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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想起曾听说过这样一个心酸的故事,但是,如果她就是其中那个可怜的孩子……
细细想来,那种痛苦,或许会千百万倍的增加,而且或许,留下的伤痛,会永无止息,这会伴随她一辈子。
当尉迟镇问的时候,无艳本能地那样回答。
她的心被恐惧控制,无法接受这种残忍的真相。
雪片子拼命地打着脸庞,一阵阵痛楚近乎麻木,或许有什么冲到了眼睛,让泪水长流。
无艳眨眨眼睛,抬手擦擦眼角。
孙锦堂这么多年来都把孙珍的卧室保护的好好的,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许人碰,管家娘子带着无艳去看过。
本来是一个不相干的女子的遗物,可是现在,这女子,或许正是她每晚上都会看着的母亲,无艳望着孙珍的旧物,一件木梳,一件旧衣,她睡过的窗,她照过的镜子……每一样每一件,带着令她渴望贴近的味道,手抚在上头,会令人有泪流的冲动……
“她是我的妈妈。”无艳望着回来的尉迟镇,这样说,心底也不知是欢悦,难过,还是什么,“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尉迟镇望着她因哭过而发红的眼睛,温声道:“你师父不会无缘无故让你来此的……你生得又跟孙姑娘很相似,那晚上,若是换了别人那孩子或许是没救,但若是你师父镜玄的话……”
无艳大哭:“那师父为什么不告诉我?”
尉迟镇将她抱住:“你师父不告诉你,是怕你受不了,倘若你父母还在,他自然会欢欢喜喜告诉你,但你妈妈已经不在了,而且又是那样的凄惨,你师父……怎么忍心跟你说?何止是你师父?我猜到孙姑娘或许是你妈妈之后,还不一样是十分担心……我那晚上拐弯抹角问你,就是怕若是你知道真相之后会受不了,所以我不敢直说。”
无艳一怔,然而复又倒在尉迟镇怀中大哭起来。
是的,在此之前她的确是受不了的。
尉迟镇不时去探听安西军的动向,是夜,无艳在孙珍的屋子里睡了一晚上。
在寂静的夜晚,半梦半醒中的无艳,好像看到了善良温柔的母亲,她姗姗地来到床前,抬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带着美丽的笑容,温柔地说:“乖宝宝,娘不是一直都在看着你么?别伤心……”
无艳在梦中哭的无法自已。她想紧紧地握住孙珍的手,但那毕竟只是妄想,可是她却很清晰地看见了孙珍的笑,那温柔之极的笑容,让无艳刻骨铭心。
眼中的泪伴随着雪花铿然滑落,无艳看到前头的沙漠退去,慢慢地透出一线碧蓝,她凝眸细看,望见一二里外水光隐隐,仿佛能看到碧绿的草色。
那就是浅海迷宫了。
无艳浑身一震。之前孙锦堂出城,说是浅海迷宫处发现贼匪踪迹,可是孙锦堂失踪后,玉关内的安西军连派了五六队人马跟斥候军前来,都没发现踪迹,于是便另向别处去寻找了。
但无艳却直冲这里而来,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从听说孙珍罹难那晚上,前往将军府的师父镜玄,说的就是要跟孙锦堂谈及浅海迷宫之事……
无艳深吸一口气,打马迅速靠近,从天而降的雪片子飞的慢了些,大雪片坠入浅海中,迅速不见,有几只觅食的沙鼠跑来喝水,见人靠近,便嗖地一窜不见。
无艳抬头往前看,浅海上水波摇曳,映出后面的迷宫残垣,水平如镜,偶有一阵风过,镜面随风瑟瑟抖动,倒影其上的迷宫遗址也随之迷离不定。
孙锦堂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天半。
孙锦堂知道,跟随他出城的士兵们,有些人已经开始用质疑的眼神看着这位他们素来都奉若神明的老将军了。
孙锦堂翻了个身,抬头看着满天阴云,他并不恼怒,并句沮丧,虽然如今,他正在这个玉关人都称之为“黄泉界”的浅海迷宫。
之前追缉了无数次的沙匪部落,居然逃入这迷宫中,之前安西军追踪沙匪,也有过数次如此这般的经历,但是每次就在沙匪进入迷宫之后,安西军便停止追击,有一次他们在外驻扎了三天,进入迷宫的沙匪却始终没有出来,也不知是死了,亦或者另有出路。
但是不管如何,安西军从来没有一次贸然进入迷宫的。可是这一回不同,孙锦堂想也不想,直接便带人冲入。
如今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或许是求仁得仁吧,之前派去探路的两名斥候并没回来,孙锦堂心里也明白,恐怕就连经验丰富的斥候也无法从这地形复杂的迷宫找到出路,更何况其中或许还暗藏着沙匪伏兵呢。
孙锦堂当机立断,不再派出斥候跟前哨兵试探,所有士兵聚集一起,然而迫不得已在这迷宫中呆了一夜,兵力仍旧已去三分之一,好不容易见了清晨朦胧的晨曦光芒。
气候越发恶劣,若不是出城时候带的军需足,这一晚上恐怕就会冻死大半士兵,孙锦堂身披大氅,带领士兵突围,留神往前而行,走了一刻钟,眼前便是一道岔路。
这迷宫之所以称作迷宫,因为之前宫殿早就不在,遗址却曲曲折折,如黄河九曲般,岔路也横斜不断,很容易在里头深陷,绕来绕去找不到出路,又找不到吃食,最后困饿而死。
孙锦堂从昨日带兵冲入到现在,探路之时,也见过许多倒毙路上的残肢遗骸,且不在少数。
若非孙锦堂带领下的安西军强悍,才处变不惊,换作别个,早就惊叫慌乱起来。
但就算如此,在这迷宫里又绕了近一个时辰,军心已有些动摇。而就在这个时机,沙匪出现了。
蒙面持刀的沙匪们仿佛迷宫里的地鼠,从宫墙之后跳出,跟安西军短兵相接,趁其不备,砍死砍伤十数人,在安西军反扑之时,他们已经复跃出宫墙逃走。
如此数次,死伤已经越发严重,孙锦堂果断下令原地不动。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已经有些忍耐不住,心底的恐惧跟疲累都挂在脸上。孙锦堂绕着宫墙走了一遭,发现士兵们在搬开几具残骸好落座,其中一具坐在墙角的白骨被扯开之时,腰间忽地落下一物。
孙锦堂一愣,走过去将那物捡起来,面上微微露出诧异之色,不由看向那那白骨。
士兵们不知如何,敬畏看他,不敢再动,孙锦堂挥挥手,他们才将白骨又挪开去。
孙锦堂握着那物回到火堆边,望着跳动的火焰,默默出神。
这一趟其实不该他带兵出城的,但是他竟无法遏制心火,就好像一只疯狂的狼,极为勇烈地冲向猎物,却完全不在乎那猎物身后,是万丈悬崖。
如今他跳了下来,生死一线。
这刻望着火焰,孙锦堂心中,却想起昨晚上在无艳房间外听到的话。
那晚上,他听管家说无艳要跟尉迟镇同睡一房后,竟气愤无法按捺,气冲冲地便要赶来阻止。
谁知道,却在窗边听到了那样一番话。
当尉迟镇问无艳假如她是那个幸存的女孩儿她会如何面对的时候……听到无艳的回答以及她的哭声,孙锦堂双眼陡然模糊。
他想他不该奢望什么,如果无艳真的是他的外孙女,隔了这么多年,他又有什么颜面面对她,何况他还亲手害死了她的母亲!
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心魔于火焰中高涨。
“孙大将军,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得意的笑声,从重重残垣后传来。
孙锦堂双眉一蹙,他的副将挡在他身侧,高声道:“什么人?”
那嘶哑而难听的声音道:“我是孙大将军的老敌人了,沙漠里的人都叫我黄胡子,怎么,不记得了么?”
孙锦堂听了,便道:“当初程荣投靠的,便是你了吧。”
黄胡子桀桀笑道:“听说那个小子玷污了孙大小姐,真是了不起,我当然要好好接纳他!”
孙锦堂脸色铁青:“他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
黄胡子笑道:“孙大将军想见他么,那也是很快的……待会儿我杀死你,你就可以去见他了。”
孙锦堂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黄胡子道:“我本来好吃好喝地供着那小子,想用他来羞辱你,没想到他想不开,自己竟偷偷逃走,说什么要回玉关,我派人追杀他,他受了伤逃不了,居然跑进这里,应该已经死了吧。”
孙锦堂浑身一震,握住手中那物,掌心隐隐有些发烫。
黄胡子道:“孙老将军,你是要向我投降呢,还是跟你的好女婿一样,也葬在这里?”
孙锦堂深吸一口气,道:“你要取我的性命,居然不敢露面一见?”
无艳把马放在浅海边,让马儿吃那边上的草,她望着那迷宫入口,有些犹豫。不远处几只沙鼠探头探脑,对这陌生的客人感觉好奇似的。
几只沙鼠都肉滚滚地,不知吃什么养的,无艳往迷宫处走了几步,那些沙鼠们或藏或躲,有的仍歪头痴痴地看。
无艳不由一笑,正要进迷宫,忽然一只沙鼠从里头直冲出来,居然也不避人,只飞快地冲到钱海边,竟急切地喝起水来,喝了两口水,又去咬旁边的绿草乱嚼。
无艳本是多看了眼,这一看之下,心中却一动,便回到水边,也拔了一根绿草放在鼻端闻了闻。
那喝水的沙鼠竟不理她,只吧唧吧唧忙着喝,仿佛渴的甚是厉害一般。
无艳看看那迷宫,又看看沙鼠,便蹲□子,也采了一堆草,统统塞进腰间背包里,她回身进迷宫的时候,有几只沙鼠竟探头闻了闻,却不敢靠近。
无艳奔进迷宫,却见这跟浅海竟如两个世界,断壁残垣横亘眼前,宫墙已经失去本来颜色,墙砖也随之沙化,融在一起,透出锈红色。
前头矗立的墙壁完全挡住视线,无艳走了会儿,叫道:“孙老将军!”声音随着传了出去,最后嗡嗡消失。
无艳缓缓往前又走了会儿,才发现地上有兵马走过的痕迹,无艳心头一喜,加快步子往前跑去,她前头跑着,后面便有几只沙鼠探出头来,有大胆的居然跟着她而跑。
无艳飞跑了阵儿,渐渐深入迷宫,可还是不见兵马的踪迹,眼前空旷而寂静,历史的遗迹,显出几分沧桑而狰狞的可怕,无艳咽了口唾沫,正怀疑自己是找错了地方,耳旁忽然听到一声大喝!
虽然那一声是隔着几重墙壁传来,无艳还是清楚的认出,这是孙锦堂的声音!
她对孙老将军这吓人的厉喝声心有余悸,同时也十分熟悉,之前听见他叫嚷,都很是害怕,可是现在却欢喜的跳起来。
无艳听声辨方向,又过两重墙壁,便听到激烈的刀枪交击的声响,她心头砰砰乱跳,转过一堵墙,又手脚并用地爬上一个小土坡,猛抬头看到眼前情形之时,猛然呆住。
在面前空旷的迷宫地面上,两队人马正在交战,被围在中央的,竟然是孙锦堂所带的安西军,无艳只扫了几眼就看到孙锦堂,却见他直直地站在原地,不知为何竟一动不动,在他面前,一个大胡子的陌生男子,正擎起手中的大刀,向着孙锦堂劈了过去。
无艳大惊,忍不住脱口大叫:“住手!”
尖锐青嫩的声音忽然之间如一尾灵凤般绕着宫阙飞舞而起,声音愤怒而严厉,几乎场内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不约而同地,士兵们手中的兵器蓦地停下,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