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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睁不开眼,可心里却清醒着呢!”容越腾地站起身,使劲跺着脚,音量也越来越高:“下次见到那畜生,姑奶奶非阉了那厮不可……”
发泄了好半天,她总算勉强抚平了心头怨气,长叹口气,问道:“你怎的不听那姓马的劝解,多留些时候?你不怕宿松派的人护短么?”这一次,她附身扑了扑甲板上的尘土,才重新盘腿坐下。早上的空气很冷,她忍不住抱紧了胳膊。
方拓摇了摇头:“证据确凿,更有华山派的马秋敬在场,量他们也不敢抵赖!”在彭泽已经逗留两天了,她实在耽搁不得,她怕夜长梦多啊!
“起码也该让我亲眼看到那畜生的下场阿!”容越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又想到什么,问道:“那个董梅的是不是被……”
“不错!”方拓愣了愣才回答:“她可没你那么好的运气!”她带着容越离开的时候,那董梅还没清醒过来,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但……想到这里,脸上却掠过一丝的阴影,眉头也拧紧了。
就在这时,突地感觉衣衫一紧,转头,正见容越死死拽着自己的袖子,面色也苍白的可怕。
“不要紧的!”她柔声安慰道:“不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么?”
容越咬住嘴唇,却是什么也不说的将头靠到她身上。
方拓还要说什么,这时感受到了容越身躯的颤抖,原本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轻叹一声,将她揽到怀中……
天完全亮了,成群的水鸟贴着江面飞鸣,两岸的村庄在雾霭中渐渐浮现出来,甚至能看清一片一片的屋顶,每一片屋顶上都缭绕着一缕炊烟。但没人注意到,远方的天空里,有一片乌云正在靠近,再过不久便能遮住露头不久的太阳,江南的春天,本就是多雨的……
※※※
三日后,江州。
天地间一切都罩上了灰暗的色彩,乌云密布,不时还会掠过几道无声的闪电,眼看这就要下雨了。
“兰姐姐!听人说离这里不远就是大孤山,再往南就是庐山了。”容越避让开奔走而来的人群,转头看了身边方拓一眼,又补充道:“也就几天的路程,景色好得不得了诶!”
方拓闻言愣了一下,苦笑道:“咱们这是赶路啊!实在耽搁不得!”
“不差这几天啊!你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容越嘟起嘴,稍微加重了音量:“庐山啊!你不想见识见识么?带我去吧!”抽了下鼻子,索性拉住她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求道:“人家还没看过呢!”
“要下雨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天:“还是先找家客栈住下再说吧!”心里却忍不住的埋怨,小姑娘就是事儿多。
“那你一定要带我去!”没得到允诺,容越怎么也不肯放手。通过接触,她已经摸清楚方拓吃软不吃硬的性情了。
方拓勉强笑了下,刚要开口说什么,蓦地双目暴睁,脸上的笑容开始凝滞。眸中更是掠过一丝摄人的光彩来。
“有什么事情?”容越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疑惑问道。此时,偌大的街道上只剩了几群人。
“杀气!”方拓吐出了两个字。将仍旧摸不着头脑拉到身边护住并拉着她走进了街旁地一处棚子内,一句话也不说,眼睛紧紧地盯着街角。
拐角处转出了十几个人,同样的黑色衣着,迈着同样的步子,向这里快速地逼过来。他们的手里都握着泛着寒光的长刀。
“冲咱们来的?”容越抬高了声音。
方拓点点头:“恐怕整个大街都被围住了!”说着,她的手探到了腰间,目光仍盯住那些黑衣人不放。
随着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闷雷声响起,紧接着大雨瓢泼浇下。而那些黑衣人已经到了近前,到几尺距离时,蓦地白光一闪,刀风带着雨滴扑面袭来。
方拓身形一动,拽着容越便向后退,但就在这一瞬间,从街旁靠近她们的酒楼窗口处射出几道黑影,数把长剑像毒蛇一样向她刺来。方拓怒喝一声,身形倒后了三尺,堪堪避过了一击。但身旁的容越却尖叫起来,原来又有一排长刀扑面劈来。
方拓一抖手,软剑出鞘,如灵蛇般闪动,分袭敌人。远处的天空不时滚过阵阵春雷,她手中软剑的光幻化成闪电,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个刀客的手腕处都随着剑光溅出一阵血雾。
方拓身形未停,托着容越上纵,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就在她即将跃到屋檐上时,街道的两端和房檐屋顶上,站起了数队箭手,他们已将弓箭拉开,箭在弦上,显然要等她落下后,力刀衰弱之时再动手。
方拓心中陡地一惊,哪敢怠慢,一提气,居然再生新力,将身子再次拔起。手中软剑抵上屋檐,借着这股力道又换了个方向。直直向那些箭手攻去。
忽然,近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无声地将天空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几声惨叫过后,她身后的箭阵中倒下了数人,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又是一道白光闪现,比天上的闪电还要气势惊人,所过之处,哀嚎不绝,鲜血飞溅。
方拓身处半空中,眼角瞥见这种情景,心中虽疑惑吃惊却也顾不得许多,加快速度向前方的箭阵袭去。她人还没落地,旁边却又有黑衣人的刀锋攻至,软剑掠起,刀剑相交,溅起火花无数,对方也尽数陨命当场。
“乔木!”半空中响起惊骇而又绝望的嘶吼声,方拓的注意力力是被吸引了过去。
雨下得更急了。一道闪电裂空而至。
伴随着敌人发出的哀号声,屋檐上出现一个手执长剑的中年男子,在风雨中似乎也是好整以暇的模样,身上雪白的长袍,竟是一尘不染……
※※※
客栈的房间内,方拓恭敬地立在窗边,她前面扶窗观雨之人,便是出手替她解去长街之围的疯剑客乔木。
乔木的头发不似过去那样散乱,连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露出英俊无匹的面容,配上合身得体的白袍,此时的他,那里还有半点疯癫的样子?他不再畏缩,伫立于天地之间,孤傲不群,就如同“君临天下”的一个王者,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是“惟我独尊”的气息。此时,他只是怔怔的观望着外面滂沱大雨,一动不动,自始至终都没说半句话。
良久,乔木才沉吐一口气,自言自语般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单独将你留在这房里?”
方拓愣了一下,苦笑答道:“晚辈不知!”
乔木毫不惊讶,续问道:“你是干德元年生人?”
方拓又是苦笑道:“大概是吧!”兰若冰差不多是在那时候出生的吧?
乔木转过身来,哂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自己的事情竟一问三不知?”
方拓摊摊手,却没有回答。
乔木眼望远处,突地脸色苍白,站立不稳,方拓惊道:“前辈?”
乔木恍若不闻,喃喃道:“是了!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忆起那些!你一定很痛恨那将你抛弃到山林野道的人吧?没想到,一晃二十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到着实让方拓摸不着头脑。
正自奇怪间,却听得他轻声念叨:“梦凝,我辜负了你的嘱托,没照顾好你的孩子啊!”
“梦凝?”方拓终于知道为什么身为武林十大高手之一的乔木见到她后就对她“另眼相看”了,梦凝?这个宋初最有名气的女人,让兰若冰以另一种方式呈现了她的魅力。在杰出的老一辈中,有很多人都认识他,契丹那个神秘的面具怪人,刀君冷不凡,还有眼前的乔木!还记得面具怪人提起她时,那惋惜同情,仰望爱慕的语气!乔木大概也是和她有缘无份的其中一人吧!
过了好久,乔木也恢复了刚刚那冷傲的样子,平静地看着方拓,仅从眼中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被这样的盯着,就算是方拓也有些受不了。
两人就像都在等着对方说话似的,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你的身上带着一块冰玉吧?”乔木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甚是好听,配上他俊雅的模样,在女人缘的方面,可能一点都不会比自己的徒弟冷幕白差。
“不错!”方拓点头。
“你可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乔木眼神未变,又接着问。
“我知道一些!”感受到乔木的眼神,方拓有些喘不过气来,回答的时候,连礼节都忘了。
“哦?”乔木脸色变了变,颇为诧异道:“你知道?你不可能知道的阿!”
方拓犹豫一下,便将自己知道的照实道来:“晚辈的母亲为花蕊夫人费贵妃,父亲是何人晚辈就不清楚了!”
乔木一怔:“果然,你是不知道!你母亲确实是花蕊夫人不错,但你的父亲……”他顿了一下,在嘴角挂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的亲生父亲,其实便是你母亲的小叔,先皇的弟弟,当今的天子!”停顿了一下,又嘿然道:“我当年可是先帝驾前的贴身护卫,自然晓得很多秘密。
“什么?”方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若说兰若冰是赵匡胤或者孟昶的孩子还说的过去。但是,先皇的贵妃,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别人的骨肉,这话说出去谁信?
乔木看到她的样子,轻轻笑了起来:“你是干德元年生人,那时候,先皇才刚登基不久,蜀主孟昶还再过着他的逍遥日子,你母亲还不是先皇的贵妃呐!”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越来越古怪,瞳孔越放越大,眼中射出炽热的亮光:“先皇以武立国,定荆湖,统后蜀,降南汉,平南唐,轰轰烈烈横扫千军,当真是英雄盖世,可惜,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因为你的母亲,他的一生才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
叹口气,他又接着道:“先皇在未登基时,就认识你母亲,后听说她到了后蜀,便命令我潜入后蜀,挟持她回到汴京。你母亲并不愿意在留在那里,于是表面上需与委蛇,暗地里却与皇弟私通,哎!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那时也只以为她只是单纯的为了报复,现在想来,你母亲的心计,非常人能比啊!”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颤道:“当时,我还是年轻气盛,并且与先皇另一护卫荣轩不和!你母亲生下你,便悄悄请求我将你带离皇宫,并且将一封信交给她的师兄,刀君冷不凡。条件是她帮助我对付荣轩,没想到……”他低下头,苦涩的道:“没想到,我中途又遇到旧敌,便将你藏匿在野道旁,得抽空回去寻找,你已经不在了!”
方拓了然的点点头,她终于知道兰若冰为什么会被“抛弃”了!但是……她的眉头再次拧紧,这里面的事情并不如乔木说得那么简单,一个护卫,怎么会直呼主子嫔妃的名号,而且还是小名?花蕊夫人为什么会如此放心让乔木将自己的骨肉带走?她生了一个女儿,赵匡胤难道会不知道?这里面只怕是还有秘密吧?
正思索间,乔木又道:“荣轩被你母亲使计赶离了皇宫!冷不凡听得她的消息,只身一人独闯皇宫将你母亲救了出去!只是,那以后的几年里,我一直无颜面对她啊!”
“后来呢?”方拓追问道,直觉告诉她,后面肯定还有故事。
“后来?”乔木再次叹口气:“后蜀覆灭,孟昶被毒死,你母亲还是做了先皇的嫔妃……”突然,他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先皇一世英雄,到老来却霸占人妻,杀人夫婿,当得这样一个下场,你知道吗?先皇不是病逝的,他是被自己的弟弟和你母亲活活气死的!哈哈!”
关于这段故事的叙述,乔木说得并不多,但听到方拓的耳中,却让她倒吸口凉气。女人还真是可怕!当她们恨起一个人并决定报复的时候,那真是不计后果,不论手段,不顾一切了!她平缓了一下心情,开口问道:“那花蕊夫人呢?她真死了?”
“死?没有!”乔木的神色转为茫然:“她失踪了!没人能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