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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眺望远方，小声道：“如今她洒脱地离我而去，才会得到真正的平静和自由。”
云雁联想到自己，心中有些酸楚，颇有感触地点头称是，与众人一起转身，返还被居民们包围的地宫。
或许是沉溺在情绪之中，直到走近后才发现，原本拥挤的人群，已消失了一大半，现场留下最多的，是绯玉明珠等人率领的羽城卫。
询问之后，了解到那位城主潘彩云，已经被送入潘家府邸进行调理，实际上是软禁起来，不让她再调动地宫之力。而潘如曼找来了二弟潘正平坐镇城主殿，又派人从城外枯井里，把昏迷的潘弘亮接了回家。
在忙过这些事后，她便率领亲卫队，奔向了城外的烽火台，点燃了高架积薪，将讯息传扬去整个瑶光国。此举的后果相当不确定，或许会得到别的城镇的应援，但也会受到抵抗攻击。
毕竟瑶光国内，对金帝的信仰已延绵了百万年，很难靠一道烽火令，就能够动员出忤逆他的力量。但潘如曼不得不点燃烽火，告知天下蒙泰城的叛离，否则等追讨者主动进攻时，解释的力量就很薄弱了。
随着烽烟四起，整个城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在准备、等待……可以预料的灾祸，就要靠近这座繁华的大型都城。或许不久以后，它将在金帝和国内其他城市的怒火下，化为一片白地。
但在此之前，必须要做出最大的抵抗。
虽然各类情绪，包括彷徨和猜疑，依旧笼罩在城中。可是每一个人都知道，无论如何也逃离不了，蒙泰城必须战斗，而且是殊死战斗。
接下来的几天，居民们开始把老弱病残与财物转移，或送进附近山洞中，或藏在地窖密室。然后强壮的战斗力，开始在羽城卫的带领下，加入潘如曼的训练大军。
无论是机关地陷，火种巨石阵，只要能对敌人有所阻碍的机关，居民们都参与制作，并时时测试守卫。连许多少年少女，也裹在盔甲里，整日在灼灼的炉火前，磨砺兵器，进入紧张的备战。
这一切云雁等人都看在眼里，但没有插手，进行任何援助。
因为他们知道，等战斗真正来临时，不会是现在人们想象中的那样。这场战斗……很可能是属于修士的战斗，夜逝水如果出手，那将是雷霆震怒一般的毁灭性打击。
背弃他对抗他的蒙泰城，一定要付出代价，才能以儆效尤。
今日白日苍凉，清晨的空中凝着冰晶，一粒一粒飘拂在风里。
云雁推开潘府的客房大门，整理好衣衫，沿着假山簇拥的青石路行走，拐进了旁侧的深幽大院。她在正门停留片刻，叩击两下，推开朱红门板进入，打量端坐在长椅上的女人。
那女人依旧长发覆面，身着艳丽红衣，一张惨白的脸颊上，密布青筋与血痕。听到云雁进入，她抬起大面积眼白的眼眶，瞳孔在血丝里几乎爆裂开来，劈头盖脸问：“她怎样？”
“昨日已有小恙，皮肤上……”云雁走上前，撩起女人的袖子，指着她长满红痘的胳膊：“出现了这样的斑点，但扩散得不严重。”
女人冷笑，怨毒又绝望：“她在自杀，而你们不把地宫复原，等于也在凌迟她。”
“彩云城主。”云雁沉默片刻：“三日前，大小姐已令人开凿地宫，用金曜石与红斑硬土，将它填埋了。”
“无论是罗还是祭炼血池，全部沉没进入地底。”她缓缓道：“小姐意志极坚，非我等能够劝服。”
“噗通！”潘彩云突然从椅上滑下，拽着长袍跪倒在地，对云雁深深叩拜：“仙师……请原谅我曾经的冒犯……”
“但你也看到了我那个不孝女，她与我不同，她光明正直，是个好孩子。”她抬起头来，满脸泪痕：“如曼好像灿烂的远星，一直是我内心的寄托……我希望她能活下去！”
“我不要她熄灭！”潘彩云紧紧攥住云雁的袖子，努力摇晃：“你一定有办法相救，不让家族的诅咒毁灭她！”
“虽然很想帮忙，也要等我的援军赶到。”云雁扶起蒙泰城主：“他才是精通医理的专家。”
“可是我听见了门外喧嚣的战鼓与号角！”潘彩云紧张地依旧攥着云雁：“那是什么？快告诉我！是不是那位大人的惩戒，正在降临！”
“似乎是夜逝水的军队，前锋已在半里之外的护城河边。”云雁沉静回答。
“终于……还是来了！”潘彩云瘫痪在地：“如曼她太胡闹……以为只靠一腔热血，便能对抗那位大人吗？”
“他是不败的战神，你知不知道，即使身为持剑，他从未御神，也能百战百胜！”她的脸色惨白，目光失神地眺望窗外远空，喃喃自语：“完了……蒙泰城完了……我们全都完了。”
云雁立在她身前，好像一尊坚硬冰凉的石雕。无名剑匣玄色带紫，发出温润的光芒，将人笼罩在朦胧中。
“没有完。”她拂动青衫离开，用手指触碰潘彩云的肩头，比出个胜利的v字：“还有我呢。”
“我会竭尽全力，不让这座孤城倒下。”她清朗自信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这只是第一战而已，前路漫长。”
地上的潘彩云望着她负剑缓缓前行，直踏上云端，没入朝霞之中。接着喧嚣的战鼓与巨大的兵刃撞击声，好像远雷刺入地面，引发出激烈的震动。
蒙泰城主在这惊天动地里纹丝不动，眺望彩霞里溢出的紫色光芒，好像痴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孤城（下）
前来征讨蒙泰城的军队，是由最近的三座大城：凉岛、石星与玉饶一齐调兵赶来。或许在他们身后，还有新的队伍正在路上，但只凭这八万人马，就足以使蒙泰城感到吃力。
蒙泰城作为夜逝水最大最久的根据地，无论是城墙防御，还是四周的陷阱与掩体都修缮得极为完美。可它毕竟是一所凡人城市，若被修士开路军袭击，一切的防御体系，都会变得十分脆弱。
一般而言，修士绝不会对凡人城镇发动攻击。可若是持剑之一的金帝下令，就不会有任何顾虑。纵然如此，修士的进攻也会力求避开凡人，多半将瞄准的是建筑防御。
因为他们只需要摧毁蒙泰的外壳，身后的八万军队，自然就能长驱直入，以最小的损伤攻破这座孤城。
现在离城墙不远的天空中，正有一队剑者白衣黑袍，握着兵刃俯视下来。他们的队列虽然间隙较大，可攻击范围已受过精密计算。只要同时发力，便能将整个蒙泰城的防御体系，都纳入剑气攻击之间。
而潘如曼岂能坐以待毙，早已发出召集令，调派了所有身具仙根，能够操控灵压的守卫，在底下摆出抗压阵形。她以自己作为先锋，正立在高耸的城墙上，脸色凝重地注视修士们的动静。
这些修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城市防御被他们摧毁，对面的八万大军就要扑过来。现在必须要迎接这第一波压力……潘如曼微微闭上双眼，再睁大，对身边号手做了个手势。
战鼓声顿时激昂响起，长号角齐齐向天，吹出呜咽悠长的鸣叫。守在城墙上的先锋部队，率先对着空中的剑修们出手了！
“哗哗……”为了驱逐这些进攻者，凡人的军队不会遵守仙界法则，更没有所谓剑道规范。他们搭箭挽弓，上面贴满了法修才会使用的符，燃烧着各类属性的激光，朝敌人急急射去。
蒙泰作为瑶光国的重镇，向来不缺钱，也不缺乏神奇的修士集市。甚至连七杀海门，都在这里留有很大的分部，所以这些斗法物品，倒不难找到。
潘如曼紧紧盯着符弓箭远去的方向，用手努力托着下巴，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结果。这些攻势，能够驱逐修士们的第一波攻击吗？它们是守城战的希望……
“啊！”在城墙之下，黑压压聚集着蒙泰城的居民们，他们与大小姐一起，将目光投到黑云密布的天空，跟随着符箭，发出巨大的惊呼。
因为他们看见，那些燃烧着五行属性光芒的羽箭，在就要接近修士身边时，被他们齐齐拔剑幻化出数道分影，挥动剑气格挡开来。原本劲力十足的攻势，顿时颓然中止，漫天的羽箭宛如落叶被扫除，有气无力跌下云头。
尖叫变成了绝望和恐惧，在城中大街小巷里回荡。
攻击失败了！接下来，就要面对仙师们的奋力反击！蒙泰城要受到冲撞了！
“铿……”
在人们的惊慌失措里，空中白衫黑袍的剑客们，亮剑冷冷俯视下来。与此同时，他们挥劈出凌厉剑光，七彩色宛如晶莹的长龙，朝着最近的城墙防御塔楼袭来！
不少居民已紧紧拥挤在一起，捂住耳朵蹲到地上，准备迎接仙师的愤怒攻击。许多人控制不住恐惧，发出大声嚎哭。可在哭了好几分钟后，预料中的冲击却迟迟没有落下，又使他们充满疑虑地，朝上空望去。
原本在空中的仙师队伍，好像被黑云吞没了一样，竟然失踪了！
这下居民们惊得连嘴都合不上，面面相觑许久后，爆发出阵阵欢呼，宛如跌入了梦境。
没有人看见，在后方偏僻的小巷口，几个鬼祟的身影渐渐消失。他们身后蜿蜒着一条青龙，身上驮着数十名昏迷不醒的俘虏，正是失踪的空中剑修。
……
……
潘家内院。
周晴和郭小冬得意洋洋，围在云雁身边，指着地上的俘虏大声邀功。
“师父，不劳你和师叔出手，我们就能拿下这些家伙。”周晴蹲下来翻看一名剑客的行囊：“让我们瞧瞧，这些人的身份来历。”
“什么都没有？”郭小东翻看另外个人，烦恼地嚷嚷：“没有论剑山的弟子识牌，也没有王府剑卫令之类。”
徐泽龙抚着下巴：“可这些人行动默契，显然经过集体训练已久，绝非散修。”
云雁也蹲下来，戳戳被青虬缚捆绑的俘虏们：“这个答案，只能等他们醒来告知了。”
青虬缚瞪着大眼，突然深吸一口气，全身鳞片扎起宛如钢针，飕地将身子紧绷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力道，顿时把所有俘虏都勒醒，发出本能的惨叫，有的口角还喷出了血丝。
云雁皱眉拍了下它的脑袋：“不用这么狠吧！”
青虬缚愕然惊呼：“这招不是以前你教过我的吗？”
“虽然对方是敌手，但作为正义人士，我们不要滥用这种酷刑。”云雁正色道：“我以前教过的东西，你就全忘记好了。”
“是……吗？”青虬缚嘀嘀咕咕，朝旁侧懒洋洋一滚，尾巴抽打向最近的一名男修，对他吼叫：“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没有身份证明！”
“我们原本就是没有身份的人。”那男修桀骜一笑，纵然被束缚着行动，也满脸傲慢与倔强：“又要用什么回答你。”
徐泽龙疑惑道：“你们剑道基础不错，行动宛如朝夕训练过一样整齐，当真不是论剑山的弟子吗？”
“论剑山？有何德何能收我们为弟子！”男修高傲冷笑：“我们的师父和主人只有一个，他是天下独一无二的那位强者！”
“懂了，你们都是夜逝水的徒弟。”云雁打量修士们狂热的倔强神色：“大概从小就被是他从各地收罗到身边，反复洗脑，养成到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