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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骑兵围近,他已如墨海中的一叶素白扁舟,踏着无数骑兵的脑袋飞掠而去,片刻后轻巧的落在了点将台上。
他转身,风华倾世,容光绝艳。
看着看着,我感到鼻子里有什么热滚滚的东西流了出来。
“好帅……”这一声却不是我发的。
我闻声回头,身旁一小兵半张着口,木呆呆的看着师父流口水。场内喧嚣也渐渐沉淀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惊骇交杂,粗看上去多的是震撼钦佩。
“咳咳!”我用力咳了咳。
那小兵回过神来,看我一眼,鄙夷道:“姑娘,你流鼻血了。”说着,他掏出一块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朝我脸上擦了过来。
我:“……”
“啪,啪,啪。”掌声不紧不慢从检阅台传来,景修悠然鼓着掌,“精彩,精彩。”
师父微微侧了侧脸。
于是我看到了那一瞬他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咀嚼着他那表情的意味,蓦然间心下一凉——莫不是他一直在压抑着气脉的流转,生怕气息走岔,错乱了人格?
真希望这些是我在胡思乱想!
铁骑兵潮水般朝校场两侧散去,老鲁甩着两只脱臼的胳膊,黑着脸等侍卫上前蘀他正骨完毕才翻身策马前来。
临近点将台,老鲁勒马抱拳,扬声道:“鲁大钟佩服!敢问阁下是何人,玉临关从未有此人物。”
师父不回答,只是笑,笑的盛气逼人。
“鲁大人不要在意。”景修清秀好看的眉宇一扬,“这人是在下老友,闲来无事跟在下来此见识下边塞的壮阔河山。”
我的眉心剧烈抽搐着,老友?闲来无事?见识河山?
景修与师父何时化敌为友了?
我就像是生吞了一盆浆糊,脑袋里被糊的粘连一片,不清不楚。
老鲁既是恍然又是诧异道:“难怪,原是景大师的朋友,无怪武艺这般超群出众。”
师父一甩衣摆,飘然跃起落地,戏谑道:“合着本座因为是景修老友的缘故,才武艺超群出众的?”
老鲁肠子向来直,被师父出言一噎,脸憋的一阵青一阵白。
“本座的武艺与姓景的可无任何关系。”师父瞥了眼正闲闲喝茶的景修。
景修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了然道:“对对,是你好运,遇上一位肯传功于你的大恩人。”
闻言,师父的脸色忽然就黯淡了下来,他沉沉叹了口气,看上去很是忧伤:“是啊,只可惜……再也无缘相见,只怕今生无法报答这份恩情了。”
老鲁倒吸了一口冷气:“阁下的身手已如此令人骇然,尊师又该是何等遁世的高人!”
我默默的倒吸了无数口冷气——师父一定是吃错药了,为什么他说出的话我没有一句听的懂?
师父甩袖负手,缓缓抬头望天,微光落在脸上,满是忧伤:“她……哎,不提也罢,我寻了她这么多年,始终毫无讯息。”
尾音尤在,我忽的听到细细的破空之声倏然划过。
“啊呀!”还在擦口水的小兵小腿突然一软,朝着兵器架跌了过去。“轰”一声响,巨大的兵器架在我身前倒了下去,黄土飞尘被砸的漫天纷飞。
“妈的谁舀石块砸我?”小兵揉着腿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
余光里,景修缓缓收回手,若无其事的继续喝着茶。
尘土混沌纷扬,我眯着眼咳嗽不停,心中如擂战鼓,不知尘埃落地后该如何是好。
我调转目光,先去看铁青着脸的老鲁,又去看暗自偷笑的景修,最后才极为无奈的望向师父。
没想到,师父的表情却叫我彻底愣住。
“你!”他从喉中艰难的滚出一个字,神色亦悲亦喜,悲喜交集。
我瞠目结舌——他不是早晨才见过我么,这种久别重逢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你……你竟然在这里!”师父颤声。
“我……”我一开口,便被他打断。
“恩人,你不识得我了?”他看上去简直是痛心疾首。
我呆住,如堕云雾不知所以,愣了良久才莫名道:“我,我识得啊。可,可是师……”
“别说了!”师父脸色怆然的制止了我。
我舌头打了个结般顿住。
片刻后,师父恢复了惯常的淡然之礀,缓了缓,敛了敛衣袖,朝着我款步而来,一袭素衣胜雪,最终停在了我的身前。
“鲁大人。”师父看着我,却突然扬声唤着老鲁。
“……啊嗯?”显然老鲁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师父到底要做什么。
“适才你口中遁世的高人,便是本座眼前的这位姑娘了。”
老鲁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师父漠然转身,冷冷看他:“为何不可?”
“她,她分明毫不会武啊!”老鲁道。
“五年前本座受了重伤经脉尽断,为了救我一命,她将武功尽数传了我,不然又怎会武功全无?”师父重重哼了一声。
“你……”我脱口辩驳,蓦地见师父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他在演戏?
虽不知为何,但我还是沉默了,决定静观其变。
师父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不动声色的给我解了穴,嘴上叹道:“别隐瞒了,你委屈自己在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躲我么?”
演戏这种事,我当然乐于配合。
我甩了甩头发,哀声长叹:“事已至此,我还能怎么隐瞒。”
老鲁面目极度僵硬,不可置信道:“时音,原来你……你是不出世的高人?难怪连走掉的那个家奴都如此厉害!”
我无可奈何的再次长叹,“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当高人很多年了。”
“时音姐!这都是真的么?”士兵甲突然插话进来。
“时音姐!原来你隐藏的这么深!”士兵乙大为吃惊。
“时音姐!我,我上个月跟你说过半句话!你还记得我么!”士兵丙激动的不能自已。
“时音姐……”
我一一抱以微笑回视过去,心里各种翻江倒海,完全不知道师父这么做的意图,只能勉强且尴尬的强撑着。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咬着牙根,尽量压低了声音。
师父并不到搭理我。
他转身道:“鲁大人,既然本座找到了她,可否将她带走?”
“什么?”我感到意外。
看着我不可思议大瞪的双眼,师父面露难色:“你不想离开?难道你有难言之隐?”
我半张着口,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该死,给点提示啊!
师父似是揣摩到了我的心思,他的下颚竟不易察觉的轻点了一下。
“咳咳,呃,是,是的……”我跟着点了点头。
师父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继而沉声道:“也罢!”他重重拍了下我的肩,我差点跪了下去。“鲁大人,既然本座的恩人执意留在此地,那么本座只要求大人一件事。”
“但说无妨。”老鲁很爽气的应了。
“时音现以失了武功,又是一介女流,本座只求你们鹰翼军不要太过为难她,可以的话,多关照她,毕竟……”师父顿了顿,侧过了身,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毕竟本座可以留在她身边的时日不多了。”
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老鲁的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但仍是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阁下放心!我们这些军人一向敬佩有本事的人,虽然……虽然时姑娘武功尽失,但也是舍身救人之故。时音姑娘,过去有些失敬,还请你担待则个。”说着,他竟然抱拳朝我深深作揖。
我不得不回礼,心不在焉道:“没,没什么。”
“鲁大人此话当真?”师父追问。
“当然!”老鲁朝着众兵士一呼:“你们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呼。
我怔怔的看着师父似笑非笑的脸,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鲁大人,本座可以与她叙叙旧么?”
“可以可以!”老鲁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友善和仰慕。
师父二话不说,就那么牵着我,在无数人惊羡的目光下款步离去。
出了西大营,已是日头偏斜。
我被师父牵着,始终落后他小半步的距离,良久,我说:“你像是在交代后事。”
师父似是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拼杀战场的人向来喜欢凭本事说话,如你这般借着曾奚和吕帅的关系直接进了鹰翼军最精锐的编制,原本就惹人非议,加上为师的右护法又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以后少不了你受气的。”
“你像是在交代后事。”我重复了一遍。我要他的回应。
师父顿了顿,语调轻松道:“挺有意思的啊。”
“我不喜欢。”我重重的捏着他的手。
师父没有答话,也没有停步,走了一会儿才忽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停步,定定看着他,“除了你。”
因为在他人面前我可以百毒不侵,可在你面前,我只有变得无药可救。
“傻姑娘。”他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忽然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师父!”
我伸手扯住他衣袖的刹那,瞥见了已上行至脖颈中间的那条青线。
作者有话要说:窝决定用这张图来炸霸王~!
(┳_┳)木有留言 木有动力……
☆、56章答(12:01)
我一直不能准确的定位师父和景修之间的关系。
他们不像死敌;也不像朋友。没有利益关系,更不存在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我始终琢磨不透为何景修会答应师父的请求。
“为什么你会答应帮他?”我侧过头,看见了赏猎老大衣角五颜六色的补丁。
“莫要忘了我们赏金组织,唯金是图。顾牵机承诺会用一个廖州来报答我,我没理由不答应。”景修没怎么想就回答了我。
“我看得出你一直想真正摆脱掉天珩教对你们赏猎的打压。”无视景修眸底骤敛的煞气,我仰首看他,“不过这种拱手相送的,未免太伤你堂堂赏猎老大的自尊心了吧?”
景修一言不发的看着躺在床上兀自昏睡的师父,片刻后;视线偏移到被挽起的床帘上。
“时音;要不要我们来赌一把?”他忽道。
“赌什么?”
“赌你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大仇得报,手刃仇敌。”他说。
怒火涌到嗓子眼,又被我生生吞了下去。
“景老大何出此言?”我平静的握住师父的手;他的手有些冰凉。
景修笑了一下,笃定道:“有情则殆。顾牵机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再也不可能站在山之巅峰俯瞰整个江湖。”景修缓步走到桌边,将下衣摆撩的平整才坐了下去。
有情则殆……这话师父也曾对我说过呢。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呆呆的看着师父睡过去的模样,
“你不回去吗?”我问景修。他那模样好像是打算在我屋里久留。
“你不想问问我,顾牵机为什么会突然昏倒?”
“我叫了医官,一会儿便来。”话罢我突然想到或许景修有法子可以医治师父,“你有没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景修打断。
我蹙眉:“可我话还没有说完。”
景修有节奏的拍着椅子扶手,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缓缓道:“我没有办法帮他缓解逆淤的上行。”
“逆淤是什么?”我问。
景修伸出一根纤长的指头,轻轻在自己颈间划拉着:“那根青色的线。”
“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