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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燕姬见她有些出神,不由地从座中探出头来,欲要一观她手中绣绷上新奇花样,却又拉不下脸,不由的有些僵硬。
瑗夫人在上首看得真切,却是轻声娇笑道:“妹妹真是喜欢这些绣样,何不去内宫针线上人那里看个真切,这里的绣娘们可是各个身怀绝艺,一点也不会比真妹妹逊色呢!”
燕姬却不领情——她只觉得这话仿佛是在讥笑自己眼皮太浅,于是回眸嗔道:“姐姐是宫里的老人了,当然对这些了如指掌。”
疏真听到这两人又有些言语不对,只觉得一阵头疼,心中暗暗埋怨朱闻,不该让自己与她们经常来往,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她们乐在其中,自己就要憋闷成郁了。
不过也难怪这两人无所事事……如今她们新来乍到,暗地里的主子想必暂时也没什么指令,只是再过几日,不免又要兴风作浪。
她正如此想着,却听珠帘轻动,廊下鹦鹉啼舌,有侍女匆匆来报,“世子妃和三王妃前来探望。
注:寤生乃是脚先头后的出生,这对现代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对古人来说却几乎是母亲的死劫,参见《郑伯克段于鄢》
第三十六章 夺位
众女不免一惊,燕姬和瑗夫人面面相觑,各自露了个古怪眼色,却是几乎齐声道:“怎可如此怠慢贵人……”
她们急急起身,欲要去正门外迎侯,却见有两位侍女倩装娉婷,由管事引了一路而来,到得帘前,微一裣衽,其中一人道:“世子妃遣我前来拜见三位夫人——世子妃道:今日春色正好,素闻睦元殿外苑繁花似锦,不如在此间赏花品茗,也是一件乐事。”
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却是大有颐指气使的命令之意——到别人府上还随意指定会面场所,这位世子妃的飞扬跋扈,可见一斑。
瑗夫人心下不快,面上却是丝毫没有表露,一旁的燕姬哼了一声,居然也眼带敌意——疏真看在眼里,却是心中一动:她正是世子派来的细作,却居然对主人正妃如此不恭,这般真情流露,不似有假,其中内情实在耐人寻味。
一旁另一位抿了抿唇,却终究顾及礼数,没有开口,只是对着玉帘深深一礼,“我家王妃说,冒昧而来,实在搅扰,且容她当面赔罪吧……”
这一位明显守礼温文,显然是三王妃颜氏教导有方,瑗夫人微微一笑,命人抬来妆镜,几人对镜细理过云鬓,一旁侍女缓缓卷起玉帘,裙幅飘扬之间,几人这才缓缓步出。
到了苑中,但见亭中果然有人静候,仕女如穿花彩蝶一般来往络绎,两位丽人一派雍容,正端坐其中品茗。
见一行人到了,世子妃云氏抬眼瞥了一眼,略微点头示意,三王妃却起身微微一迎,“我们见苑中花美,就自作主张,做了一次恶客。”
她的笑容尤带着新婚的青涩妩媚,眼瞳中光泽盈盈,显然性格也颇开朗,与迟疑平庸的三王子朱瑞相比,却是整个人都鲜活润泽的。
瑗夫人笑盈盈上前施礼,“王妃这是哪里的话,你们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呢……”
一旁的燕姬却有意无意的凑趣,笑道:“我们才住进来不久,就算这里花再好景再美,也无暇多看,两位才算是这美景的知心人呢!”
世子妃闻言,横了她一眼,朱唇微启,懒洋洋笑道:“这话说得也是,你们在北疆那等蛮夷之地待得久了——那里冰天雪地的,莳花之道对汝等来说,也是空谈无用。”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一时众人又是尴尬又是恼火,一旁的颜氏连忙打圆场,“北疆虽然没有万紫千红,却也别具风味——银装素裹之下,满地琼玉……”
世子妃不客气地打断了她,“三妹妹你大概是多读了那些诗书,整日里伤春悲秋起来——你若真爱那冰雪之境,倒不如……让父王在北疆另选一块地,给你家夫君做封邑。”
“云姐姐,你这是说哪里话来?!”
颜氏故作惊诧,笑道:“王上的旨意,哪里是我们可以妄自干涉的?至于封邑嘛……”
她细细瞧了一眼世子妃,轻声柔气道:“云姐姐你才该担心此事——你讨厌冰雪,若是到那里长居几十年,岂不是人间一件惨事?!”
世子妃闻言大怒,手中瓷碟都几乎甩了出去,“三妹妹你是在说笑么?
父王虽然春秋鼎盛,但世子仍是独一无二的国储,身份贵重——这世上哪有离开王城长居野外的世子?!”
下一瞬,她唇边掠过一道桀骜的冷笑,眼中几乎要透出利箭来——你们心心念念,就是欲夺这世子这位,如今这般红口白牙的诅咒,却也是徒劳无用!
“姐姐这话说得有些差了……我燮国祖宗兴盛之地便是在北疆,后来建国日久,这才有了如此国土,姐姐这么说,却是置前人于何地?”
颜氏好整以暇,如此回道,后者怒得面色嫣红,却是无言以对。
颜氏瞥了一眼在侧的三女,见她们正听得入神,却也不愿在外人面前太过纠缠,咳了一声,终于把话题绕回了朱闻身上,“怎么不见二哥呢?”
“他今日被王上召唤,去了内殿。”
颜氏晶莹目中闪现一道阴霾,一旁的世子妃也冷笑不已,轻声道:“父王对闻侯,还真是偏宠呢!”
她说得咬牙切齿,任谁也能听出其中酸意,颜氏咳了一声,勉强笑道:“也难怪,二哥久驻边陲,到如今仍是正室空虚,父王多加关怀,也是情理之中——却不知正妃的人选,到底如何了?”
瑗夫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迟疑,却终究细声道:“王上还没有明确之意,我家君侯也不便多说。”
“哦?”
世子妃在一旁听了,却是略微松了口气——她昨日听说,燮王欲将自己的堂妹嫁予朱闻,顿时心急如焚,正逢颜氏也对此多有关注,素来不合的两人这才一拍即合,联袂来此探听消息。
世子妃出身云氏,云氏乃是燮国第一的武勋名门,在军中门声故旧甚多,若是燮王真有意改立朱闻,那么,将自己的堂妹赐婚予他,便是是十分危险的信号了……
她如此想着,一旁的颜氏也是此念——世子眼见被燮王疏远嫌弃,王后与萧淑容正卯尽全力,要捧自己的儿子上位,凭空里杀出个朱闻来,怎不让人焦急欲狂?!
第三十七章 煽风
两人不经意的交换了个眼色,颜氏终究不放心,旁敲侧击的笑问道:“那二哥心中也该有个章程才是——他是要什么样的美人儿?这王城里各家闺秀我都略知一二,说出来也好参详参详。”
她一眼瞥见一样的燕姬面露不豫之色,于是不动声色的微笑道:“其实这也是为你们好——当家主母要是雍容大度,能和睦持家,这一殿上下都安稳妥帖,若是不知深浅,迎了位性子乖谬的,岂不是大家都天天受罪?”
两人一听这话,也觉在理,瑗夫人却是最早想开的,闻言大有知己之念,也笑着答道:“二王妃真真说的在理,其实妾身们也盼着君侯早日迎回新王妃,这上下安晏也算是好事一桩。”
世子妃眼前一亮,却是一反常态的和颜悦色,她也插话道:“家和万事兴,这话真真不假——近来我也想开了,我家世子若是再要纳侧收房,我也由他了,两夫妻总是吵着闹着,有什么意思呢。”
她眼中波光荡漾,苦笑道:“不过也难怪,有些个名门贵女,在娘家都被宠坏了,进得门来,连早纳的旧人也容不得——我娘家有个堂妹,名唤挽晴,居然对着叔父婶娘大吵大闹,说是将来只准许丈夫一心一意,不准娶小纳宠,房中不管有什么人,都得给她遣出去——你们看看,这孩子的心性高不高?!”
她的语调很是微妙,带着些惊诧希奇,却又有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淡淡羡慕,但总归来说,却是让这位挽晴小姐的闺名,牢牢记在了几人心中。
颜氏眼中一亮,顿时也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她此时却是与世子妃不谋而合,闻言又推波助澜道:“这位挽晴小姐也真有些过了,这世上的男儿,但凡生于富贵之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彼此都是女人,何必苦苦为难?”
她眼见两女听得连连点头,唇边带笑,又加了最后一句,“也不知哪家有幸娶她进门——不过,这家的侧室姬妾,可不免要受她排揎折腾了。”
燕姬的面上浮现些阴霾,瑗夫人也在沉吟不语,两位王妃见火候已到,于是不再多说,又说了些闲话家常,终于告辞而去,世子妃犹自握了两人的手,蹙眉关切道:“二王子的这桩婚事,你们还是多问多听的好,若是候选之女风评甚恶,岂不是一辈子不痛快?!”
颜氏冷眼看着她如此前倨后恭,暗笑她太过急切,未免失了形迹,她轻声一笑,却不似宫中女眷一般以扇掩面,而是以洁白手掌半遮了口,微微侧过头去。
下一瞬,她的眼角仿佛被雪光刺过,不由的心中一惊——一位陌生的素衣女子随在两女身后,却也正百无聊赖地看过来,两人目光一触,
不知怎的,竟似乎寒意沁入骨髓,让人无来由心下慌乱。
那女子似乎颇为低调守礼,随即垂目略退,仿佛不敢与她直视,颜氏却只觉得方才一瞬,她的目光让自己无所遁形,几乎看穿心底最深处。
她不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喃喃道:“天有些凉……”
瑗夫人连忙接过侍女手中的披帛,一边亲手为她披上,一边送她朝外而去,“王妃是穿得少了些,你也要顾及身体才是。”
颜氏一手挽了她,亲亲热热道:“妹妹你也真是贤惠温柔,王上当年将你赐给二哥,也真是挑对了人……”
她微微侧目,朝着后方那一抹素色微微示意,悄声问道:“恕我眼拙,这位是……?“
瑗夫人一瞥之下,唇边闪过一道苦笑,“这是我们君侯跟前第一得意的人!”
“是那位刚封的昭训?”
颜氏一听便知,这位就是那传闻中黥面丑陋的女俘,那天宴席之上的唇枪舌剑,可说是由她而起。她听出瑗夫人语气中的苦涩,笑着劝慰道:“男人都是一阵一阵的,任她怎么得意,难道还能越过你的位份去?!”
瑗夫人面色略见缓和,却仍是带些凄楚的叹了一声,“这一阵君侯只在她房中进进出出……”
“她真有如此专宠?!”
颜氏王妃不免有些惊奇,细细打量了几眼,隔了些距离,那青黑纹路仍隐约可见,不由抿嘴一笑,“也不知二哥瞧上她哪里了……”
随即,她心中一动,电光火石间却是有一道灵光闪过,她黛眉一蹙,咬了咬唇,随即作下了一个决定。
临出门上轿,她却行至世子妃轿前,笑道:“天色还早,云姐姐若是不弃,不如去我府里过了晚膳?”
世子妃有些愕然,正待拒绝,却听颜氏压低了嗓音,细声细气道:“云姐姐,你老是守着世子恩爱,也该出来散散心才对。”
云氏心下一酸,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世子本来就性情暴戾,如今等于被燮王变相禁足家中,遭此重厄,满心里焦躁没处发作,自己陪在他身边也是没日没夜的受气。
她心中一动,见颜氏神情诚恳,于是微微点头,故作雍容道:“我身为长嫂,也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