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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曼荼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委屈,一串串泪珠潸然而落。
「我以为你懂我,以为你与别人不一样,可是,原来你们都是一样的,你与
他们都用同样一般眼光在看我,但是,那些人如何看待我,我不管,因为我不在
乎他们,可是同样的眼光在你身上,却能伤害我,多可笑,你能伤害我,只是因
为我在乎你,如果不在乎就好了,如果可以就好了。」
「荼儿?」他伸手想拭去她颊畔的泪,却被她转头避开。
从她口中说出的字句,如火般灼痛他的心脏。
她别开视线不看他,哽咽著,缓缓地说出内心如铁石般不可动摇的决定,「
你走,就算这天底下没有半个男人敢娶我也没关系,我心里已经决定了,我花曼
荼将会终生不嫁,就算要嫁,也决计不嫁你蔺伯扬!」
第十章
那一天,她如梨花带雨似的泪颜,仿佛火烙般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没有
一刻能够或忘。
终於,他知道自己伤得她很深。
是他一开始就判了她的罪行,不给她辩解的机会,原来,他用著比一般世俗
人更不堪的眼光在看著她,羞辱了她献给他最单纯的心意。
蔺伯扬坐在书案前,将文件与权状封进袋中,在袋口滴上封蜡,亲手盖上翔
龙堂的印记,然後将整个袋子交给一旁的螽斯。
「明天一早,把这个送去花家。」
「主子,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些生意是您花了多少心思才弄到手,
现在竟然拱手就让给花家,这不是亏大了吗?」姑且不论侯掌柜上回的擅自行动,
在更早之前,翔龙堂就在那块地方投下了不少的心血与银两,眼看就要收割成果,
没想到竟然要拱手让人了!
「亏大了?不,还不够赔她呢!因为我的心急和莽撞给她造成的伤害,赔给
她再多都嫌不够。」
「主子,让我替你去告诉花东家,让她知道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心血,打从
一开始你就……」
他冷冷地打断了螽斯的话,唇畔噙起一抹最苦涩的微笑,「事实是我伤害了
她,再多的心血都是枉然。」
说完,他站起身走向门口,离开书房,这个地方有她的身影,他待不下去,
在这蔺府的每一个角落,充斥著两人昔日恩爱的情景,这些记忆一寸寸啃食著他
的心,凌迟般的心痛感觉教他快要无法忍受……
算不出来。
无论试过多少遍,她就是算不出来。
花曼荼坐在书案前,支著粉颊,纤指懒懒地拨著木珠算盘,无论她来回拨算
了多少次,都无法计算出跟蔺伯扬之间的输赢,她究竟赔进了多少,根本就算不
出一个详细的数字。
原来,这世间并非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数字来计算,她这个小小的木珠算盘已
经可以算出天文数字,庞大的花家产业也不过就是如此,但她却算不出来……算
不出她与他之间的爱恨究竟值多少钱。
这时,她一个不留神拨错了一颗木珠,将整个盘面上的数字全都弄拧了,她
一咬牙,闹脾气地把珠子全部拨乱,泄气地趴在案上,双肩无力地下垂。
她究竟在干什么呢?反正都已经算不出来了,多拨一个珠子,或是少算了一
个,又有什么意义呢?
反正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
「小姐!小姐!」
初七急切的喊声与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她用力地推开书房的门,左右张望,
一寻找到主子的身影,咚咚咚地跑过来。
「小姐!这……这……这个……」她跑得太喘了,一时换不过气,手里紧捏
著一只蜡封的书信,交到花曼荼面前。
花曼荼起初只是投以淡淡的一瞥,冷不防地瞥见在信封上烙著翔龙堂的印信,
她立刻激动地起身抄过信袋,仔细地将那印迹看清楚。
「这是谁拿来的?」她揪著初七的手臂,急忙地问道。
「是螽斯大总管。」虽然已经不在蔺府卧底帮佣,但初七还是很习惯尊称螽
斯为大总管。
「他人呢?他现在人在哪里?」花曼荼一边问道,一边往门口走去。
「总管已经走了。」初七赶忙地说道。
婢女的一句话,就像冷水般泼醒了花曼荼,她霎然停住脚步,心里一阵沉沉
的,有些懊恼,有些不甘愿,不甘心自己已经遭受到如此委屈,一听到有关蔺伯
扬的事情,心里仍旧有著期待。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仍犹在期待著他来见她吗?
见了他,她才不要跟他说话,她讨厌他,恨死他了!
花曼荼愣愣地站在书房门口,低头看著信袋上的龙纹印迹,简洁却苍劲有力
的龙印栩栩如生,蜡封处也盖著一枚小印,非常慎重其事,说明了这袋里装了很
重要的物件。
她心里忽然惴惴不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不太想拆开封蜡,看清楚里面究
竟装了什么东西,但,另一方面她却又很想知道,她想知道蔺伯扬究竟派人交给
她何物,他们之间明明就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应该要井水不犯河水了,他还想要
怎样呢?
深吸了口气,她开始动手拆开蜡印,一颗心狂跳著,仿佛就要从喉头跳出般,
心里紧张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初七来到主子身边,屏气凝神地看著她,也看著她手里的信。
一瞬间,花曼荼的脸色如纸般苍白,她的心口仿佛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揪
著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姐,这信纸上写了什么?」初七见情况不对劲,慌忙地问。
「他给我河口的生意,那男人将他在河口经营至今的生意,全要让给我,以
後,那个地方全归花家,他不要了。」她说得既缓又慢,娇嫩的嗓音轻颤颤的,
夹带著一丝哽咽的含糊。
「这真是太好了!小姐,咱们这就叫做……叫做……不劳而获,是不?对对
对,就是不劳而获。」初七高兴得直叫好,就算她不懂什么生意经,也知道这次
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初七叽叽喳喳说了一大串之後,才发现主子异常地沉默,静悄悄的诡谲感觉
让她不由得住了口,扬眸瞟了主子一眼,立刻就被花曼荼咬著唇,忍住盈眶泪水
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小姐……」她低唤了声,不知道眼前是出了什么事。
花曼荼对初七的唤声恍若未闻,她盯著手里的一叠名册,看著上面的字迹渐
渐地模糊,不是字花了,而是她眼前的泪雾让她再也看不清楚。
倘若是从前,这东西对她而言应该是如获至宝,一定会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
著觉,但她现在只觉得心酸,心底一阵阵地紧揪著,疼得她快要招架不住。
她算不出来的价值,蔺伯扬算出来了!
他们之间就值这些生意!河口的商机至少有几百万两,他算是送给她一份大
礼,但她一点都不高兴,因为,这份礼物就是用来打发她的!
她不原谅他!绝不原谅!
虽然她想逞强,但心痛的感觉是诚实的,豆大的泪滴一颗、两颗,接连地滚
落她莹润的脸颊,然後是一成串仿佛断了线的珍珠般,不片刻,花曼荼已经是哭
得像个泪人儿似的。
初七被王子突如其来的哭泣给弄得手忙脚乱,忙著抽手巾、递衣袖给她,「
小姐,你快别哭了,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做河口的生意,现在你已经把那里的生
意弄到手了,你为什么还哭呢?」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啊?」她轻噎了声,投给初七一个白眼,却因为泪眼
汪汪,看起来一点威胁感都没有。
「是是是,我不懂。」初七很受教地点头,看著主子的泪掉得越来越凶,心
里有点被吓到了。
自从这位主子长大,不再是白白嫩嫩的小人儿之後,她就不曾再掉过眼泪,
就算是有,大概也是因为心里有诡计,眼泪只不过是她的手段之一,没想到为了
蔺家的主子,她三番两次地掉眼泪,一次比一次哭得更伤心。
或许,这证明了蔺家的那位爷在她的心里分量有多重吧!
「小姐……」初七怯怯地开口。
「还有什么该说的,你就一切全说了吧!」她哽咽地哭吼道。
「这是我听说来的,听说蔺爷昨天晚上就离开京城,他好像是带人要去北漠
做生意,我还听说……听说……」
「说!」
「听说他这一趟离开,不只是为了生意,说不定,他不会再回京城了,我刚
才问了螽靳总管,他只是苦笑,没说清楚,小姐,蔺爷该不会回北方去,再也不
会回来了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那个男人心知肚明吧!
他离开了,一声不响地走了。
花曼荼走到卧榻前,沮丧地坐下,抿著苍白的嫩唇,任由眼泪不断地滚落,
初七在一旁看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半晌,她回眸望著被窗片儿分隔成两半的晴朗天空,软白的云儿随风轻轻地
飘著,看起来平静而且祥和,秋日的风儿暖暖的,有一阵没一阵地吹著。
本来就没事儿,不是吗?
此时此刻,她只能想起他们昔日的甜蜜恩爱,已经都快要忘记他们究竟为何
而争吵了,本来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的他们就像这晴朗的天,被窗片儿分
隔成两边,没法兜在一块儿,只有嵌在她心口的痛,是如此地张狂,令人难以忽
略……
又是年关将近的日子。
这几日,各个商家都特别地忙碌,因为前几日大风雪将通商的路都给封了,
将各地运往京城的货都给耽搁了,趁著这几日天气晴朗,雪消融不少,各家商队
加紧脚步,要趁著年节前将应景的货品都给补齐,好趁著过年之前,百姓们大肆
采购年货大捞一票。
但对於真正的大商家,如翔龙堂、花庆堂,对他们而言,这一年的帐目早就
算清了,只剩旗下的商号还在营运,就等著腊月一过,又是新的一年,再进行来
年的交易。
今儿个的商宴是皇帝下旨,由十四皇爷代为主持的,目的是为了慰劳他们这
些货通天下的商人,当然翔龙堂与花庆堂的两位当家也在宴邀之列。
在宴会之中,大夥儿谈论著天下事,虽然一向都说商人不如文人关心国事,
但对於这天底下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些跑遍大江南北的商人远比只会纸上谈兵的
文人懂得多,这也就是皇帝办这场宴席的主要原因。
席间,他们各自谈笑风生地与身旁的人说话,蔺伯扬刚从北边大漠回来,带
回了朝廷打仗所需要的强壮马匹,花曼荼则是因为将河口的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
教在场的男人不敢小觑她一介女流之辈。
他们漠视彼此,仿佛对方根本就不存在。
散了宴,十四皇爷邀众人到院里的小庐里煮酒赏雪,花曼荼以身体不适为由
先行告辞,她前脚才一走,蔺伯扬也跟著离去。
「慢著。」他在小院门口喊住了她,看见她定住脚步,缓慢地回眸。
她清瘦子!原本就柔弱的身子骨现在更是不堪一击。
「我还以为在你的眼中,根本就看不见我。」花曼荼苦笑,原本以为自己可
以若无其事的,但事实证明她仍旧好在乎他。
被他漠视的感觉,心有如刀割。
他定後,她也离开京城好一阵子,因为,没有他在的京城好寂寞,简直就到
了让人无法再待下去的地步。
「我以为你不想被我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