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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艳低头:“尉迟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尉迟镇并不言语,仔细看过无艳伤处,才道:“下山再跟你说……有带伤药吗?”
无艳一愣:“没……没带。”
尉迟镇叹了口气,甚是无奈:“那真的只能下山再说了。”他举手,从袍子底下扯出里衣,私下一条布帛,轻轻地围在无艳伤处,在她腰间系了。
琉璃见尉迟镇手法娴熟,便问:“伤的如何?”
尉迟镇扫他一眼:“还好没伤及要害……”
琉璃被他一看,竟有些心虚,然而这句话却也令他放下心头大石,便不再说话。
尉迟镇将无艳小心抱起,虽然他的动作已经放得很轻,无艳还是微微吸了口气。
尉迟镇拧眉道:“忍着些……”此刻,声音才略有些缓和。
无艳点点头,尉迟镇又道:“别动。”
他转身往外而走,无艳转头道:“琉璃,你去看看被他们捉上山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带他们下山……”此刻烟雾逐渐散开,无艳一眼便看到被大刀钉在柱子上的山贼首领,那贼嘴角流血,兀自睁大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凶狠模样。
无艳一吓,微微靠向尉迟镇怀中,旁边的琉璃手心捏着把汗,想道:“下回再有这种事,就算她打死我我也不会再干了。”
说话间三人出了厅内,琉璃一看外头山寨中的情形,陡然吃了一惊,回头便看尉迟镇。
尉迟镇瞧了一眼,唤道:“云依!”
方云依在不远处,提着一柄捡起来的刀,正在跟一名山贼对峙,那山贼见厅内出来的非自己人,瞬间心慌,转身欲逃,却不料有个孩童懵懵懂懂从后而出,眼见就要撞上那贼的刀刃,方云依及时地纵身一跃,刀光如闪电,从后刺入那贼的后心。
那贼人倒地,孩童也怕的跌在地上,抱头后退,尖叫连连。
无艳亲眼目睹这一幕,脸色越发地白。
尉迟镇大手在她额头一遮,挡住她的目光,此刻方云依才转过身来,兴高采烈叫道:“镇哥哥,我杀了两名贼人,都是漏网之鱼!”
琉璃便问尉迟镇:“这些贼都是你杀死的?”
尉迟镇道:“多数没有死,只是制住了穴道而已,多亏了你们上山时候散落的迷药,我没费多少气力。”
琉璃听了,暗暗咋舌,他们上山过关之时,无艳瞅着不备,的确扔了几颗迷药,但贼人并不是都聚在一起的,自然不会一下子都迷晕过去,尉迟镇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琉璃走开一步,俯身看了眼旁边倒地的一名贼徒,却见他呼吸如常,果真是被人封了穴道而已。
琉璃笑道:“大将军,你倒是仁慈,若换了我,早就杀了干净。”
尉迟镇道:“山下很快就有官兵来,自会论罪处置。”尉迟镇说着,无艳抬手,把他的大手移开,道:“真的吗?”
四目相对,刹那间都明白对方心中在想什么,尉迟镇缓缓说道:“我杀他们虽然易如反掌,可并不会滥杀。但是,若性命攸关,我是不会犹豫的。”
无艳看着他双眸:“比如说,像是刚才你杀死那头目,或者……方姑娘所为?若是不及时动手,死的就是我或者那个孩子?”
尉迟镇点头:“还有,在府内的时候沈统领的事。”
无艳双眉不由自主地一蹙,便转开目光,提到沈玉鸣,仍是十分的难过。
尉迟镇又道:“那件事,我并不想辩解什么。如你所说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何况你跟沈统领也非泛泛之交,是我有罪。但是,我想你知道,如果这件事重又发生一次,我还会做出相同的选择,因为我绝不能冒险,因为我怕若是我迟一分,就会有人遭池鱼之殃,是非黑白有时或许会令人迷惑,难以辨明,但是生死,却只是一瞬间就能决断,而我不能让我关心的人遇险,这或许是我的一点私心吧。”
无艳咬着唇,默默无声。方云依愣愣地听到这里,不由插嘴道:“跟这些恶盈满贯的贼人有什么可说的?杀一个世道便太平一分……”
琉璃咳嗽了声,示意她不要多嘴。
尉迟镇道:“云依,听闻你又离家出走了?我来之前已叫人告知你哥哥,待会儿他会跟陕西这边的官兵一块儿赶到,你不要再乱走惹家人担忧,就跟他乖乖回去。”
方云依这才露出不满表情,然而又不敢反驳,只是撅着嘴,无趣地把手中的刀扔到一边。
尉迟镇便又看琉璃,琉璃道:“怎么了?”
尉迟镇的脸色有点古怪,道:“我上山之前,遇到了白姑娘……她不听我劝阻,我被逼无奈,只好将她制住……”
琉璃大惊:“你又干什么了?”刹那间杀气腾腾,只要尉迟镇说个不好,便要动手。
尉迟镇道:“我只是将她穴道封了而已,如今她在城南的客栈里头……你若去的及时,还可一见……”
尉迟镇话未说完,琉璃纵身跃起,风一般闪身向着寨门出而去,边跑边道:“丑丫头,不要跟主人说你见过我!”清脆的声音还在寨子中回荡,人已经不见踪影,可见腿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尉迟镇抱着无艳走到寨门边上,方云依百无聊赖跟着,随口问道:“镇哥哥,你要回太原么?”
尉迟镇道:“我不回去了。”
方云依惊讶道:“为什么?”
尉迟镇淡淡地道:“我如今丢官罢职,是待罪之身。”
无艳心惊肉跳,正欲再问,尉迟镇瞧着山腰上人影闪烁,都是官兵服色,头前一人正是方浩,当下便跟方云依道:“你哥哥会跟你解释的……他很快上来了,你留在这儿别乱走动,知道么?”
方云依对上尉迟镇严肃的目光,只好乖乖点头:“好的镇哥哥……那你呢?”
尉迟镇道:“我现在跟你哥哥相见不太方便,就先走一步了,以后再见吧。”
方云依还要再说,尉迟镇看看无艳腰间伤处,道:“无艳,再忍一忍,很快就下山了。”说罢之后,纵身一跃,从寨子旁边斜坡上往下跃去,正好跟山下上来的官兵相反的方向。
方云依依依不舍走前几步,目送尉迟镇身形如飞,很快地隐没在层峦叠嶂之间,而身后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方浩的呼唤声,方云依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转过身去。
尉迟镇抱着无艳,自东往西,又过了十二峰中的香山,书带,因锦屏山的山贼主力都在前几个山峰,此处遇见几个守峰的喽啰,防备甚是稀松,被尉迟镇轻易摆平,越过关卡,一路到了栖云峰,无艳忽道:“尉迟……先停一停。”
尉迟镇忙稳住身形:“何事?是不是伤口不适?”他心中也是忐忑,虽然知道伤不及要害,但一路而行,血把外间的衣带都给染透了,看来触目惊心。
无艳道:“我虽不曾随身带着药,可是这山里却有止血疗伤的草药。”原来方才,尉迟镇抱着无艳急行的时候,无艳一路不忘四看,一直到了栖云峰这边,才发现自己所需的药草。
尉迟镇闻言大喜:“是么?在哪里?”
无艳见他透出期望之色,便微微一笑,抬手指指前头高处的一块岩石上,只见数丈往上,平坦的岩石鹰嘴般探出,上面郁郁葱葱,生了许多花草,有黄色的小花,细细狭长的五个花瓣,仿佛星星一般盛放。
无艳道:“那是星辰花,也叫不凋花,是止血的良药。”
尉迟镇听了这个名,一怔之下,道:“星辰花……”他自言自语一声,忍不住看无艳一眼,心道:“这种花,隐隐有点像是丫头的本名……”
尉迟镇精神一振,应道:“那我去采。”他观望周围,便将无艳小心放在峭壁底下干净的岩石上,道:“我即刻就回来。”
无艳见他欲走,便叮嘱:“要小心。”尉迟镇一笑,将她的小手握了握,后退几步,脚下用力,身子拔地而起,往山岩上攀去。
尉迟镇手脚并用,身形矫健,如箭般直攀而上,不多时便到了星辰花盛放的峰上,他也不知无艳需要多少,要用花儿还是叶茎,于是便连拔了数十颗,捧在怀中,复又匆匆跃下。
无艳半靠在山岩上,望着眼前风景开阔,阳光明媚,照的树木色泽越发青翠欲滴,峰岩秀丽,天空却是近乎透明的蓝,耳畔传来鸟鸣声声,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连伤处的痛都似减轻不少。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尉迟镇从侧边的山岩上跃下来,怀中是一大捧黄灿灿的星辰花……尉迟镇大步流星便走过来,不知是急还是因来回攀岩之故,他的额角汗津津地,被阳光一照,整个人也有些金灿灿地,散发着洋洋暖意。
第90章 麦花雪白菜花稀
尉迟镇抱着那采来的星辰花走到无艳身前;见她神色如常;才道:“你瞧这些够么?”
无艳看着那一捧盛放的花;不由笑道:“很够了;用不了呢。”
尉迟镇颔首:“这便好,要如何料理?”
无艳本欲自己处置;一怔之下;便答道:“只要将叶片揉烂了敷在伤口上就可。”
尉迟镇听了,反将星辰花放在无艳手中;道:“我们再往前一些。”
无艳不解,却自小心握了花儿,如此,尉迟镇把她依旧抱起,往前而行,顷刻间,无艳耳畔听到潺潺流水之声,她转头一看,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溪流,阳光下欢快地奔流作响。
尉迟镇方才上崖顶的时候,发现此处有一条溪流,这会儿来到溪边,尉迟镇捡了块平坦的青石,将无艳放下,他自转身去就着清澈的流水洗干净了手,才又回到无艳身边儿,按照她吩咐的,把叶片摘下,以手揉碎。
无艳看着尉迟镇揉叶子,她便慢慢地转过身去,将腰间系带缓缓解下,动作间不免碰到伤口,无艳皱眉忍着痛,低头去看伤处。
正观察间,耳畔听尉迟镇的声音轻轻传来:“别动,我来吧。”
无艳抬头,见尉迟镇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正俯视过来,目光对上,无艳迟疑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尉迟镇摇头,脚步转动到了无艳身前,垂眸看着她腰间伤处,见眼前纤腰楚楚,肌肤如玉,却偏在腰腹之上多了一道伤……虽然不算深,却也足以惊心动魄了。
尉迟镇不由自主便叹了口气。
无艳问道:“怎么了?”
尉迟镇几乎无法直视这伤,定了定神,方道:“你哪里来的那样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闯这山贼窝?”
无艳见他眉宇间仿佛有一抹沉郁之色若隐若现,便试探着问:“你生气了?”
尉迟镇抬头横她一眼,才低低说:“你若好端端地,我自然要生气的,如今你受了伤,我只能谢天谢地,感激你伤的还不算太重……”
无艳听他的口吻中带着些许怨念般,不由抿嘴而笑。尉迟镇哼道:“很少有人不听我的话,你却不听不说,还屡次跟我作对,也很少有人让我这样无可奈何……疼么?”
尉迟镇边说着,边打起精神敷药,他的动作极为小心,问到后面两字,却察觉无艳身子一抖,便忙停手,抬头又看无艳。
无艳最怕疼,此刻却反而忍着,只因忽地想到一事:“你怎么会来这里?之前你跟方姑娘说……什么……”
尉迟镇竖起耳朵听着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