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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报平生未展眉
文源阁。
颜莘饶回一先,放下手中棋子儿,笑道,“千青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如今连朕也不过胜你半子。”
容千青忙着起身,笑了躬身要答话。不想不待他出声,却听一旁的莫璃感慨了道,“难怪平日里,总不见您这般杀性地着子儿。原来每次胜我不多,都是在让着我。”
颜莘和容千青这一局,是容千青就了莫璃的半局残棋。莫璃让到一旁,瞧着他二人实实虚虚,杀来防去,自己竟发觉有些全然不懂,迷茫得紧。这才明白,颜莘素日只肯胜他几子,都是尽了心意,故意让出的。
瞧她二人对看一眼,会心微笑,莫璃性子上来,索性起身道,“不玩了。这棋再下,也没什么意思。”
颜莘手上左右无事,便一枚枚地拈了棋盘上的子儿往棋盒里送,一面笑道,“瞧瞧,又不高兴了。”
“棋如人生。”她不抬头,只悠悠道,“心思与棋品相得益彰。你心态好了,便自然能看透这里面的得失。舍得放弃,才能得到想要的。”
“您觉得我还有什么好争的。”莫璃淡然笑笑,却道,“闹成什么样子,您都不会废了他。”
他说这话,完全不顾忌一旁人。容千青偷偷看他一眼,心里有些打鼓,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要寻个话头离开。
他将自己手里捧着的景泰蓝手炉置到一旁,轻声对颜莘道,“陛下,臣侍刚过来时,上书房便已经送过来了好些折子。臣侍该着人去节略一下。此外,臣侍也有些……”他顿了一顿,略紧了紧眉心。
颜莘看他一眼,恍然道,“哦,是朕忘了。你不该站着伺候。更不该下棋劳神。”
她看着莫璃自顾自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便笑了对道,“对了璃儿,这事儿也忘记告诉你了。千青……又有了。”
听她这话,莫璃却不是十分惊讶。只略抬头,柳眉轻蹙,淡淡扫过容千青一眼。他眼里一针见血般的清冷,教容千青直觉有些刺眼刺心,忙着转过眼神去。
莫璃随即笑笑,款款道,“恭喜陛下。也恭喜……端君了。”
颜莘看得清楚,脸上依旧是笑,却转而细细嘱咐了容千青道,“你先回去歇着吧。去内书房时,顺便叫人传话出去,叫户部侍郎明日一早到无逸轩来见。朕要传他问问,修中河的库银拨了没有。”
容千青忙应了,如释重负地去了。
颜莘瞧着莫璃,见他不言语,也并不是十分在意的样子。她便也不说话,只起身,挪到一旁已经放置好了的琴台上。撩了衣袖,略调了调宫商。
莫璃一怔。只瞧着她轻轻一抹,右手一挑,轻灵的琴声激灵着破空而入。
琴声一时穿透了他心绪。一厥拟景之作,却叫人心境顿时澈澄了许多。琴心辗转,既不伤怀,亦无无奈。只在难舍弥漫之间,默契不改。
“唉。”琴音一落,莫璃便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们毕竟都是外人。在这样的大事上,又有什么立场说话。”
他看她一眼,却缓缓道,“况且,这天底下,足以左右你心思的人,还不是只有那一个。”
颜莘自琴后抬头,笑了皱眉,只柔声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呢?”
见他不语,她便撂了琴在一旁,起身过来,坐到他一旁,笑了道,“你想听的话。我今儿,便和你好好说说。”
她挥手,叫众人都退下。之后收敛了神情,道,“这储君之位空着,且不说对不住祖宗社稷、大慕江山。便就是每日里收到的催我立储的奏章荐章,压也快压死我了。”
她勉力一笑,有些苦道,“我若是有十成心,便有三成,就都耗在这上面。”
见莫璃只是含笑低头,缄默不语,她便又道,“然而说起孩子来。你怕是也仅仅了解她们为人如何。却并不清楚这为君之道。”
见他聚精会神在听,她起身,负手道,“我做这大慕的皇帝,也十年了。如今天下太平,物阜民殷,又好些年没有大的兵戈了。这样愈是承平日久,闲散日长,积弊便愈是不可避免。”
“守成是应该的。然而更多却是亟需整顿的地方。不仅是我,今后几代君主,怕也都必须要精明强悍、机断处事。”
她顿了一顿,又道,“几个孩子的学问,自然都是出类拔萃的,人又极为诚孝。风度、仪表更是不会差去太多。之所以瞧起来拿捏不准,不过是因为年纪还小,少了历练。”
她耐着性子分析道,“渊秀性格上爽直敢为,胆大干练。除去对周遭人略微有些迁就,并没什么大的毛病。渊乔却不一样,她过分认真,自立心又极强,在外人看来,就有些倔犟刻薄了。”
她笑笑,自忖着品味道,“她倒……不大像是惠君的孩子。”
她回头,见莫璃也随同感慨一笑,便又道,“然而宫廷内外的口碑,却是渊秀好些。这其中原因很多。不说别的,”她声音虽然不高,语气却很重,道,“仅你母亲在朝时候不遗余力地延揽了各大世族、名士,叫她们都一致认同渊秀,便给我添了好些麻烦。”
“孩子还小。过早定下名分,等同于宠得过了。是对她没半份好处的。”她言辞恳切,看着他道,“大慕不会欠缺有能力的储君,只是……也该好好磨磨孩子的性子。”
“父母宠溺孩子难免。一旦骄纵过甚,你我若是都在还好。万一……”她顿了下,黯然道,“那时……苦果已酿,又有谁能护得她周全。”
莫璃闻言一怔,只仰头,出神去看天花中央的藻井。
这几句话,说得他几乎坠泪。
他很少听她跟自己谈及政事,更是从未如今日一般正经地提起过立嗣的打算,此刻听来,不由得打心底里叹息一声。
这些事情,其实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得透彻。她话虽委婉,却不掩弦外之音。他知道,她既然肯出言指点自己,便几乎是对自己掏了心了。
他眼见着她依旧笑笑,又恢复了聊天般的语气,却像是要给人定心似的道,“所以你不用担心。立储这事儿,绝对不会有人能妄言,更不会是我一人乾纲独断。”
莫璃有些恍惚,忍不住便出言询道,“那这太子……”
“我打算放鹿中原,叫高才捷足者,自己去争。”颜莘清爽笑道。
莫璃这才觉得心里开阔了许多,便也笑道,“话是这么说。然而左右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知道,在你心里,他总比我强些。”他依旧是无害的笑容,“这么多事情过去,我也认了。我呀,便总是矮他半身的。”
见她摇头不语,他又是悠悠的玩笑:“别的不说。若是不嫁给你,他是郡主,是皇亲贵胄。我也不过是臣下的儿子。总归是不如的。”
“抬杠是么……什么叫做不嫁给我。”颜莘声音轻柔着。
“我有的时候都怀疑,”她看了看他,言语间流动着贴心的惬意,道,“我对你的心,你实在是能明白多少?”
“我……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颜莘摇头,只笑着又补了一句。
莫璃静默。长出一口气,却起身将她抱进怀里,再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出声,“我明白。你若是不准,我自然……再不敢辜负。”
他的声音少见的细腻。像是从很远处的地方传来,却又十分清晰。
花妩坊。
昭珠却步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时光流转。对他来说,永远是淡淡的岁月。连他自己也几乎不记得,到底有过多少个无依无托,而又无边无际空白着的日子。
只有偶尔这样的一晚,清醒,又迷蒙,虔诚,又神圣。
就像是自己案上那一卷轻逸的丹青水墨。着色不浓,却墨香沁人。
他怕自己是她转身就忘的人。
这么多年来,他学会了拒一切喧哗于门外。抬头看天,低首抚琴,揽诗书于怀,望流年风景。以借助这些,成全心中的那份宁静。
他常常觉得,自己只要略微出神,便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又不舍得放弃,便只能一味继续着清醒地痛。
思念和回望之际,却慢慢发觉,看不到未来,才是一生最大的心痛。
此刻,他抑住一腔喜悦,推门而入。
他甚至不想抬头去确认面前坐着的那不甚清晰的身影,只远远地跪下,恭敬道,“给主子请安。”
良久,里间那人并未出声唤他起身,只自行站起来,朝他走过来。
他不知她要做什么,心里难免有些紧张。然而却又有些想望,不意间,手里攥着的玉箫“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她不许他弯腰去拾。只抬起一手,从他颈间拂过,随即向他衣里探进。
这样明目张胆的挑逗,她待他,还是第一次。昭珠心里紧缩得有几分颤抖,却强制自己享受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在他衣领处只轻轻深入不多,便泠然触碰到了一件冰凉的东西。浅浅的清色底子,精雕细琢,摸上去应是玉制的。
她却用了些力,一把将那东西扯了下来,扔到一旁。再退回手去,在他不解的眼神中,蹙眉道,“把你这些累赘的东西都拿下去。”
昭珠这才第一次知道,她是不喜欢男人身上佩带这些东西的。他有些慌张,却又不住地暗暗责怪自己大意,忙着将腕上珠链、耳下垂饰悉数褪了下来。
“奴才……是真的不知道。”他低头道,“奴才再不这样就是了。”
红烛安静地燃着,夜正温柔……
他伏在她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一刻。
颜莘用手指卷起昭珠一缕发丝,在手上把玩,良久,却轻道,“今晚……算是你我,在这儿的……最后一个春宵。”
昭珠陡然一惊,忙着坐起,全然不顾身上半掩的衣衫滑落,只不可置信地打量她神情。
“为什么……这么说……”他声音有些嘶哑。
颜莘柔和笑着,替他将滑落的外衣重新披上,好像完全没有顾及到刚才那话给了他多大的打击,一字一句悠悠抻了道,“我想过了。你岁数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好归宿了。”
许是敝体的衣衫在主人的剧烈动作之下难于遮盖,明明是春意融融的屋子里,昭珠却直感凉意彻骨。他愣了愣,半晌都不知道再怎么开口。
终于还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自最初她使力扯下自己身上饰物之时,他就已经隐隐感到不安了。
他眼里的酸涩许久不曾退却,反而要向外溢出更多。落寞与惊悸之际,却不见她有丝毫表示。凉心之余,他涩涩道,“奴才……”
不想这两个字刚一出口,却突然感觉唇上一凉。却是她伸出一指,轻轻覆上他唇。
他诧异抬头看她,却见她满脸笑意,柔声道,“以后不要总是张嘴闭嘴‘奴才’的了。你……得改口称‘臣侍’了。”
怕是连昭珠自己也说不明白,那一霎那,他是什么感觉。
好像如坠五里雾中,又好像轻飘飘地浮在云端。一些从未有过的青涩美妙的情感,在那个不经意的瞬间,注入他的心。
他大了胆子抬头看她眼睛,试图寻找出一些像是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那眼睛里的真诚,却叫他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涨满了喜悦,只伴随着些微的不安和紧张。
“您……肯……”
“你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整个儿都是我的。”她笑笑,道,“我不要你谁敢要。”
她看着他眼里饱满的湿意,柔声道,“况且,把你嫁给旁人,我又怎么舍得。”
那一瞬间,他快乐得几乎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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