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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是表示视死如归的决心,非要战死在战场上,以二十五岁为限,为国捐躯,决不活过二十五。”
陈菊荣吐了一下舌头,说:“都活不过二十五,那日本人不是绝种了吗?”
女学生们一听,全都捂嘴窃笑。杨小蔚说:“那咱们尾荣先生死晚了呀,他早过了二十五了。”大家又笑。
宪兵警察的枪托又一次威胁地向他们举起来,他们才静下来。一身戎装、戴日式战斗帽的张景惠显得很臃肿,他上了真武庙台阶,清了清嗓子,从协和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开始念稿训话了:“你们是天照大神的传人,你们是天皇的子民,在你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大和民族的血液,从你们一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担负起建立东亚乃至全世界新秩序的神圣使命,为它献身,本来就是最大的光荣,今天,天皇陛下召唤你们了,去吧,勇士们,本大臣代表满洲帝国皇上为你们祈祷,去吧,走向那炮火和硝烟中,那里有快乐和永恒。”
杨小蔚小声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你别说,后几句还挺有文采呢。”
白月朗也觉得这次张景惠不是信口开河。他是个大草包,不知是哪个刀笔邪神替他写的呢。
张景惠讲完了,在口令下,这些新兵们走起正步,绕场一周,唱起悲壮而又凄伤的军歌:
皇天后土,
唯尊我主,
今日上前线,吼一声:虎、虎、虎,
好男儿二十五。
尾荣义卫不断回头,寻找着妻子,渡边佑子泪眼迷离地不停向他挥手。
学生们又想冲破警察防线,当枪托又抡起来时,恰好走下台阶的张景惠一行从他们跟前经过,白月朗鼓起勇气大声叫道:“总理阁下!”
张景惠一扭头,他认出了被警察拥来搡去的白月朗,马上停住了脚步,告诉小原二郎去把白月朗请过来,看她挤在那里太难受了。
小原二郎带几个侍卫过去,叫堵在那里的宪兵、警察们闪开,说:“奉总理大臣之命,请白小姐过来。”
军警们忙闪开,白月朗一走,医大学生一拥而上。警察和宪兵又不让了,只放白月朗一人过去。白月朗向张景惠告状,说:“我们来给老师送行,却挨了宪兵和警察的打,连我都挨了几枪托。”
张景惠走过来几步,他看了日本宪兵们一眼,没说什么,却告诉小原二郎让那些警察过来。张景惠也会挑软柿子捏,日本宪兵惹不起,警狗子还反天了?不教训教训他们,给白月朗出口气,在白月朗面前也没面子呀。
小原二郎一声口令,几十个警戒线上的警察全诚惶诚恐地过来列队,向张景惠大鞠躬。
张景惠质问他们:“凭什么用枪托打医大的学生?竟敢狗仗人势吆五喝六?”张景惠说得振振有词,“连天皇都推崇教育,高看学生一眼,没听说吗?教育可安邦治国,打学生即是打皇上的脸、打天皇的脸。”
这一说,警察们全吓得垂头侍立,一声不敢吭。张景惠喝令跪下,就叫白月朗这些大学生们替他惩戒这些东西,狠狠地打。如果不解气,想打多久就打多久。
唐庆华、陈菊荣这些同学巴不得这样,上去就对警察们拳打脚踢,口中还教训着:“还敢不敢欺压百姓!”“还敢不敢打粳米骂白面!”打得那些警察抱着头东躲西闪却不敢还手。
这一来,看热闹的百姓越围越多,很多人叫:“打得好!狠狠打!”“这群警狗子也有今天!”
杨小蔚说:“这总理大臣挺公正啊,知道百姓恨警察。”
宋伯元哂笑着说:“总理大臣也是拣软柿子扛呀,怎么不下令打日本宪兵呢?”
陈菊荣对杨小蔚说:“我看,他发威,一半是替白月朗出气,白月朗太有面子了。”
白月朗说:“他可不是为我,他也是借机会发邪火。你没听他说吗?你们也敢狗仗人势,这句话你们好好琢磨琢磨吧。”
看看打得差不多了,白月朗对唐庆华他们说:“行了,总理大臣也是惩戒一下他们的意思。”随后对跪在地上的警察说,“都起来吧,记住总理大人的话,别再狗仗人势了。”那些警察边磕头边作揖地爬起来。
绕场第二周的出征队伍又走到白月朗他们跟前了,同学们大喊着:“老师保重。”“老师再见。”
满眼是泪的尾荣义卫满脸凄怆地说:“同学们,谢谢你们来送我,永别了,真的是永别了。”
好多同学都哭了,是呀,此去无归路,那是去南洋当炮灰呀,古来征战几人回?
4
在西江月的一再要求下,吴连敏终于和徐晴见了一面,见面地点选在新京朝日剧场。这家影院今天上映的片子是娱民电影(故事片)《建国的黎明》,是以川岛芳子的传奇经历为素材拍摄的影片。黑暗中,徐晴、西江月和吴连敏坐在包厢里,喝着茶、嗑着瓜子在看片子。
吴连敏称赞扮演川岛芳子这个演员演得真像,活灵活现。
徐晴却不以为然,说:“那是因为一般人不认识川岛芳子,我瞅着可别扭,太不像了,气质、秉性,都差得太远了,演员只表现了皮毛而已。这川岛芳子既是我崇拜、模仿的对象,也是我嫉妒的对手,川岛芳子可比舞台上的人要老辣。”
她一说,吴连敏这才知道,笑道:“原来徐小姐跟川岛芳子这么熟,难怪针砭到位。”
西江月告诉他:“前几天川岛芳子从日本过来,还在徐课长家住了几天呢,还给我带来了日本衣料、玩偶和清酒呢。”
吴连敏见银幕上的川岛芳子正与溥仪的皇后婉容调笑,就探询究竟:“都传说川岛芳子是同性恋,她和婉容是不是那种关系呀?”
徐晴说:“都是以讹传讹,我和川岛芳子那么好,我们之间怎么没闹同性恋啊?”
灯亮了,片子在换本,中间休息。吴连敏说:“这次货物顺利到大连,老板可高兴了,二位功不可没。”
徐晴说:“为组织肝脑涂地都没关系,我最怕人家不信任。去年老板几次说要召见我,可一直不见,后来西江月就出事了。若是早一点见了,多听听老板训诲,也许就出不了事了。”
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吴连敏说:“我也见不着老板,我不过是二掌柜手下三掌柜、四掌柜底下的小小伙计,隔着好多层呢!”
徐晴笑起来:“店规森严啊,那我连小伙计也够不上喽?”
吴连敏又说:“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层层转达,你们放心,大老板迟早有一天会召见你们的,水到渠成的事,急也没用。”
既然如此,徐晴也不再逼他了,就问:“我下边的任务是什么?”
吴连敏说:“重庆方面过来一本书,是蒋介石写的,叫《中国之命运》,量大,以前油印过几份,传不开。这次要印几千本,用油印太困难了,又模糊不清,所以想铅印。”
印刷小册子,这比搞电台容易多了。西江月显得很慷慨,印多少本,叫他说个数。
吴连敏借着灯的逆光注意观察徐晴,发现她好像面有难色。
徐晴并不回避,说:“是呀,要铅印,就得有人拣字,有人排版,有人校对,有人付型,有人印刷,这是一条龙的流水作业,这可绝不是一两个人能办到的,弄不好很容易走露风声。”
她说的何尝不是!吴连敏说:“真希望将来能有一个自己的印刷厂,那就好了。当然这很难了。”
徐晴说:“我认为,建印刷厂反倒比印一大批《中国之命运》要容易。买印刷机、买铅字,买装订机,可以化整为零地凑,不容易暴露,我建议,上头何不下决心,建一个自己的地下印刷厂不更好吗,一劳永逸。”
西江月并不明白徐晴的用意,徐晴想大张旗鼓地干,这一来,地下组织就掌握在她手里了,暴露的概率也大。西江月也认为建地下印刷厂值得,是上上策,印传单再也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东躲西藏的了。
如果像他们说的这样,吴连敏也赞成干脆来个一劳永逸,就办个地下印刷厂。不过叫他们沉往气,先不忙进行,等他请示后通知他们。
银幕上又出现川岛芳子女扮男装穿军服挂洋刀的镜头……
吴连敏起身,要上一趟厕所。
他一走,徐晴捅了西江月一把,小声说:“你快跟上,这一次一定要跟出个结果来,至少知道他的落脚处,他与什么人联络、接头也就清楚了。”
西江月却不动地方,他说:“这样不好吧,不该这样,小家子气,万一让他看出我们监视他就更不好了,会影响全局。吴连敏已是囊中物,还怕他跑了吗?”
徐晴教训他:“我们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大连那个接货的,不是也没跟住,神秘地失踪了吗?别弄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向甘粕正彦交差?”
西江月便不情愿地起身,也以上厕所为借口,实际是监视吴连敏。
西江月走进电影院男厕所,里面空空如也,小便池前根本没人。他不顾一切地挨个拉厕所门,都是空的,拉开最后一个门,里面倒有人蹲着,是个日本宪兵,那人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八嘎牙路!”吓得西江月一哈腰,连说“对不起”,一溜烟跑出了厕所。
可以想见,徐晴何等恼火,不说是“鸡飞蛋打一场空”吧,至少证明了一点,人家根本没把徐晴当成自己人,连西江月也不信任。徐晴有一种被人耍笑、戏弄的感觉,她今天在这骂西江月“饭桶”,明天甘粕正彦还不定骂她什么呢!
5
医大教室里,西江月在讲“满语”课,教室里静悄悄的。黑板上有《皇帝训民诏书》六个字。今天是默写《皇帝训民诏书》,并且要有解读,西江月发话:“彼此间不准说话,不准交头接耳、不准打小抄。快期末考试了,这次成绩是重要参考。”
女生们开始默写,教室里一片笔尖划纸的嚓嚓声。
与杨小蔚同桌的陈菊荣用一只手捂着腮帮子,咝咝哈哈地直咧嘴。杨小蔚问她:“是不是牙又疼了?”
陈菊荣说:“我昨晚上疼的一宿没睡着觉。”
杨小蔚劝她:“不如你请个假吧,反正西江月老师好说话。”
“挺着吧,不然成绩怎么办?”陈菊荣说,“这是不能缺的成绩单呀。”
这可不像陈菊荣说的话了,杨小蔚不屑地撇撇嘴,“你还挺乐意背这玩意儿啊!我巴不得躲开。”
西江月踱了过来,手指头在她们的桌面上弹了几下,训斥道:“你们俩又嘀咕什么呢?”
杨小蔚站起来:“报告老师,陈菊荣牙疼得受不了啦。”
西江月也叫陈菊荣挺一挺,考完试再说吧。
杨小蔚却顶嘴说:“敢情老师牙不疼了。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啊。”
西江月见陈菊荣一脸痛苦状,又不忍心了,就允许陈菊荣到牙医那看看,消消炎。
杨小蔚自报奋勇陪她去,说:“我认识一个好牙医,在三马路那儿,又不贵,看牙又好。”
西江月不准:“陈菊荣牙疼,又不是腿痛不能走,要人背,你凑什么热闹。你想借机会逃课吧?”
杨小蔚强调:“那是我亲戚家开的镶牙院,我出面,说不定能免费,陈菊荣哪有多少钱啊,省一个是一个呀。”
西江月松口了:“你总有话说,行了,你陪她去吧。”
杨小蔚答应一声,乐颠颠地拉着陈菊荣走了。
到了济众镶牙院,有杨小蔚的人情,当然优先。陈菊荣半躺在镶牙椅上,钟鼎给她钻牙,钻头咝咝响。冯月真在另一张椅子上给另一个患者看牙,杨小蔚则像自家人一样,在烧开水沏茶。
新雇的小伙计往门外搬空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