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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说:“这不认不识的,哪好那么的呢?”
杨小蔚笑着说:“一口吃的算什么。”
老头叩了烟锅,说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接过煎饼大嚼起来,落在地上的煎饼渣也用手指头蘸唾沫沾起来吃了。
杨小蔚搭讪着说:“大爷贵姓啊?”
老头答:“免贵姓屈,冤屈的屈。”随即又问:“闺女不是本地人吧?”
杨小蔚顺口说:“我是新京的,上通化来找舅舅,人家说搬柳河去了,到了柳河,才知道舅舅去年就死了,寡妇舅母又搬回了通化,她又赶了回来,不能白来,怎么也得见一面呀。”
老屈头早把煎饼吃光了,他说:“肚子里有了食,就是驴偷懒我也不怕了,我拉边套,也能把柴火拉回去,多亏你这一张大煎饼了。”
杨小蔚趁机说:“我帮你拉。”
老屈头说:“这可不敢当,哪能劳烦闺女呢?”
杨小蔚说:“闲着也是闲着,走吧,我和你一起进城。”
老屈头说:“那我就先谢谢了。”他开始整理驴套,然后从旁边车辕上又拴了一根绳,喊了声“驾”,白己也弓起腰拉帮套,杨小蔚则从后面推,这一下驴减了分量,也顺气了,小驴车向城门口缓缓走去。
趁人不备,杨小蔚从怀里摸出那颗手榴弹,塞进柴火垛里。
这天医大终日实习的学生放半天假,陈菊荣和周晓云也不洗衣服,吃过早饭就上街,盲目地走着,大街小巷乱串,可到处碰钉子,也不知道他们把张云峰押在哪里了。
周晓云早泄了气说:“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咱们在这通化人生地不熟的,打听个人都费劲,更别说找一个犯人了,就是打听到了,人家也不会让你见啊!”
陈菊荣说:“若看不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张云峰在受难,我不救他,心里难受啊!”
周晓云说:“难受有什么用?我们有劲也使不上啊。”
陈菊荣说:“你说,他会被处死吗?”
周晓云说:“不知道。反正凶多吉少。”
这时过来一队巡逻的日本兵,大声喝问:“干什么的?”
陈菊荣说:“是新京医大的,来终日实习的。”
巡逻兵勒令说:“不准在街上乱串,你们马上回去。”她们只得赶快走开,钻入小胡同。
·31·
第三十二章
1
甘粕正彦进了大和旅社经理室,天岗从外面关上房门。甘粕正彦接过电话,说:“啊,是野副将军,你还没休息呀?他呀?他已经打上门来了。”他捂住话筒向门口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说,我有办法对付这个草包,你放宽心去睡大觉。他随即挂断了电话。
甘粕正彦重新摇电话,他说:“接线生吗?我是甘粕正彦,对,你马上给我接通关东军总司令官梅津大将家里,有紧急军务。什么?这不算晚,你不会受训斥的,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特许权,什么时候都可以要通总司令官的电话。好、好,我等着。”
趁甘粕正彦去接电话的机会,张景惠凑到白月朗身旁,把她的手抓过来,在她手背上拍着说:“你别害怕,天塌不下来,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我这高个的擎着呢。”
白月朗把手抽出来说:“多谢,我虽然被冤枉,可落入他们手,也是凶多吉少啊。”
张景惠说:“大不了我去求梅津美治郎大将,他上任那天,我没巴结他,他反倒先给我送了一份厚礼,为啥?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呀,妈拉巴子的,他们离了我就玩不转转,就冲这个,我到时候要他一句话,黑变白,白变黑,手拿把掐,甘粕正彦算个屁。”
少顷,甘粕正彦回来了,屁股还没坐稳,天岗又急匆匆地进来说:“总理阁下,关东军总司令梅津大将找你的电话,找你一圈了。”
张景惠绝对想不到这是甘粕正彦使的计,一听关东军司令找他,像个圆皮球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咧开大嘴笑着说:“真他妈巧!我正想找他呢,他倒先把电话打过来了。”他示威般的横了甘粕正彦一眼,又掉过头向白月朗投去鼓励的一瞥,似乎在说,这回你心里有底了吧?可他哪里知道这是甘粕正彦跟梅津美治郎做好的扣啊!白月朗没出声,张景惠抓起他的手枪出去了。
甘粕正彦问白月朗:“方才张景惠跟你说什么了?”
白月朗摇摇头,说:“没说什么。”
甘粕正彦笑着说:“他一定大包大揽保你没事。你信吗?”
白月朗说:“我并没犯法,用不着谁保我、救我。”
甘粕正彦意味深长地一笑说:“恐怕张景惠接完这个电话就把尾巴夹起来了。”白月朗看了他一眼,已经猜到甘粕正彦又要戏耍张景惠这个草包总理了。
张景惠进了大和旅社经理室,坐下,毕恭毕敬地接听电话:“不辛苦,不辛苦,谢谢梅津总司令官!是,我很好,我来视察东边道,托您的福啊,看到这里红胡子死的死、逃的逃,都老实了,百姓安居乐业,我高兴啊,皇军肃正治安有方啊。”接着他有点不自在了,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是,是,不敢,卑职不敢越权。”
梅津美治郎正在电话那一端教训他:“你不能妨碍公务,懂吗?我不止一次听说你背地里骂街,阴一面、阳一面,这不好吧?我们选中你当国务总理,要的是忠诚和驯服,你做不到,我们随时可以找一个比你更听话的。”
这最后一句分量太重了,张景惠已经汗流满面了,什么“妨碍公务”,肯定是方才甘粕正彦在电话里给他上了眼药,张景惠这才醒悟过来,妈拉巴子的,这王八蛋!可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人家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对着话筒不断地大哈腰:“是,总司令放心,狗还能改了吃屎的毛病呢,今后,我堵上耳朵、蒙上眼睛,啥也听不见,啥也看不见,中了吧?我就是那磨道里的驴,听喝,还不中吗?”守在门口的天岗差点笑出声来。
几分钟后,天岗在门口探了一下头。甘粕正彦问他:“总理大人电话接完了吗?”
天岗说:“刚刚通完话。”
甘粕正彦故意挖苦地说:“快请他过来坐呀,他的牢骚还没尽兴呢。”
天岗笑着说:“总理阁下放下电话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出了一头冷汗,都没敢往这边看一眼。于是属下问他这边的事还没完,怎么走了?他说,我他妈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啊?”
甘粕正彦得意地拊掌大笑。他回头得胜似的问白月朗:“怎么样?被我言中了吧?”
白月朗讥刺地说:“你确实走了一招绝棋。看着走狗被摆布的丑态,你有理由高兴。”
甘粕正彦收敛起笑容注视着她,心里想,从前只把她看成是一个含苞欲放的少女,单纯、纯情,涉世不深,看来错了,小看白月朗了,她居然把甘粕正彦的智谋看了个里外透亮。但这话他没说出来,甘粕正彦挥挥手,把天岗打发走,又把白月朗一口没喝的凉茶倒掉,重新沏了一碗热的,很有闲情逸致地说:“等有时间我用日本茶道请你。”
白月朗没作任何反应,木然地坐在那里。
甘粕正彦说:“看起来,你指望别人救你,十有八九都会落空,还是就近求我这个小菩萨灵验啊。”
白月朗依然不语。
甘粕正彦的眼神变得温情脉脉了,他娓娓动人地说:“我以前说过,我这大半生,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不乏美女,你不会说我夸张吧?咱们满映可以说美女如云吧?可是,从来没有哪一个让我这么动心过,你是第一个,也一定是最后一个。”
白月朗有几分惊讶,从前,甘粕正彦对她特殊,她是有感觉的,可即便是那时,甘粕正彦也没这么赤裸裸地表白过,今天这场合似乎没有花前月下的温馨浪漫气氛啊?他是乘人之危,还是打这张牌软化她?不管怎么说,白月朗是十分清醒的,所以她回答:“你对一个囚徒表白这些,不觉得有点荒唐吗?”
甘粕正彦说:“你别打断我。但我知道,我对你的一切努力都是无效的,你心中有别人,其实,我有足够的权力和优势,有各种理由、借口占有你,你跑不掉的,但我从来没让你有半点失去自尊的举动,你不会没有感觉吧?”
这倒是实话,也正因为这个,白月朗一直保持着与甘粕正彦的交往。但今天场合不对,她不能不有所警惕,就讥讽地说:“这是甘粕先生值得骄傲的美德吗?”
甘粕正彦说:“我不敢这么说。但你心里明白,至少我对你是尊重的。我在心底默默地爱着谁,我有这个自由和权力吧?你总不能因为这个鄙视我吧?”
白月朗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好了,不必兜这么大的圈子。”
甘粕正彦说:“我知道,你真正崇拜和深爱着的人是梁父吟,他确实很优秀,是个男子汉。在感情的赛场上,我过去从来没准备输给他,你信吗?”
白月朗说:“我并没有让你与他竞争。况且,感情的归属,完全是我自己的事。”
甘粕正彦说:“我说我是个好人,你承认吗?”
在白月朗眼中,那个温文尔雅的甘粕正彦早已撕掉了迷人的画皮,白月朗不可能对他存在幻想了,所以她说:“你比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要好一些。”
甘粕正彦的话,很具杀伤力,他说:“如果说梁父吟是我的情敌的话,现在我甘粕正彦占了上风,梁父吟成了阶下囚。我只要暗示一下,梁父吟就快没命了,这不正是我消灭情敌的良机吗?”
白月朗想说“你干得出来”,又不愿把他逼到死角,那对梁父吟不利。
话锋一转,甘粕正彦又把话拉了回来,说:“你真的把我想得这么坏吗?我如果告诉你,我不但不对他落井下石,反而决心成全你们,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会相信吗?你会作何感想?”
白月朗早已从天真烂漫的情调里脱胎了,她显得很冷静,“倘若如此,不会是没有附加条件的吧?”
甘粕正彦说:“你真聪明。一句话,让梁父吟与我合作,只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然后成全你们,可以结婚,不愿留在满洲,可以去日本,我负责介绍你进日本东宝电影公司,一样成为大明星。”
白月朗知道这不完全是欺骗,但它的代价就是她和梁父吟的人格和民族尊严的彻底沦丧。所以白月朗说:“你想得太美了,你这梦怕是做不成的。”
她的心很乱,惦记着梁父吟,不知他现在何处?连自己都成了阶下囚,梁父吟肯定是落入虎口了,甘粕正彦不会平白无故地编出这么个故事来。白月朗很心焦,假如此时自己没出事,也还有机会借助一些上层关系对梁父吟施救,可她一样是囚徒,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抱恨了。
2
梁父吟在满映演员养成所排练厅空荡荡的屋子里走来走去。窗外、门口依然有人看守。
他忽然听见外边有一个动听的女声在唱《塞上散曲》:
天接衰草草连天,
大风飘送白云到天边,
我思情郎,郎在塞上走,
情郎啊,何时来到妹妹梦里边。
梁父吟听出是古樾在唱,这首《塞上曲》是她主演的《塞上春秋》的主题歌,也是她自己灌的唱片。她此时唱它,与自己吹《春江花月夜》口哨显然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在联络自己。梁父吟迟疑了一下,走到窗前去,欠开一道窗帘缝,果然是古樾在唱歌,她在旷场晾衣绳上晒衣服,看守没法轰她走。她磨磨蹭蹭,样子很悠闲,眼睛一直盯住这扇窗户。
梁父吟索性把窗帘拉开,向她摆手,古樾清晰地看到了他。
看守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