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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小蔚的心又一次被打动了。她伸手替他拭去眼泪,说:“你怎么了?”钟鼎给她的印象,从来是游刃有余、信心十足,没这么软弱过呀!
钟鼎说:“原谅我,我不该提这个要求。”
杨小蔚心软了,她说:“好,我就留下来不走了。”
一听这话,钟鼎把她抱得更紧了,在她头发上、脸庞上亲吻着。
杨小蔚推开他说:“我还在念书,你可不能……”
钟鼎再三表白:“我不会越雷池一步的。你相信我。”
杨小蔚点头,说:“我相信你。你和冯大夫在一铺炕上睡了那么久,都守住了界限呀。你们当中不会隔一盆水什么的吧?”
钟鼎苦笑一下,说:“我只是感到来日无多,想多跟你说说话。”
“什么叫来日无多!”杨小蔚埋怨他短视,“日本鬼子还能待长啊?早晚得滚蛋!应该说来日方长才对。”
钟鼎又苦笑了一下,点点头说:“这是必然的,可那一天的到来,不是对每个人都一样,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这叫什么话?杨小蔚觉得他有点反常,却又找不出原因,就问:“说什么呢?怎么今天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7
梁父吟站在满映养成所单身宿舍窗下,天淅淅沥沥的下着秋雨,他虽然穿着风衣,浑身上下也都淋湿了。
几个女演员打着花伞从宿舍里出来,唧唧喳喳地说笑着,见了梁父吟,她们笑得更响了,一个说:“谁敢罚我们大作家在房檐底下站班啊?太不公了!”
瓜子脸的古樾说:“梁父吟,你也太老实了,她不让你进你就不进啊?给!”原来她塞给梁父吟一把房间钥匙。梁父吟连忙道谢。
古樾说:“谢我是小事,小心鸡飞蛋打一场空,跟理事长争风吃醋,那可是电线杆子上插鸡毛,好大的掸子(胆子)呀!”
她们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她们走远后,梁父吟进了楼门,一步步上楼。
白月朗在屋里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她悄悄来到门口,从锁孔向外张望,看到的竟是一只眼睛,梁父吟也正向里看,白月朗急忙走开,想想,捻了个小纸团堵上了锁孔。
梁父吟直起腰,开始敲门,白月朗装听不见,坐在床边看剧本背台词。
梁父吟站在门外,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在墙上找到电灯开关,电灯一亮,走廊才不黑了。梁父吟对里面说:“你不开,我可要进去了?”
白月朗在里面还是不出声。
梁父吟便摸出钥匙,插进锁孔一拧,房门无声地开了。白月朗吓了一跳说:“你这人,你怎么会有钥匙?”
梁父吟说:“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吧!”
白月朗马上背过身去想不理他,可她看见他身上全淋湿了,雨珠顺着两鬓往下淌,她于心不忍,抓起一条毛巾扔给他。
梁父吟胡乱在头发上抹了几下。白月朗又说:“风衣都湿透了,还穿在身上,等着伤风啊?”
梁父吟一边脱风衣一边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你管我伤风不伤风!”
白月朗说:“你这人多不识好歹。你赶快走,又不是我请你来的。”
梁父吟坐下,随手翻着明星画刊,说:“行,不过,我可是有正事来的。”
白月朗仍然不理睬他。梁父吟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纸币,像捻扑克牌一样呈扇面形捻开,放到白月朗面前,他问白月朗:“认识这些钱吗?”
白月朗并没在意,仍看她的剧本,梁父吟又进一步提示她:“不是把给你父亲的钱都做上记号了吗?”
这句话很有吸引力,白月朗立刻放下剧本,抓起那些钱,冲着灯亮一张张看,她点过蓝墨水点的记号清晰可辨,她一时忘记了怄气,高兴得无以名状。这是她做了记号的一百块钱,一张不少,她是交给爸爸的,果真变魔术一般都跑到梁父吟手里来了。
既然猜想得到证实,梁父吟也是又惊又喜,真想不到啊,白老师这个有名的白协和居然会是他的同志,他隐蔽得太巧妙了。如果不是白月朗突发奇想搞这次试验,他们也许永远对面不相逢,大家永远视他为汉奸。
白月朗激动得眼里涌出泪水,为自己误会父亲而难受。她判断:“我爸爸说不定还是你的下级呢。”
梁父吟问:“怎么见得呢?”
“这不明摆着的吗?他向组织的捐款,七拐八拐,最后都交到了你这儿,哪有上级向下级交款的道理!”
梁父吟却说:“那不见得。我也是过路财神,钱可能最后都集中到财务员手上,难道说财务员是最高上司吗?”
“这倒也是。”这其中的事,她可弄不懂了。
梁父吟警告白月朗:“这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你绝对不能在你父亲面前露出来,我和他都没权相互交流、沟通,依然形同路人,对面不相逢。除非上级有指令。”
白月朗好不激动,现在她明白了,爸爸明明偷看了她藏在床下的箱子,并且知道那是一部电台,却只字不提。还提醒他们不可冒险搬运,不可不经请示胡来。这些年,家里家外,父亲都蒙受着“白协和”、汉奸的罪名,这巨大的人格压力他都承受下来了,何等不易!看来,“汉奸”的保护色使他在满洲国如鱼得水,多为民族做了多少事呀!她真想马上跑回家,扑上去抱住父亲,说一声“对不起,错怪您了”,可惜她还不能!
梁父吟问她:“不生我气了?”
白月朗说:“生,怎么不生!”
梁父吟说:“前天甘粕正彦在中央大饭店宴请我,要找你作陪,你为什么不去?”
白月朗故意说:“因为你梁父吟在,看着别扭。”
梁父吟说:“不去也好。”
白月朗说:“有满洲一枝花陪你,那多风光啊!”
梁父吟说:“你就气我吧。”白月朗咯咯地乐起来。
梁父吟把他接受《醒》的创作一事告诉了白月朗。这可是白月朗没想到的,她显得很忧虑,说:“你这不是往绝路上走吗?这种戏,你怎么能写?一旦上演,将受到万人唾骂,汉奸文人的帽子还摘得掉吗?”
梁父吟岂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可当时徐晴和甘粕正彦把他逼到悬崖上了,无路可走。至少应该拖呀,可他却那么痛快地答应了。是呀,白月朗说得未尝不对。梁父吟说:“连徐晴都没指望我这么爽快地应承下来。”
那一瞬间,梁父吟想的根本不是个人的名誉,他意识到,他的对手们这是对他的又一次试探,才故意拿这样的戏来刁难他。他只有接,才证明自己无二心,可靠。
白月朗替他发愁,说:“这个刺猬捧到手上,可就很难抖掉了。”
梁父吟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拖。一个剧本写个一年半载的是常事,拖不过去了再说。
白月朗总觉得难办,说:“拖过初一,还拖得过十五吗?”
梁父吟真的一筹莫展了。两个人相对叹气。
8
灯光幽暗,乐声低迷,甘粕正彦和徐晴相对坐在湖西会馆厅沙发里,每人手里有一杯加冰白兰地。他们正在商量三马路镶牙院的事。
徐晴没想到,跟钟鼎来接头的是个小丫头,还让人跟丢了。
甘粕正彦想来想去,忽然想到,说:“会不会是那个叫杨小蔚的呀?”
徐晴不得不承认甘粕正彦记性好,说:“对了,杨小蔚是钟鼎的女友,专门从奉天追到新京的,常到镶牙院去帮忙。不过,我认为不可能是她。”
甘粕正彦问:“为什么?”
“不合逻辑呀!”徐晴说,“你想啊,这小丫头肯定不是同党,是同党,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跑到新京来找情人,这会危害工作,他们不可能容忍。”
甘粕正彦说:“也是。那这女人是谁呢?”
徐晴说:“不用犯愁,明天他们来提货时便见分晓。其实呀,我觉得你的胃口太大了,趁他们派人取药时把人抓住,大刑一上,不怕他不招,一样把新京的地下党一网打尽,你却要一直跟踪下去。”
甘粕正彦摇摇头,说:“你太短视了,我要把线放得长长的,提货人,山里接货人……顺藤摸瓜,连抗联匪徒的密营都要摸到,这叫毕其功于一役。”
徐晴觉得不保险,说:“万一跟丢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甘粕正彦很自信,说:“我觉得不会。这次我们提供的药品太珍贵了,数量又大,抗联和地下党一定十分重视,一定会动用很多人参与保障,只要楼梯响,不怕人不来。你保证密切监视济众镶牙院。”
白浮白夫妇已躺在床上闭了灯,但都没入睡。隔壁书房传来轻微的谈话声。
龚新茹问:“梁父吟写剧本,白刃能帮什么忙?他跟着掺和什么?”
白浮白说:“梁父吟得了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日本人让他写的这个电影,说白了,是吹捧日本人善良,咒骂抗日地下党残酷无人道的,他该怎么写?能不犯愁吗?”
“这还不好办?写剧本总不能用刺刀逼吧?”龚新茹说,“不接,不就完了?”
“你说得倒简单!”白浮白看得一清二楚,说,“日本人本来就怀疑他脑后有反骨,这也许是个试探,不接这个戏,那不是要遭殃吗?”
这一说,龚新茹有点着急,既然女儿跟他好,龚新茹就把梁父吟视为准女婿,不能看着他受憋,白浮白经多见广,龚新茹叫他帮着出出主意。
白浮白说:“梁父吟足智多谋,比我有主意。”
书房里,窗帘掩得很严,台灯灯罩上又盖了一块毯子,只有一点灯亮射下来。梁父吟侧卧在沙发上,嘴里叼着烟,地板上的烟灰缸里已堆了很厚一层烟蒂。白刃双手枕在脑后,平躺在地板上。
他们讨论的并不是如何写《醒》这个剧本的事,而是来之不易的药品怎样运进山里,它的副产品应当是考察钟鼎失踪一夜两天的表现,迄今为止,钟鼎并没向组织交代去张景惠府上出诊的来龙去脉,这就加重了他的疑点。
“上级的分析没错,钟鼎本来就可疑,他失踪两天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至少应当对组织有个交代。”梁父吟弹了弹手上的烟灰。
白刃说:“也不能说没有交代,他说全家人从奉天来,住在张景惠官邸,他去和家人团聚,这本来也说得过去,可他隐瞒了这事,却说是给张景惠治牙,为什么要隐瞒这个情节?还有更可疑的,地下党开列的药品清单,应当说有点强人所难,量又大,他眉头都没皱,一点价钱没讲,而且这么快全弄齐了,梁父吟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他从奉天来新京没多久,交际有限,应当不具备这么大的能力。”
这也正是白刃所怀疑的,他说:“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日本官方给他准备了这些药品,意在钓鱼。”
梁父吟叹口气,“我真不愿意往坏了想钟鼎,可又没有别的解释。”
“你派杨小蔚去接头,在我看来,是出奇兵,实在富于戏剧性,他想不到啊。”白刃说,“这样做也不好,他们会动手抓杨小蔚吗?还是在提货时来个人赃俱获?”
梁父吟是号准了脉的,说:“应该不会抓杨小蔚,一旦抓了她,线就全断了。他们的胃口不会这么小。上次对西江月期望值那么高,最后只捕到了一个吴连敏,他们这次要翻本的。”
“药品到手,还有个怎么往山里送的难题,现在日本人卡的很严,国道、铁道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我觉得,这么多药品,目标太大,可不是几本厚书就能装走的。”
梁父吟告诉他:“抗联那边已做好了准备。听省委同志讲,接替杨靖宇的魏拯民肺病很重,在密营里快不行了,急等这批药,雷米锋、盘尼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