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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柴噗嗤笑着举起标枪。周围的人全都往旁边退的时候,我、杉森和温柴开始把标枪插在地上。然后,我们就各拿着一根标枪,瞄准云层。
三个人全都并肩把拿着标枪的右手臂往后拉,把左臂往前举,以维持平衡,我们这样的站姿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协调。而在我们旁边,则是伊露莉和亚夫奈德正要开始施法。我转头瞄了一眼,随即看到杉森紧闭嘴唇正在瞪视着空中的那副僵硬脸孔。正当他额头上凝结的汗珠吸引住我的目光时,温柴喊着:“他下来了!方向是右边!跟着我射出去!”
“呀啊啊啊啊!”
“喝啊啊啊啊!”
我和杉森的标枪跟随在温柴射出的标枪之后,接着,可怕的咒语跟在这之后出现。在右边天空,克拉德美索突然穿过云层现出身影,它受到无数的攻击,停在半空中踉跄了一下。至于已经射出标枪的我们,则是连确认是否命中的空档也没有,就很快地拔起插在周围地上的其他标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射了出去。而在这其中,伊露莉和亚夫奈德还不断使出法术。飘浮在半空中的克拉德美索仿佛就像是随风飘扬,快被风撕裂般的旗帜,正当我有这种感受的那一瞬间,基果雷德穿越云层,覆盖住它的上方。
“嘎啊啊啊啊!”
刹那间,我看到了克拉德美索的眼睛。在它眼里,一点儿也感受不到狂暴之气。就连基果雷德咬住克拉德美索的颈子时,就连杉森的奇怪喊叫声响起时,甚至就连蕾妮用嘶喊的声音发出尖叫时,我也还是无法把目光从它眼里转移到别处。
“克拉德美索——!”
我低着头,呜咽着:“……他死了。是自杀而死的。”
“自……杀?”
“是的。卡尔……还有其他人,好像都不这么认为……可是在我看来,那是自杀。咳,咳咳。虽然,可能对它而言……确实是连它自己也感觉不到是在自杀……”
“呃……呃呵呵呵!”
亨德列克发出一阵如同死亡般的呻吟声。他就这么把头埋在膝盖,喊出从心里深处传出的叫喊声。
“呃啊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啊!”
在亨德列克的喊叫声传来的同时,屋外的风声变得更加猛烈。
我继续呜咽地说:“我……并不是单数……是。是的……所以我们……虽然永远不灭,虽然可以接受……另一个我的死亡……连至亲的死,连爱人的死……都能接受。龙……龙就没有办法做到。他把涅克斯……那个已经被破坏的涅克斯,作为自己的龙魂使……自己的……龙魂……使。”
我用力把眼泪擦拭掉,平息呼吸平息了好一阵子,才得以把还没讲完的话全都讲出来。我说道:“他让曾经历三次死亡的涅克斯成为他自己的龙魂使,从那时候开始,克拉德美索的死亡就已是既定的事了。透过卡穆的死和涅克斯的死,死过两次的克拉德美索,不对,它既然接受了曾经在永恒森林死过三次的涅克斯,那么克拉德美索就应该是死过五次之多吧。结果它终究只能变成这样。龙无法忍受这样的打击。”
“克拉德……美索!呃!”
亨德列克用双手抱住头,呜咽地说道。我看到他那样,但还是无法感受到任何同情心。我太过用力揉眼睛了,揉得眼眶都在热痛着。从壁炉里散发出来的热气弄得我热烫的脸孔更加灼烫。我咬紧牙关,说道:“我并不是单数。是。是的。但龙并不是这样啊!处在我们相反极端的龙,它们并不是这样啊,它们是单数。对它们来说,缔结龙魂使,结果终究是在破坏它们的单独性!我们连对龙,都想把我们自己投影上去!学习?我们会向龙学习吗?哈哈哈!是啊。龙可能会当我们的老师吧。然而,我们却不可能会做龙的学生!”
“克拉德美索……克拉德美索!呃呵呵呵!”
亨德列克呜咽着。这位无法将人类引领成为神,无法将人类引领到世界的大法师,他的呜咽像尖锐的铁片暴风般卷起。壁炉的柴棍因为强烈的火势而倒了下去。而亨德列克的肩膀则像是因为人类的这股火势给袭倒了。
我觉得脑袋瓜像要碎裂开来那般疼痛。可是,是谁在我眼前点了蜡烛啊?不对,原来是白天的亮光。我皱着眼睛,坐了起来。
真是的。我竟然躺在地上。哎唷,全身骨头酸痛。我想起身坐好,突然感到有些奇怪。这里是哪里啊?哎呀,这天花板我好像很熟悉?而且周围的家具也总觉得很熟悉?我以为这里是哪个旅馆……呃。原来是我家。
哎唷,头好痛。可是,亨德列克呢?我坐在地上,转身过去,结果整个人都僵住了。
亨德列克悬腿坐在床边,他的头低垂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冬日阳光,照耀着他的银色头发。看起来像是在他周围泛出一整圈的光芒,但是亨德列克的脸却笼罩着阴影,显得有些暗沉。
难道他一整夜都这副姿势吗?
我费力地移动不太能动的双腿,站了起来。在我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间,头晕目眩,我不禁摇晃了一下。此时,亨德列克说道:“你起来了啊?”
亨德列克连头也没转,如此说道。我勉强扶着椅子,站直身子。
“呃。我还以为您在睡觉呢。难道您一整晚都这样坐在那里吗?”
亨德列克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手往旁边移动。仿佛就像是只有手还活着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握住木杖,起身并且说道:“我们到村子里去看看吧,修奇。我一向都是在散特雷拉之歌吃早餐的。和我一起去吃吧。”
“啊,是。我先梳洗一下……”
“快去吧。”
亨德列克在我盥洗到穿衣服的这段时间,站在庭院里,一动也不动。要是有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我家庭院里长了一棵人形的树木。
我翻找衣柜,想要换穿衣服,突然间,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可是我再仔细一想,其实这只是几个月前的事。
那是在老爸要离开的几天前的一个夜里吧。老爸不知道写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把它放到衣柜上面了!我摸索了一下衣柜上面。过了一会儿,我就在衣柜上面发现到一张蒙了灰尘的纸张。
给修奇:你发现到的这封信里写的是我的遗言。虽然我说这是遗言,其实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你就原谅我吧,没有好好照顾你长大成人就这样离开了你。如果你这小子不原谅我,又能怎么样呢?反正我也已经死了。
眼前一片茫然,一定会觉得无可奈何,但是死亡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其实没有特别不同的地方。只是想看我的时候,看不到我,想和我讲话时,无法和我讲话,可是我爱你的心依旧不变。
不过,我拜托你,你赶快把我忘了吧。
我不希望被留在你心里头。我觉得死掉的人干涉活着的人太多,并不是件好事。而且活着的人不让死掉的人死,这也不是件好事。你就让我静静地被遗忘吧。你要是紧抓着有我的记忆不放,只会使你情绪很累。反正我都已经死了。你就静静地接受这个事实吧。最好你还能笑着嫉妒我好了。
因为,你老爸我现在啊,已经从痛苦和烦闷中永远跳脱出来了。哈哈哈。
你快乐,我就会快乐。这个事实是我死了也应该不会改变的事。所以,你就快乐地活着吧。因为这样一来,我就算死了也高兴。
再见。
哎唷,老爸……我紧抓着老爸的遗书,开始格格笑了起来。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手上的遗书却开始看起来很朦胧。
我大致准备好之后,走近亨德列克的身旁。可是,我都还来不及讲话,他就已经迈步走出去了。结果我什么话都没讲,只能跟在他后面走。
他在树林里走路的步伐,甚至像是比我还要熟悉那条路般地快速。走了一段路之后,亨德列克突然开口说道:“你干吗全副武装啊?”
“咦?”
“你那身甲衣的声音加上剑的当琅声,实在很大声。都已经回来故乡了,你现在不是要去吃饭吗?”
呃。我这才发现到,我把之前在冒险时所穿的硬皮甲,甚至还有巨剑都穿戴出来了。而且我手上还戴了OPG。我用尴尬的语气说:“啊,对哦。我习惯了,才会这样子。在旅行的那段期间里,我大概都没有卸下武器装备。现在我才发现,如果没有这样,我会觉得很空虚。”
亨德列克微笑了一下。这笑容代表什么意思呢?他说道:“爱情是种束缚吗?”
“有头有尾才能知道是牛还是猪吧。”
“真是没话可说了。我们赶快走吧。”
真的是。他说没话可说,结果我却更加在脑海里有话挥之不去。亨德列克只是对我笑,并没有要再说其他话的脸色。那么一来,这就像是丢给我一个课题了。
他再怎么看都不像是昨天的亨德列克。那么,我最好是叫他泰班。三百年的挫折痛苦已经被亨德列克带走,如今在我眼前走着的只是泰班吗?
这算是件稀罕的事吧。
在散特雷拉之歌,正在进行醉客的处理作业。海娜阿姨用熟练的动作扶起醉客,用水泼,还用更烈的酒给他们喝,就这样,她尽量让大厅那一大堆醉鬼尝到了冬季早晨的美好。在这番忙碌的作业之中,海娜阿姨还是对于走进大厅的我以及泰班,快活地打了招呼。
“欢迎光临!啊,今天修奇也要一起来吃早餐啊?”
泰班面带微笑,说道:“你好像很忙。就先别管我们,慢慢准备吧。反正现在时候还早。”
泰班在大厅角落选了一个位子,我则是帮忙海娜阿姨,进行醉客处理作业。我一边避开昨晚的那个狂乱宴会的残留物,一边扶起那些醉客,在这段期间里,我还不时一有空就观察泰班的脸色。不过,泰班只是一副很平凡的表情。真的是一副在酒店角落静静等待早餐的老人表情,也就是说,我只能感受到他流露出他对一辈子当中一直会来临的早餐觉得有些厌烦的那种平静的幸福感。
泰班坐着的那一桌,有冬季早晨的低矮阳光照耀着,所以在那周围飘浮的金色灰尘,使他那副平静的模样更显得微弱且温馨。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虽然有想象过,他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是我没想到竟然会是没有反应。所以我一边感觉到有些许的失落感,一边看着他平静的模样。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散特雷拉之歌吃完早餐之后,我和泰班又再进到城堡里去。
城堡里已经开始在忙碌了。因为要给阿姆塔特的宝石已经到了,所以必须尽快出发前往无尽溪谷。奔走于城堡里的警备队员的模样,以及在大喊大叫的哈梅尔执事的模样,全都看起来很有朝气。马车车轮的滚动声音,还有因为冬天的关系而被移到马厩,刚刚才牵出来的马儿们的精力旺盛模样,全都看起来令人兴奋。
泰班好不容易才抓住机会和那位到处奔走的哈梅尔执事说话。
“啊,执事大人。都准备得很顺利吗?”
“啊。是。警备队员的出动事宜己经准备好了,不在城里时的业务也都整理好了。还好,现在是冬天,没有什么事务。哈哈。那些要出队的警备队员主要是以曾经参与阿姆塔特征讨军的人员为主力而编制的。因为经验丰富的人……”
哈梅尔执事兴奋地不断想要说话。泰班微笑着听他说明,我则是在稍远的地方和来来往往的人打招呼,并且看着城堡内院,也就是练兵场。
这城堡以前就看起来这么荒凉吗?呵,真是的。我的眼光好像变高了。到处游走各地时,我看尽各式各样令人新奇的东西,所以现在我们的城堡才会看起来好荒凉。贺坦特城堡的模样给人一股穷酸感,而且那是光用带有熟悉感的亲近感,也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