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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树木?还是人?”
“人。”
“什么人?是十六纵队的人?还是当地的农民在观战?”
“我问过马维,他说不是他的人。”
凌步虚和云浅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发现了深深的恐惧。
再次打眼审观察了一阵,云浅雪发现那些小点并没有向战场方向接近,这使得他稍微好受了些:“他们好像停在那不动了?在干什么?”
凌步虚淡淡地一挑眉头,表示他也不请楚。
“将军。我马上往那个方向派斥候侦察。我希望不是,但若真是我们想像的那样……我们必须早做堆备。”
凌步虚点头:“我部在此设防。”
他严峻地望云浅雪一眼,后者立即领会严肃的西南大将没说出口的话了:“以掩护我军撤退。”
※※※
正面的战斗进行得如火如荼,因为战事的残酷,两军的阵线都大为缩水了,右翼的裴玛军团甚至不能维持其阵线。不得不向中央地云浅雪和凌步虚军团靠拢。最后紧缩在云浅雪军团的右边成为一个大方阵。因为要防御的地方少了,人员密集,处于内线作战的魔族阵地显得巩固了许多,云浅雪一下显得兵力充足起来了。他甚至有余力从羽林军中抽出两个团出来对进攻的文河军团打了一次漂亮的反击,魔族步兵凶很地挥着刺枪将攻进阵地的人类骑兵打得狼狈地退出。
强弩之末的东南军士气被鼓起来了,但却不能持久。文河挥舞着刀剑在前线亲自督战,一连欲砍倒了几个溃退的部队长官,但士兵们实在太疲倦了。在接近一半的伤亡代价下,视死如归的勇士并不多。
斯特林的意志非常坚决,但部队长官执行得都比较敷衍。最勇敢、最坚决的士兵在先前的战斗中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多半是些老油条和兵混子,跟魔族稍一接战就退下来了。
东南军进攻在下午三点左右就陷入停顿了,进攻的人类士兵如潮水般退了下去,云浅雪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一员骑兵以不怕跑死马的速度飞一般地向指挥营扑来。
卫队立即上前拦住他们,喝道:“来者何人?擅闯中军营,不怕杀头吗?”
领头的骑兵狼狈地滚下马鞍,脱下头盘,于是云浅雪认出他是自己派出的侦察队长。他满面尘土和惊惶,磕磕跌跌地往前跑,却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狼狈地趴倒在地,惹得大营的警戒士兵都哄笑起来了。但很快地,他们笑不出声来了,侦察队长抬起头,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嗓子撕裂空气般惊叫:“示警!示警!大军来了!红潮来了!”
云浅雪霍然站起,脸色铁青。
※※※
此时,西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第一线明晃晃的刺枪闪光。红色的小点汇集成线,密集地向前推进。
七八四年十二月斗三日,下午三点钟,流风军出现在战场上。
流风军团从森林和丛林中现身,以严整的战斗阵容向前推进。走在前面的是展开阵势的三十一个轻骑兵联队,那是流风家的精华,大多是流风家最强悍最有经验的老兵组成,骑兵们以密集的队列徒步推进,神色森严,身子随着战马的前进而有节奏地微微晃动着。
紧跟着骑兵阵的是步兵军团,黑压压的步兵队列犹如森林般一眼望不到尽头,后队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各联队队长身披华丽的甲盔,举着旗帜在前方为本队向导。
传令兵快马奔驰于各队之间,一身红色的斗篷在身后细细飞舞,就像快速掠过天际的流星尾巴,响亮的命令声响彻各阵:“压稳阵脚,保持队列!”
“保持速度!”
“前队……缓步……!”
军阵威严如山,浩荡似海。
与流风霜军团一同出现的,还有明辉所部的紫川家西北军。他比流风霜早抵达战场两个钟头,凌步虚发现的小点就是他的兵马。
昨天黄昏时候,西北联军强渡了泛着薄冰的瓦涅河,进军巴丹战场,昼夜行军八十里,于清晨九点抵达战场侧后的森森林。就在魔神皇与人类谈判时,明辉已在那整顿好了兵马。但作为前锋,他的兵力太弱,不敢单独进入战场,只能催促流风霜一同进兵,流风霜的回答是:“兵马在休整。”
直到下午三点,在森林中按兵不动观战的流风家将领们得到流风霜的明确指示:“是时候了。得给斯特林喘口气了!”
不到半个小时内,十字军前营指挥使蒙那少将、国防二十八军军长萧元中将、国防二十七军长费加中将、十字军中营指挥使英木兰少将纷份把部队从森林中拉出来,在魔族军的后方大摇大摆地展开队列。
此次来援的西北联军包括了流风霜军团和紫川家西北军团的主力,兵马多达二十五万之众。流风家军阵浩荡,步骑统统赤红,整个军阵俨如红色的海详,从森林中不断地流淌出来。
“流风军到了!流风军到了!”
红色的军队抵达,给巴丹战场带来了最大的震荡,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
※※※
战局陡然发生变化,听闻流风军出现,魔神皇失手把杯子掉到了地上。望着地平线上源源涌出的军队,望着那山一般闪亮的刀枪剑阵,那飘扬在空中的一面又一面红色霜字旗,他被一种沉重的、极为可怕的预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足足有十分钟时间,魔神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幕僚们紧闭着口。指挥帐笼罩在一片压抑、沉重的静寂中。
“王国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没出口地一句话。
魔神皇与斯特林拉锯了一天一夜没分出胜负的战局,却在流风霜抵达后迅速急转直下。
首先与流风军接触的是留驻后方大营的魔族十六军团,稍一接阵,十六军团就如沙子组成的堡垒一般迅速崩溃、瓦解。
大势已明,叛军士兵并没有为异族政权殉葬的意思。而且比起原来背叛过的紫川家,向流风家投诚看起来似乎是他们最好的出路了。
蒙那将军率领的一个轻骑大队刚刚抵达,叛军们纷纷抛下武器,大部分人就地跪倒投降了,小部分军官和头目则骑马逃跑了。军心士气如此低落,马维连稍稍微维持一下的努力都没有做,他直截了当地,骑上马往魔王坡逃。
为了阻挡流风军的前进,魔族并不是没做任何努力,凌步虚紧急从东南军作战地阵线重抽调了五个团回头设防,但就连他本人都对这次阻击不抱任何信心。
流风霜出击的时机选择得太好了,魔族军无论是士气还是体力都堕落到了最低点,仓促组成的防线挡不住流风霜宽广的进击面,对于凌步虚部下那些疲惫不堪的魔族步兵,蒙那根本无视,庞大的骑兵队绕开了那道仓促组建的防线,从战线右翼划了一个大弧线,最后猛然冲进了裴玛的军中。
本来常已被文河打得支撑不住的裴玛军团腹背受敌,终于彻底垮了下来,在迅若雷霆的流风家骑兵前,魔族兵惊叫着四处逃散,土崩瓦解。紧接着,汹涌的骑兵潮水般向云浅雪军团涌来,同时,眼见援军抵达而士气大振的东南军再次发动了进攻。
下午五点钟时,蒙那所率领的骑兵部队已在击溃裴玛军团后与文河所部会师了,断绝魔族军向右翼逃窜的可能。
魔族军接连不断地遭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他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东南军的铁甲骑兵冲阵、流风霜的赤色轻骑如一阵暴风般卷过,飞箭、长枪、砍刀、马刀、半兽人的狼牙棒,砍得魔族粉身碎骨,尸积如山。
魔族十一军阵地一片慌乱,塞内亚兵骁勇,但毕竟还是想活命。
谁都知道,大势已去。到处都是脸色惨白的魔族兵惊惶地四处张望,企图为自己寻得一条逃生的道路。很多魔族军官都在慌乱地脱掉自己的厚实的军官铠甲和别着彩色羽毛的军帽,匆忙从死人堆里拣那染血的普通士兵制服给自己穿上,这样逃命时候方便点。
流风霜军团左战场上出现后,卡兰皇子第一时间就扑到了云浅雪跟前,一个劲地催促他撤兵。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跑吧,流风霜要断我们后路了!”
“殿下,您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没有命令敢撤兵,你再得宠,陛下也要欲我们头的!”
卡兰怒吼道:“云,你没长眼睛吗?现在还说什么陛下!王国完蛋了,父皇完蛋了!再不走,流风霜和斯特林就要把我们抓了扒皮!
你没看吗。马维的十六军垮了,裴玛的十一军也垮了,他溜了!“
“什么!”听闻裴玛逃跑的消息,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云浅雪头上,他耳朵嗡嗡作响,以同样的声量回吼卡兰:“殿下,这不可能!我知道裴玛,他不可能这样做!”
“云,你睁大眼睛自己看!除了羽林军,现在还有哪支部队在抵抗!你派人去十一军的阵地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人在守!”
云浅雪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友,那个豪迈、勇敢的贵族将领裴玛会逃跑。但他不知道,在平常时候,人往往能表现出人性中较好地一面。他会显得优雅、大方,游刃有余。但是在危机时刻,当恐惧和压力大到他不能承受的地步时,人就露出他的怯懦和弱点来。
裴玛也是如此,昼夜不眠不休地战斗压垮了他的意志和判断力。
当流风霜的骑兵朝着他指挥部冲来时,被这支生力部队的声威所慑,裴玛失去了理智,不顾所有幕僚和亲卫的阻拦,他几乎是抢过一匹战马,自个逃出了指挥部。得知主帅临阵溃逃,本来就疲惫不堪士气低落的十一军被流风霜一击击溃。
不必派人去查探了,出帐篷就可以看见了,溃败地十一军士卒逃得满山遍野,黑压压地一片朝这边涌来。云浅雪铁青着脸下令羽林军对逃过来的十一军士卒放箭,命令他们重新走上战场。于是可怜的溃兵被羽林军的刀枪和流风霜的铁骑夹在中间,进退不能,跑去又跑来,惊慌失措,被大片大片地砍杀,哭号惨叫声震天,溃兵们已经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了,遇刀刃下死,碰剑剑底亡,那种狼狈和凄凉,完全不似曾纵横大陆、征服过半个紫川家和整个远东的无敌劲旅。
看到十一军溃败的凄惨情形,卡兰脸都白了,他更加起劲地催促云浅雪快快撤退,不然就真的来不及了。但云浅雪却还在迟疑,王国还存有最后的希望,十五军团没有参加会战,近二十多万魔族官兵还留驻达克城。虽然目前局势极端不妙,但若十五军能及时赶到地话,必能对战局产生极大的变动,王国还是有希望的。
但下午六点钟左右,一队兵马自西奔来,宣告了魔族军最后希望的破灭。他们带来消息,遭到帝都军的围攻两日后,慑于帝林的可怕威名,经七个小部落族长协商,十五军军团长雷豹公爵决定向人类的帝都军团投降。但雷豹公爵还是留了点情面的,他没有把十五军中塞内亚族的监军使送给人类宰刀,而是在投降前把他们全部礼送出城,放他们回去向魔神皇报信。
“皇子殿下,羽林将军,帝林大军得城后并没有据守,而是挥师直扑巴丹而来!帝林兵力雄厚,其军中有可怕的强弓劲弩,其射程超过一般弓箭的两倍,更能连发,威力十分可怕!必须及早通知陛下,早做提防!”被雷豹放回来的监军使见到云浅雪就像见到亲人一般激动,一口气说了下去,却没注意到卡兰皇子和羽林将军阴郁的脸色。
云浅雪缓缓点头:“知道了。陛下就在左翼,离这里大概有三里路,我派人给你带路。”
监军使感谢地下去了,云浅雪和卡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