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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她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李大人。
“凤姑娘。”遥隔笑意盈盈,仿佛满屋春光。
“公子?”
“看来你我主仆二人,欣赏湖边美晾的逍遥日子,到这刻为止呢。”遥隔摊开折扇,摇起来。
她心一惊,李大人,追来了?她拧起眉细听,果然,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混合了许多急促的脚步声。
“本来还想在这儿多呆几天,清静一下,这李大人,这回居然如此聪明,连那迷踪森林也越过去,追来了,凤姑娘,我们今日进城吧。”遥隔笑得迷人,朝她伸出手去。
她看了他一会,又看看外面滴滴答答的雨,来不及捕捉心头闪过的暖意,将手交给他。不管未来他们是否一定要分道扬镳,此刻的他们,注定是要一起逃命的主仆。她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跃出屋子,扬了扬眉,笑开
江山与人
。
不知是得了何方神圣的帮助,李大人的追兵竟能寻着气味一路追过来,将他们逼至迷踪森林深处的一处悬崖边上。
他们被雨淋得狼狈,李大人蓄意待发。
对质着。
李大人笑得狰狞,得意道,“遥大人,想不到你脚程挺快的。”
“李大人也不错。”遥隔笑着回答,握着她的手下了些力道,紧了紧。
她看着他,不语,思索着该如何脱身的方法。
“遥大人如果识相的话,乖乖束手就擒,下官给遥大人留个全尸如何?”
“李大人真爱说笑,能活着,有谁不挣扎,会乖乖束手就擒的?”遥隔拧了拧眉,回,算算时辰,遥府的属下也应该快到了。
他的手有些微凉颤抖,她知道不是因为怕,那便是有其他原因,她眼光朝他探去,遥隔身后一处慢慢地渗出的血丝叫她眸色一变。
他在硬撑么,伤未好,硬要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飞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因为想表明,若不是她放手,他便不会放么?雨水滴在她脸上,顺着脸颊流下来,她的胸口突然被什么梗住似地难受。
三岁的时候,她被师傅紧紧攥着手躲在人群的隐蔽处,看着邢台上,那九十多个家人,瞬间被砍了头,血红色的一片,染红了她的眼,她想挣开手,冲出去,可师傅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不放。并告诉她,救不回来的人命,要学会放手。她似懂非懂,只是好伤心,满眼泪水,
当年师傅也是这样,紧紧握着她小小的手,不放开,从昏迷到清醒,一直握着。
“公子。”她低低地喊他。
“怎么了?”他转过头看她苍白的脸色,微微拧起眉。
“江山与人,我只选活物。”她低头许久,才慢慢地说道。
遥隔看着她许久,徐徐地扬起笑脸。
“死到临头,还亲亲我我,遥大人,这可真不符合你往日里的模样。”李大人看他们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愤怒地甩了甩袖子。
“咦,李大人,你还在?”遥隔纯心要气他
跳下悬崖
似地,惊讶道。
她看着李大人被气得变样的脸,突然一笑,她这主子,一向如此,凡事不紧不慢,可有时候却能气死人。
“放箭!”李大人恼羞成怒,一挥手,下命令。
一时间,箭如雨朝他向射来。
他们躲着箭,遥隔身后的血丝越渗越大,动作却渐渐慢下来,她拧着眉看着他,心横,下了釜底抽薪的决定。一记旋身,揽上他的腰身,在他的惊愣中,往悬崖下跃去!
面对李大人的攻势,她知道,他们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跳下悬崖,赌那一线的生机,如果不是福薄之人,上天自然会留他们一条命――在万丈悬崖下,给他们留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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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触目的是洁白的帘幔,和一双温和慈祥的眸子。
上天果然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她吁了口气,随即又拧起眉,半张着唇想要开口。
“姑娘想问遥儿?他没事,在隔壁,大夫正替他看着。”慈说眸子的主人微笑道。
她点点头,安下心来,有些昏昏沉沉地闭上眼。
许久之后……
“遥儿,她便是你信里的凤家姑娘?”一记温和的声音淡淡地传入她耳里。
“嗯。”
她听出这声音是遥隔的,于是拼命地想睁开眼,努力了许久,终于敌不过沉重的眼皮,才放弃。
“很像,你打算告诉她么?”温和的声音又传来。
“时机成熟的时候她总是要知道的。”遥隔声音低低地,仿佛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此番下山,为的就是追寻真相?”温和的声音探问。
“嗯。”
她迷迷糊糊地仿佛看见两个身影开了门,离去的时候探了一眼房内,又关上门。
周围静了去。
她再醒的时候,对上遥隔带笑的眸子和他手里一碗黑乎乎的草药。
拧起眉,她半坐起身,靠在枕头上,悄悄地退开一些。
“凤姑娘。”遥隔看着她的动作,
良药苦口
有些好笑。
“呃?”她又退一些,嫌恶地看他手里那黑乎乎的东西。她是医者,自然知道良药苦口这话,可真要喝那苦哈哈的药汁,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擅长劝人喝药,自己却是十分排斥。
那药,光闻味道就知道难以入口地苦。
她不要喝那黑乎乎的东西!那一口下去,一定要苦到心里去,她的味觉最受不了苦。
“良药苦口。”遥隔笑着将药递过去。
她紧闭着唇,用力地摇摇头,那碗看起来苦哈哈的良药,喝下去一定会要了她的命,让她呕个三天三夜。
“凤姑娘。”遥隔轻叹一口气,口气里有些怪罪的意味,“万丈悬崖凤姑娘都敢跳,还怕这一碗良药?”
他不知道这姑娘这么鲁莽,竟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抱着他跳下悬崖,让他的手下追到的时候,只看到他们坠崖的背影!
他确实吃了一惊,所以当属下找到他们时,他的念头便是待她醒后,好好地骂她,如今她真醒了,还耍着小性子,他竟拿她没办法。这姑娘,那倔强的眸子里的沧桑和弯弯的眉,真是……令他硬不下心去责备她。十五年那场灭门血案,到底给她留下多大的阴影?让她总是眉弯弯,眼弯弯地笑,却从来未笑到心里过?
“悬崖眼一闭就跳下去了,良药能从喉咙一路苦到心里。”她咕哝着回答,仿佛遥隔手上的药是砒霜似地,死活抗拒。她最怕苦味,一入喉,都能流到她心里。这些年,她一直很努力地笑,尽管不带多少真心,但脸上挂着的面具,终归不会轻易卸下,可苦味一入喉,不管她多努力仰着头,眼泪总会不自主地掉下来。
师傅说,要她保持笑口常开,一直到白发苍苍,所以这些年,自己一直很努力,努力到最后连自己都不习惯落泪。
除了师傅,她心底没有重要的人,亲人在十五年前被处以极刑,印象模糊又模糊,只依稀记得曾经有一双很大很温暖的手,拉着哭花脸的她,穿过长长的走廊,
跳下悬崖
将她带到有光的地方。她没有尝尽人间冷暖,心底却是苦的,这几年她拼命地避着心头绞痛,笑得眉弯弯,眼弯弯,不掉眼泪,就因为,怕哭的时候没有温暖的手拉着她,带着自己到光的地方,所以她怕苦,也不碰苦的东西。
即使她绝口不提,还是抹不去十五年前留下的伤。
就算他再粗心,也能看出她眼里的惊慌,遥隔重重地叹口气,避开她的眼,拿着药靠近,
“我死也不喝。”她眼里藏着惶然,双手抵在眼前,头摇得似拨浪鼓,要她喝那碗黑乎乎的药,她情愿再跳一次悬崖!
他看着她视死如归的表情,突然扬起眉,手突然捏上她的鼻子,在她张开嘴呼吸的同时,将手中的碗凑了上去。
咕噜咕噜,一碗黑乎乎的良药,就这么尽数灌进她的肚子里。然后,遥隔满意地点点头,放开她,将碗递给一旁憋着笑意的婢女,扬了扬手示意她下去。
她狠狠地咳着,看那婢女开了门,出去,又带上门。好一会手,才扬着眼瞪他,但一点气势也没有,要拼命咬牙才能让涌上眼眶的泪水不掉下来。凭什么一碗苦苦的药水就能让她掉泪,她偏要忍着!
“凤姑娘为什么要抱着在下跳崖?”遥隔伸手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顺便问。
“反正都要死,多个人路上好做伴。”她别过脸回答。
“是吗?”遥隔问得轻,扣住她的腰身,将她的头压向自己,声音低哑而温柔,“凤姑娘,我这个主子还真是不称职,若有下次,凤姑娘,可否让在下决定去留,在这人世?”
她在胸前定住,不知怎么地,眼眶竟瞬间红了起来,眼泪突然就止不住,籁籁地落了下来,浸湿他的月牙白的衣衫。师傅说,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相信,所以,她向来主动,心随意动,决定事物,可是现在,有人能帮她决定。
她却,感动得不可自制。闭上眼,手紧紧地拧着遥隔月牙白的衣衫,牙咬得紧紧的,在那最不可
伤势
触摸的心底深处,仿佛有一根弦,这么轰然断了线。
师傅,如今,若真要她选,她还能,心平气静地回天山么?
原来,共生死后,从何处来,回何处去,这话,她再不能说得轻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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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几处擦伤,在遥府住了几天,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遥隔带她出门,说是去逛逛布行,做几件衣裳。
他说她不适合白色,并摇着扇子在布行里与掌柜的争执着她衣裳的样式与颜色。
她有些无趣地坐在一旁,喝着茶看她那温和的主子与人讨论布料的颜色与衣裳样式的问题,觉得挺好笑的。凤皇朝的宰辅,竟在市井的小布行里与一名小掌柜讨论这些。
她眯着眼笑,看他挑了鹅黄色与粉色的料子递给掌柜,并指手画脚一番。虽然她不太适应人多的地方,可遥隔与人讨论的画面,她扬起眉看着不远处讨价还价的两人,微笑了一番。
像感应似地,遥隔摇着的折扇停了下来,突然转头朝她一笑。
她仿佛偷吃糖被抓着的顽皮孩子,怔住半会,才别过脸去装着看别处。
遥隔笑着走过来,在她眼前半蹲下,才笑意盈盈,“这凤城内可有凤姑娘喜爱的风景。”
她转过头看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许久后回过神,将目光放至门外的街上,眼珠转了两圈才道,“很热闹。”其实她想说的是,李大人苦苦追着他们要置他们于死地,若是听闻他们并没有死,还福大命大地悠闲地在凤城街上逛,在凤城的九王爷应该会抓狂,想出更毒辣的诡计来对付他们吧。
为什么,她这主子,依旧是这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模样,一点也不着急?
“只是没有热闹到你心里去?”遥隔看着她许久,才笑道,站起身,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握着扇子的手,看上去不留痕迹,微微地顿了顿。
她怔怔地看着悠闲喝茶
按捺不住
的他,唇动了动,最终也没有说出话来。她能说什么,为什么这主子,总能看到人心里去,让她无端端地心酸感动。
她按捺不住自己慢慢变快的心跳与不再平静的心,慢慢地潮热起来。
“凤姑娘在想李大人的事?”遥隔挑了挑眉,像是在问自己。
“嗯。”她点头。
“你我主仆二人既然已经安全到了凤城,那李大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这会恐怕躲在空灵城的李府内收拾包袱准备逃跑呢。”遥隔的语气又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