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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薇有些目瞪口呆,接着便在校门口咬着嘴唇,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纪薇……”
“你放心,我会和幸姐说清楚,既然你和她已经在一起了,我绝对不纠缠你。”纪薇抹了把眼睛,漂亮的脸上都是酸楚,“你不用做到这个份上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不用故意演给我看。”
“纪薇,我们是好朋友。你既然明白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就不应该哭。以我和春绯的关系,我们做什么都是意料之中的,根本不用刻意演给你看。”
“那时我被人欺负就是你保护我,无论有什么困难你都帮助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认识的夏森澈,就算对一个再其貌不扬的普通女生,也不会伤害她们,每次收到情书都温柔地对别人说谢谢。虽然你从不拆开,但是别人都能感受到你的诚意。是的,那么多人爱你,被拒绝了也无怨无悔。你是个对任何人都那么好的人。只是——”
“只是,你明明知道,即使我知道你的为人,我也会感到痛苦难过。夏森澈,你为了安阳春绯,为什么变成了这么绝情的人!”纪薇不受控制地大声说,“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根本不是!”
是在学校门口,三个传说中的风云人物,爱恨纠缠,好似一场精彩的毕业大戏。投过来的目光都是兴奋到发红的,人多的有些过分。
纪薇的眼泪,夏森澈的沉默,春绯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他握得更紧,甚至有些发疼。
夏森澈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没人看到过他看么阴郁的样子,脸部所有的线条的收紧,冷静可怕的眼神盯着纪薇。
“纪薇,我从来都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而春绯,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个好人,温柔的人,想象中的人。就算将来我变成了一个杀人犯,她也会喜欢我。因为她喜欢的是我的这个人。”夏森澈的眼神凌厉起来,“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个你抢不到的男人,是检验你魅力值的一张试卷。而对于春绯来说,我就是她的全部,可以用生命来珍惜的人。你呢,纪薇,你能摸着你的胸口告诉我,你只是爱我这个人么,你能么!”
她不能。
她到底有多了解面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温暖的,无害的,只是他的伪装。只要不冒犯到他内心想要保护的东西,他就是这样的。
这样内敛的人爱着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叫安阳春绯的女生。
6
三年级在操场里拍毕业照,到处都是穿着校衫的人,像熙熙攘攘的河流,哗啦啦的无忧无虑地涌过去。不知道哪个班级的窗口飘出来轻快的节拍,于是三步两步踩着,扶着走廊的楼梯走下去。这就是优等生的好处,无论何时请假都会一路的绿灯。
其实借口也真是假到不行了,低血压去检查身体。真正的理由根本羞于启齿,父母吵架惹得整栋楼骂人,邻居还拨了110,连晚间新闻的人都来过了。大人有时比孩子还要不要脸。其实最糟的情况也考虑过了,等春绯回到家,整个房子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满是碎片和拨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纯渊在客厅里收拾着,父亲不在家,母亲坐在卧室的床上哭,秦楚阿姨在旁边温柔地安慰她。
春绯将书包放在一旁,有默契地与哥哥一起收拾东西。整个家像是被强盗洗劫过,玻璃被砸得粉碎,触目惊心。印象里虽然家里大吵小吵不断,却从未吵这么凶过。而且父亲也不在家,不免有些担心地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是爸说错了话。”纯渊揉揉她的头顶说,“别担心。”
“说了什么?”
“去年刚进公司的一个大学生做了爸的上司,妈就整天在家唠叨,于是爸忍不住了,说了句——”
“……”
“你在外面整天和野男人鬼混也没混出个样来。” 春绯的脸腾地涨红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母亲性子烈,又好强的不行,从来都是父亲低眉顺眼,她说一不二的架势很是强硬。也怪不得会哭成这个样子,卧室里跟秦楚阿姨絮絮叨叨的还是老一套,我嫁给他图什么,没钱没修养,为了给他生孩子我连舞都不跳了,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要跟他离婚,我就要去找男人,是个男人都比他强,这个窝囊废。
春绯的怒气是随着母亲的口不择言而突兀地聚集起,一刻都不能等了,怕多等一秒都会爆炸。
“妈!”
母亲吓了一跳,像是被谁按了暂停键,静了有几秒钟,她才回过神来对上女儿怒气腾腾的眼睛。回来的好像不是她那个木讷的女儿,而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小野兽。
“你鬼吼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命令我,你跟你爸真是一个死德性,你去找他吧,不孝顺的东西!”
母亲气得疯了,随手摸到手边的东西就砸过去。
是纯渊刚捡起的母亲摔过的玻璃烟灰缸,上面残留上张牙舞爪的缺口。怕是故意砸都砸不到这么准,春绯没想到母亲突然扔东西,根本来不及躲,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脸上分不清什么部位麻木了一下,右眼就被流下的血液染成鲜红。
“春绯!”纯渊吓得懵了。
“你想杀了你女儿啊!”秦楚忙跑去卫生间找了毛巾捂住春绯的伤口,突然变身成一个雷厉风行的母亲,毫不客气的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真是孩子都不如,你想吓死纯渊吗?没见过当妈当的这么自私的,孩子你不要我领走了,你可别后悔!”
纯渊真的是有些吓得六神无主,也管不上妹妹伤到的只是眼睛,抱着她就往楼下跑。秦楚叫了出租车直奔医院。她本以为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伤口,却被打了麻药推进手术室里,脸上像得了面瘫般不受控制,偶尔听到医生的对话,不知道有没有伤到视网膜,先清洗下,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先前还在担心会不会留疤,听到这种话心里凉飕飕的,不会瞎了吧。真的什么都看不到。完蛋了。
7
夏森澈还没放学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春绯伤了眼睛,他内心一凉,心急火燎地往家赶。正是出租车交班的时候,根本打不到车,只能耐着性子等巴士。太过帅气的男生总会招惹些大胆的女孩,本来没有多少空隙的巴士让挤得更近些,随着司机不停的刹车,几乎是半靠在他身上。
“对不起。”女孩说着。“嗯,没关系。”夏森澈知道女生的小把戏,不留痕迹地往旁边躲了躲。已经是夏季,人在不是空调车的铁皮箱子里,走动的时候还好,停下来就觉得无法忍受的汗味或者女人身上法馊的香水味。
令人无法保持优雅的风度,只想对身边的人说,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学长今天心情不好吗。”安静了很久的女孩突然说。
她穿着佳期的校衫,他先前没注意到,非常日系的打扮,齐刘海,黄卷发,贴了瞳孔放大片,非常的符合当代人的审美观。而春绯从来都是清水挂面,头发又软又顺滑,像握不住的水。粘了发胶的枯草般的头发其实男人并没有很喜欢。
“你今天看起来很凶。”女孩下了结论,“难道是跟安阳春绯吵架啦。”
“呵呵,没有。”
“其实安阳春绯只能勉强算可爱,虽然眼睛很漂亮是没错,说起来唇形也好看,但是——也太不会打扮了,穿着也很普通,衣服都像是从超市里买来的。”女孩有些不甘心地问到自己想知道的重点,“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车子在繁华的街道上排起长龙,灯光将天空照成暧昧的橘红色,连最明亮的星光都被遮掩,所以眼睛看不到最美最纯净的星光。看不到的并不表示不存在,就好比喜欢这种美丽的心情,是云层上面的星光,你知道它在那里,却不知道如何把它摘下来给世人看。
两个人的事情。
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
女孩期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浓妆艳抹的,现在的女生。他暗暗地叹气,车却没头没尾地停下了。他听见有人说,有辆车挡在路中间啊,所有的车都走不动了。有没有公德心啊。嗨,两口子打架跑大街上来了。哈,是男人养小老婆了吧。
这就是大人的世界,把别人的丑事当作谈资,事不关己。
而那些肮脏的小秘密。
被无关的人窥视嘲讽,在人群的某一个角落里,被人尽收眼底。到底有多肮脏才算肮脏。在散发着腐烂气味的车厢里,女孩紧张地问,学长,你没事吧。夏森澈弯起嘴角无所谓的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恶心而已。
他路上还在担心着,所谓伤了眼睛到底伤到哪里,伤到什么程度,被谁伤的。在门口就听到母亲的笑声,说的不过是他小时候的趣事,手放在门把手上像失了力气,那些声音温柔的浪花流进胸口,是母亲。门前的声控灯立刻暗下去,蛰伏在空气中细小的湿润,弥漫在眼前,怕是不忍心去碰触这份宁静。
等到身后有碎碎的高跟鞋的响声,柔软的光线稀疏地落在大门口。娇小的个子,一贯愉快地哼着歌,手指上缠绕着乱七八糟的钥匙,不安分地晃着。
黑暗怕什么呢,最怕的就是光吧。
夏森幸三两步跨上台阶,脸上的笑容荡漾开,些许调皮地喊:“阿澈,看你美丽的姐姐看呆了么?傻小子,快开门!”
“姐夫呢?”
“你别提他,我讨厌他。”夏森幸嘟着嘴打开门,正要进门,又贼兮兮地回头做了个拉链的手势,“嗳,别跟妈说喔,我最怕她唠叨我。”
姐姐的任性和不成熟是全家人都头疼的事情,已经二十多岁的人,却像长不大的孩子。夏森澈原本也没打算告密,仔细算起来,她做的那些荒唐事和天兵行为如果被妈知道,怕是会气得死过去两次。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像情侣逛街回来,一进门看到安阳家的两个孩子,夏森幸任性地解下围巾往楼上跑说,晚饭我不吃了,我不饿。母亲询问着是不是病了,也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独眼龙版春绯像破得不像话的娃娃,夏森澈正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手指愣了愣,落在桌边的水杯上。纯渊也注意到了,盯着他的脸,有点尴尬。
“伤口还疼不疼?”
“嗯,不疼,一点都不疼。”像是跟他保证似的,春绯使劲地咧了咧嘴。那表情夸张到扯到伤口,又吃痛地抽口气。
“你老实点行不行?”纯渊伸手固定住妹妹的头,评论道,“真是傻气。”
她真是傻气,见了他就高兴的像打了兴奋剂,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目光全是围绕着他。这种感情让夏森澈有些迷茫。他确定自己没办法像她那样付出,那么要怎么办。回去的出租车上,春绯和纯渊坐在后座,不到半路女孩就睡着,怕是今天消耗太多经历,睡得格外的沉静。
夏森澈从厨房出来,对着坐在窗边的纯渊问:“纯渊,要不要来喝杯咖啡?”
纯渊安静了几秒钟,推了推反光的镜片说:“好,我恰好有话要跟你说。”
8
你能摸着你的胸口告诉我,你只是爱我这个人么,你能么!
春绯,这句话本来是我质问纪薇的话,但是当我把手放在胸口问自己,你只是爱春绯这个人吗,你是吗?
我总以为大人的世界那么的肮脏,与我遥遥相望的世界,却没发现我已经身处这个世界而不知。
这真的很可怕。
那个冰冷的声音告诉我的是,不是。
如果爱你能让你幸福,我愿意拼尽全力去爱你。但如果,恨你能让你快乐一些,我愿意穷其一生去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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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届的毕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