。
雷艳的剑很冷,冷的戚少商清醒了一些。
雷艳的剑很艳,电光火石间戚少商觉得腹中血气翻涌。
那伤口处痛的几乎让他失了气息。
那么痛——痛的那么厉害。
戚少商忽然警醒过来,那个地方,曾经受过伤。
顾惜朝的小刀,曾经赋予他一个伤口。
如今,这个伤口上,又添一道新的伤口。
戚少商吐了血。
他的血吐了一地——鲜红,温热。
顾惜朝却肝胆欲裂,他想大喊戚少商的名字,他想让他听见。
可是那一瞬的戚少商什么也听不见。
他只看到雷艳的脸变成了顾惜朝的脸,雷艳的剑变成了顾惜朝的小刀。
眼前的顾惜朝拿着小刀凶狠一笑,再次深深刺入他的腹中。
“顾惜朝……你……我……”
一下,又再一下,雷艳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刺一下,就说一声,“我是顾惜朝。”
他刺了三下。
戚少商中了三剑。
惊艳三剑。
雷艳杀人从来不超过四剑,四剑便毙命。
戚少商只余一剑就要,死。
《佩兰》的曲子稍停,《倚兰》又再次响起。
越来越脱俗,越来越清幽。
那么美,美到极至的曲子。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顾惜朝几乎把唇咬坏。
他恨不得冲进阵中替戚少商杀。
可是他进不去。
贸然入阵,也许他们两个都要死。
他已经不能呼吸,他的呼吸与戚少商相连。
他有种要失去什么的感觉——他想喊出来,戚少商,那不是我。
可是他喊不出来,他只能在心里大喊,一遍又一遍的喊,戚少商,那不是我!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除了自己,谁都打击不了戚少商。
只有顾惜朝,才能将戚少商伤的那么痛。
现在戚少商眼里的雷艳,已不是雷艳——是顾惜朝。
戚少商眼中,顾惜朝在拿着小刀一下下狠命的伤他。
顾惜朝心急如焚。
却忽然听见戚少商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顾惜朝。”
戚少商说完这句话,便使出了一招剑式。
他狠命的使出了这一剑。
这一剑用尽了他的全力。
生便生,死便死。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化为这一招,这一剑。
一字剑法中的“一心无二”。
“你,不是顾惜朝。”
“你怎么可能是顾惜朝。”
戚少商说完,逆水寒已刺入雷艳的身体。
雷艳的剑垂了下来。
阵破。
P。S:看见前一章的回贴,大人们心疼小炭炭……我知道我是坏银!我检讨!
有亲说唐门的毒咋那么厉害,微末中了就死,血液还没循环……这个这个……电视上不都是那么演的么……
哈哈,开玩笑的,很多厉害的毒,闻一下都会立刻毙命的,更不用说沾染在身上、吃进嘴里了。
………………………………
江湖总是有厮杀,总会有英雄埋葬于青冢山海间。
一马平川的不是江湖。
三十 弃阵,弃阵
戚少商已浑身是血。
受了惊艳三剑——只余下半条命而已。
雷艳喜欢在第四剑时才杀人——他要享受杀人的过程。
可是他的这个爱好,却让他丢了性命。
他先伤人,再杀人——于是在还未杀人的时候,被人杀了。
顾惜朝默默的蹲下身子,揽住戚少商。
他把手按在戚少商的伤口处,狠狠的按着。
他封住他的||||穴位,他缓缓的把内力传入他的身体——他要让他一直热着,他不能让他变的冷。
只要,戚少商还有这一口气——他就是狮子。
无论有怎样的苦或者痛,他都不曾放弃过顾惜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