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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与天齐(无处不飞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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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片孤城万万仞山

  无艳自跟尉迟镇认得;便对他的为人很是钦敬,以至于不知不觉倾心于他;自然无法容忍有人当面斥骂贬低尉迟镇,听孙锦堂左一句右一句骂个不停;无艳哪里能忍得了。
  无艳自小在山上长大;全然不知什么权贵威严,之前连进宫见皇帝都视为平常,对孙锦堂;自然也不客气;她又哪里知道,这关外关内,普天之下,没有人敢这样跟老将军说话。
  尉迟镇当然知道不对,急忙替无艳请罪:“老将军恕罪,无艳只是无心之语,并无冒犯之意。”
  孙锦堂横眉冷眼,盯着无艳闷声不吭地往前走了几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也敢在老夫面前高声放肆!尉迟镇,你跟这种粗野无知的丫头厮混一起,可见老夫并没有骂错!”
  孙锦堂之前很是瞧不起尉迟镇,甚至出言讥讽侮辱,尉迟镇却毫无怒意,然而听他如此说无艳,却不由皱了皱眉:“老将军,无艳从小与世隔绝,虽然有些不通世事,不懂什么繁文缛节,但也只真性情罢了。”
  孙锦堂没想到尉迟镇竟会为无艳辩解,有些愕然之余,紧锁双眉看向他,眼中透出厌恶之意,道:“呸!之前还以为你是堂堂大丈夫,镇守山西总也有几分威名,不料竟也是个沉溺女色之辈,算是老夫看走了眼!”
  尉迟镇听他复又骂了起来,却只不卑不亢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尉迟镇始终只是尉迟镇,不值得夸耀,也不至于不堪。”
  孙锦堂见他竟不示弱,大怒:“混账东西……”
  无艳在旁,听着尉迟镇出言维护自己,正觉高兴,见孙锦堂不依不饶,破口大骂,无艳又气又是无奈,便道:“唉!你不要再发火啦,你的脸色已经很不好,再这样乱叫乱嚷只会越发头疼!”
  孙锦堂一愣,竟没再继续骂下去。
  尉迟镇拉住无艳,趁机道:“老将军,我只是路过,至于彭钺,他跟我有旧日情谊,不好就装作不认得的,是我不该拉他喝酒,害他误事……如果论罪,也是该记在尉迟镇身上。”
  他们说话的这功夫,那边彭钺跟一干军官都怔怔地看着,此刻天越黑了,风沙也越大,隐隐听到风卷起尘沙发出呜呜怪叫的声音。
  无艳把蒙面的巾子系的紧了些,又往尉迟镇身边靠了靠,也跟着说:“对啦,你干吗要打彭大人,他明明是你的兵,你因为镇哥哥而打你手下的人,岂不是很傻?”
  孙锦堂眉头又是一皱,尉迟镇忙对无艳低低道:“星华,别做声。”
  孙锦堂眼神闪烁不定,忽地脱口问道:“你叫她什么?”
  尉迟镇一愣:“老将军……何意?”
  孙锦堂又看无艳一眼,幽暗的灯笼光芒下,只见到面巾纸上一双璨然如星的眼睛,孙锦堂愣了愣神儿,面上原本的凌厉跟盛怒之意竟极快淡去。
  无艳看看孙锦堂,又看尉迟镇,想说什么,却又因尉迟镇的吩咐而忍住。
  孙锦堂却不再看两人,他默默地转身,扫了一眼辕门之下的那一堆人,原本负责责打彭钺的士兵本来偷偷地停了手,见状,却又怕惹怒了孙锦堂,忙又举起棍子来作势预打。
  彭钺亦紧闭双眼,准备接受臀上痛击,忽地却听苍老的声音道:“够了!真要把人打死么!”
  众人大为意外,连同尉迟镇在内,都看向孙锦堂,却见孙大将军冷冷道:“备马,回大营。”说罢,他竟不再入鸡鸣驿营房,只是往外而去,几名随身的侍卫军官见状,赶紧跟上。
  彭钺呆呆地看了会儿,还不肯相信自己居然就给如此轻饶了,眼看孙锦堂的身影要没入黑暗,他急忙从凳子上翻身起来,大声叫道:“多谢老爷子开恩!”
  孙锦堂却头也不回,充耳不闻般,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马蹄声如惊雷般极快远去。
  尉迟镇亦沉默恭送,只是不知为何,就在方才孙锦堂转身之时,给尉迟镇一种很奇异之感……同方才初次相见时候那样威风凛凛……大不相同的感觉。
  无艳靠在尉迟镇身边儿,眼看孙锦堂离去,不由喃喃道:“这样大的风沙,他还要走夜路……岂不是很危险……”
  尉迟镇抱住无艳的肩,他心中对孙锦堂忽然息怒离开的事很是不解,听到无艳低语,便道:“怎么了,你方才还当面儿对老将军不客气来着,这会儿却又为他担心了么?”
  无艳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尉迟镇:“他的身体好像很不好……”
  尉迟镇心头猛地一跳,凝视无艳双眸,正要问话,那边彭钺却被人扶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尉迟镇忙低头在无艳耳畔道:“乖,别说话。”
  无艳不明所以,闷闷地应了声。
  正好彭钺来到跟前,叹道:“大哥,我服了你,你跟老爷子说了什么?竟说服他竟饶了我?”
  尉迟镇道:“大概不是我的缘故,是老将军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你罢了……何况罪不在你,你也只是被我连累,老将军还是很能分清是非曲直的。”
  彭钺吁出一口气,道:“方才差点吓死了我,以为小命不保了……对了,这儿风沙大,咱们进屋说话吧。”
  尉迟镇笑了笑,陪着他一块儿往内而行,问道:“从这里到大营,要多远?路可好走?”
  彭钺道:“到玉门关的话,也要十五里,晚上风沙这样大,总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回去……所以我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会这个时候来到鸡鸣驿,弄得我措手不及。”
  尉迟镇道:“老将军回去路上可安全么?”
  彭钺道:“说起来老爷子就是这个性子,性起了就如风一样,神鬼皆怕,虽然路不太好走,但也阻不住他老人家来去,且还有侍卫呢。”
  说话间,便进了里头,彭钺转身要落座,屁股沾着凳子,顿时又跳起来,嘴里嘶嘶叫痛。
  是夜,便歇息营中,第二日清早,尉迟镇便跟无艳来向彭钺辞行。
  彭钺有心挽留,但也知道两人有事在身,于是亲自送他们出了七八里地,眼见前头隐隐地都能看到玉关城墙了,才带兵回去。
  尉迟镇同无艳两人直奔玉关而去,此刻将进八月,塞外此处,早晚都冷如冬日,中午却又因日光太烈,让人炎热无比,气候十分诡异,有时候连续几日刮怪风,甚至会飘下雪来。
  幸好今日天色不错,可见湛蓝晴空跟远处山峦轮廓。尉迟镇却担心自己不熟这塞外气候,万一变了天,起了风沙,很容易迷路,因此跟彭钺分别后,尉迟镇打马急行,不敢耽搁分毫,不多时便到了玉关城外。
  此刻城门已开,也有来往客商出入其中,因是关外要塞,守门的士兵须不时盘查过关通牒,尉迟镇到了跟前,把彭钺给的令牌出示给小兵看,小兵肃然起敬,顺利放行。
  尉迟镇跟无艳入了城,便翻身下马,边走边看。
  这玉关原本是荒凉之地,孙锦堂自年少时候便来驻扎,那时候才不过三两个士兵,一座荒城,逐渐地却成了如今这般规模,大小竟不输尉迟镇驻守的太原,尉迟镇细看,他是行家,自然也懂,见这城墙内外各处的军事工事井井有条,士兵们机警干练,而来往的百姓跟客商们亦源源不断,行人神态闲散,物品也算丰富,这一切,自然多半是因孙锦堂这几十年来的镇守。
  无艳见这样的塞上风光,很是喜欢,又因天晴没有风沙,她便将面巾扯下,拉着尉迟镇四处观看。
  尉迟镇见她兴高采烈,他自也放松,乐得陪着她乱逛,见有什么新奇好玩儿之物,便给她买了,有什么喷香新鲜的吃食,便也买来给她吃。
  两人进城后,转了半个时辰,无艳已经吃的嘴角流油,眼睛也看了个饱,却还兴致勃勃丝毫也不觉得累,尉迟镇却怕她腿脚会受不了,便拉着她去投栈。
  尉迟镇照旧要两间房,店东笑眯眯道:“客官,因这两日是盂兰盆会,来来往往的客商甚多……只剩下一间房了,你们是两位?住一间倒也使得。”
  尉迟镇有些为难,无艳道:“盂兰盆会是什么?怪不得外面好些人。”
  店东见她生得十分美貌,但因此处是关外要塞,客栈里见多形形□□的客人,因此倒也不怎么大惊小怪,掌柜便道:“本来是例行的祭祀,为了这么多年来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举办水陆道场,毕竟这么多年,也多亏了他们才能保住天下太平……渐渐地便成了盛大节日,关内塞外的客人们都会来此交易,什么珠宝啊牛羊啊丝绸啦,什么都有。”
  无艳听得津津有味,尉迟镇却咳嗽一声,对她道:“这里只有一间房了,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店掌柜听见,便道:“客官,别家都不用问了,再晚一点,连客栈都没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这儿都没房间了,好些客人都睡在街上呢。”
  无艳大惊:“街上也可以睡?”
  店掌柜见她瞪圆双眼,骨碌碌很是可爱,他也乐得多嘴,正要解释,却见外头有几个身背背囊的客人进来,一人道:“已经走了两家了,再没有房的话,我可受不住了。”
  另一个便来问掌柜道:“掌柜的,可有房间?”
  店掌柜迟疑着看尉迟镇:“客官……”
  尉迟镇当机立断道:“我们住了。”
  店掌柜眉开眼笑,对那两个客人道:“抱歉,没有房间了。”那两人甚是失望,嘀嘀咕咕地出门去了。
  尉迟镇心中叹息,心想晚上大不了便依旧打地铺罢了,却听无艳仍追着掌柜的问:“街头怎么睡?晚上不是很冷么?”
  尉迟镇跟无艳进了房内,尉迟镇便将所带所买之物妥善安置,无艳见此地无床,却是夯实的土炕,十分欣喜,便爬了上去,躺在炕上,摊开手脚,十分舒服。
  尉迟镇放置好东西,回头见她全然放松之态,忍不住笑笑,摸摸茶壶还是热的,便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无艳吃了口茶,便又满足地叹了口气,在炕上滚来滚去,尉迟镇啼笑皆非,道:“走了一个时辰,不累么?”
  无艳摸摸肚子凸出的地方,苦恼说道:“不累,就是有些吃撑了。”
  尉迟镇差点笑出声来,无艳抬头,道:“听说晚上还有好玩儿的,待会我们出去看好么?”
  尉迟镇倒了杯茶慢慢喝了口:“总算是到了地方,便随你就是了。”
  无艳又舒了口气:“我喜欢这里,没有那么多人盯着我看。”
  尉迟镇听了上半句,正觉得好奇,听到后面一句,却又忍俊不禁,看着无艳抱着被子的恬静安乐模样,尉迟镇忽地想到一件事:“星华……”
  无艳“嗯”了声,却闭着眼睛不动,尉迟镇道:“我有件事不明白,昨日,你为什么说老将军的身子不好?还说他会头疼?我看老将军的反应,倒好象是被你说对了似的。”
  无艳睁开眼睛:“啊……是这个,虽然当时有些看不清,但是我见他冲你大叫的时候,额角青筋暴涨,而且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弹动,这可不是个好的征兆。”
  尉迟镇心头发紧:“是什么意思?”
  无艳迟疑着,道:“他一定有头疼之症,但手指那样弹动的话……我怕……”无艳皱着眉,想不到合适的形容,隔了会儿,才说道:“是了,就好像是一根弦,若是绷得太紧,就会……”
  尉迟镇骇然:“竟会那样严重?”
  无艳听出他有些惧意,便道:“也不一定,我没有仔细看,或许……是我看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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