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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还有个问题要解决。
先前留云曼在身边,是想看看风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今都已清楚,再留他在身边还要处处提防,碍手碍脚
此人姿色过人,有心机有手段,是风邪身边的一大助力。如若不趁此时铲除,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但依今日明心的态度,杀了云曼势必会得罪圣女宫。
为今之计,唯有——借刀杀人。
风邪先前为了取信于她,先将云曼逼至绝境,对外宣称是云曼与三皇女凤濋联手谋害了女皇陛下。云曼如今在凤起国是通缉之人,这点可以利用。
巫族大典既已结束,各路道贺的人马也该离开。翌日用早膳时,长河对云曼道:“我要去凤起一趟,你留在巫族等我。”
“不行,我要与你同去。”
“你在凤起还是通缉的身份,去了太危险。”
“你得罪了蛊王大人,潜入凤起同样危险。”
长河板着脸:“总之我说让你留下!”
“好啊,那等你走了我再出发。”
长河面色一变似要发火,一旁的凌思光连忙劝架,“大人息怒啊,这桌子是刚做的,打散了我还得拼呢。”
长河迁怒:“你给我看着他!在我回来前,寸步都不许离巫族!”
云曼扫了死光光一眼,不紧不慢道:“他不是我对手。”
云曼那一眼看得人发毛,谁知道这男的跟长河大人什么关系,万一看丢了,长河大人不得要他命,“我武功很烂的,连阿依都打不过……”
长河怒道:“武功这么烂还跟着我干吗!趁早回家种地!”
呜呜呜,今天出门前刚查下黄历的,禁言,不,应该不吃早饭的……
云曼伸手覆上长河左手:“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担心你的心情是一样的。不管凶险与否,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她半晌没说话,开口时还是很不高兴:“你知道我担心,还这么气我!”
云曼不由一笑,她这么说就是松口,答应他跟随了,他柔声道:“是我不对,日后你说怎么样就怎样,我再也不气你了。”
借刀杀人
凤起国都凤鸣,郊外十里。
一辆马车行驶在路上,烈日炎炎,天气干燥,驶过之处沙尘滚滚。
赶车的老头儿口里哼着小曲儿,远远看见前方树旁有个东西,驶近了一看,是个不大不小的包袱
这什么人落在这儿的?他跳下马车,向包袱走过去。
同一时刻,背对着他,树上跃下来一人,手脚很轻盈地掀开马车的帘子躲了进去。
老头儿捡起包袱,打开一看,里头就几件女人的换洗衣裳。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看到有人慌慌张张跑过来。
来者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很焦急地找寻什么。
“啊!我的包袱!”
“是你的吧。”老头儿把包袱还人,听她喜出望外地道谢,不忘教训两句:“东西得收好,这世道不太平。”
“是是是。”小姑娘一迭声应,她除了这个包袱,身上还背了个半人高的古琴,现下日头正晒,一个人要背着这么多东西步行,委实不易。她提议道:“大爷,我是隔壁镇戏园子的,今天要到凤鸣城演出,不若您捎我一程,酬劳我照付。”说着从怀中摸出一绽碎银子。
老头儿喜滋滋地接过:“成,上车!”今天真是走运,这可比他半个月的工钱还多。
马车驶到凤鸣城门口,这几日守卫的士兵戒备森严,人数比平素多了好几倍,出城的每辆马车都是仔细搜索,连车厢底部都不放过,需拿刀戳进去确认没有暗格。对于进城的倒不在意,大多扫上几眼就放行。
老头儿是城郊酒庄的,一天要进城个三四趟,负责往各家酒楼送酒,与守门的卫兵大多混得脸熟。
“几位官爷辛苦了,喝口酒消消暑。”
领头的官兵顶着大日头查了半天,确实热得很,顺势接过他的酒,走到一边歇息。
看老头儿今天还带了个模样拔尖的小姑娘,官爷不由多看了两眼,喝完酒就赶人:“赶紧走,别耽误官爷做事儿!”
这路上搭车的小姑娘就是长河,她与云曼就这样混进城来。有守卫是必定的,但看今天这架势,应当是出什么大事了,联想到巫王大典,风邪有事没能参加:“这些官爷在找什么人?”
老头儿直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难道是有人抢先她一步,向藏宝图下手了。
长河也不急着问,反正都到凤起了,想知道情况不难。
马车驶进送货的客栈后院,长河下来道:“多谢您了。”
等老头儿搬酒进了前院,四下里无人,长河掀开车帘,云曼从藏着的酒坛子后方出来。
“我们暂且在这处落脚。”
长河进去客栈要了间最角落的房,云曼直接从后面窗户上来。
等他进来,她掩上窗:“没人看见吧?”
“应该没有。”
“白天人多嘴杂,我们就待在房间,夜里再出去。”
“好。”
到了晚饭时候,长河下去叫了几道菜,端上来。
吃饭途中,她给他夹了好几次菜:“多吃点。”这客栈的厨子手艺不怎样,不过看他并不嫌弃,“我以为你吃惯了山珍海味,粗茶淡饭一定吃不惯呢。”
云曼道:“尝过快饿死滋味的人,有什么吃不惯。”
他说过爹娘早就过世,由哥哥拉扯大的,幼时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你爹娘怎会死的?”
“二十年前的战争中死的。”
是老昏君为了得到宝藏,出兵攻打凤起那次……长河向来不喜欢老昏君,对于这样的行为,也说不上对或者不对。战争中枉死的百姓很可怜,可世间有利益就有争斗,永不会休止。倘若不争,凤起得到宝藏,强大之后,难道会毫无侵犯天朝之心吗。
“你爹娘死在天朝人手上,你为何还会喜欢我?”
“那是你们皇帝的决定,与天朝百姓没有关系。何况,二十年前你还尚未出生。”
“可我现下与风邪为敌。”
“你是天朝人,本就应当保护天朝的百姓,就像蛊王大人会为了我们的族民鞠躬尽瘁。你们只是立场不同,心却是相同的。”
长河不由笑了一声:“还是头次听人说,我与风邪的心相同。”是迫不及待要将对方践踏在脚下的心吗?
“离开巫族的前一夜,我见过圣女宫主,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你的。”
云曼沉默一刻道:“是我对不起她。”
“她跟我说,不在意你的背叛,也很能体谅你的立场。这么好的女子,莫说是男人,就连我听了都动心。云曼当真半点不感动?”
她面上带笑,话意似是而非,听不出真假。
“感动,但不足以让我背弃我的族人。”
“那么我呢,我够分量,让云曼背弃自己的族人吗?
长河漫不经心道,牵起那人的手,被她握住的时候,能感觉他的手指抖动一下,神色却迟疑了。
似是被她说中心事,明知道这样的迟疑不合时宜,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会不会人自己的心,连自己都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时间再想明白了,他人伏在桌上,已然昏睡过去。
长河将人扶至床上,放平躺下。
晚膳她加了料,无色无味,药效与蒙汗药相同,解药自己是一早服下。
看着昏睡的精致容颜,她低声道:“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的蛊王。”相同的心,对立的立场,斗争只会越加惨烈。
三更时分,长河从客栈出来,在城中兜了一大圈,确信无人跟踪,拐进一处小巷。
巷子深处有家药铺,她敲了几下门,有值夜的大夫来开门,披着大袍睡眼惺忪的,望见她时半眯的眼陡然蹦出光亮,很快熄灭,打着呵欠道:“三更半夜的,姑娘有什么事情?”
“我娘有些不舒服,来抓点药。”
“进来吧。”
长河随大夫进了屋,药铺的大门阖起来。
两人一路没说话,穿过庭院进了里屋,屋里已经坐了一圈人,分别是宁封,这处暗桩另外两个负责人,还有一名神采奕奕的年轻公子,长河讶道:“你怎么来了?”
那年轻公子正是她的三师姐,捕神座下四大女捕之三,常年男装示人的孤烟,江湖人称玉箫公子。
之前长河在京师并未遇到孤烟,听大漠说:“你不是随征远将军去军营了吗?”军队中缺军医,再加上先前宫中宴席,征远将军曾遭辽人伏击,所以此番出兵,孤烟自请随行,一来可随行保护将军,二来在军医召集齐全之前,也好先帮帮手。
孤烟道:“我是随征远将军出行,路上偶遇一位故友,他正召集人马回凤起救人。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与征远将军商议,先回凤起救人,迟些再奔赴军营。”
“救什么人?”
“三皇女,凤儊。”
“什么!”难道说风邪在城中大肆搜索,就是为了这事?“你们救到人了?”
“救到了,三皇女现下就藏在这里。三皇女德高望重,心怀天下,我对她所作善行亦有耳闻,不信她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什么德高望重,跟自己姐姐的男人能搞到一起,会是什么好东西。此番虽属风邪陷害,但说她有谋反之心是分毫不差。只是她以为风邪与自己是一条船上的,没想到反被摆了一道。
这事事关凤起国运,就算孤烟与凤儊的部下有私交,应当也不会贸然插手,必定是得到了大漠首肯。。
“大漠怎么说?”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那就是帮的意思了,先把这个蚌救出来,日后才有争得你死我活的机会。
“也好。”任何能让风邪胸闷的事儿,都是好的,虽然她实在怀疑以这个凤儊的得性,能不能斗得过风邪一根手指,不过若是大漠存心相帮,这事或许有转机。
孤烟道:“现下风声太紧,等再避几日风头,想办法安排三皇女出城。”
“我还有事要办,回来再商量。”
“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我去太傅府上报个信。”
“报什么信?”
“一个人的下落,皇长子很想要的人。”
云曼落到风邪手上,风邪一定会保他。可若直接将人交给皇长子,等风邪接到消息,早没了偷龙转凤的先机。未来的皇帝要杀谋害自己母亲的凶手,国师还能阻挡不成。
她倒是想看看风邪那张讨嫌的脸,在听到消息的时候,是不是比茅坑的石头还臭!
长河运起轻功疾奔,前方拐角转弯,再行不远就是太傅府。太傅是皇长子一脉的人,等她将消息传到,应该今夜就会拿下人,最迟明天一早,皇长子就能接到通报。届时就算是风邪也无计可施。
再重要不过是个棋子,没有人会为了棋子与未来的皇帝撕破脸。
长河脑中不知为突然浮现出明心那句话:棋子就没有真心吗?
“尝过快饿死滋味的人,有什么吃不惯。”——没有人生来就是棋子。
密室之中他被风邪当盅养蛊青筋爆裂,就算此举是为了取信她,那样恨不得将全身骨头都拆下来的疼痛是假不了的。——也没有人愿意去当棋子。
临近目的地,她脚步不知不觉放缓,脑中乱七八糟一团,全是过往的零碎画面。
圣女皇宫逃出的水道,他摊开手脚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样子;骆王府的池塘,冻得瑟瑟发抖也一声不吭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