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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间,笼罩在一片让人不快的沉默当中。尽管严重性无法与日本陆沉相比,但是在三人的人生阅历中,确实也遇过不少类似的情形,考验著他们的人性与思维。
如果没有天位力量,那么当面临危难时,只能和普通受害者一样,也只要哀嚎就好了。然而,就是因为拥有了不凡力量,所以才要面对本来不会出现的抉择关头。当两群不该死的人只能活下一群,而抉择哪一方的权力落入自己手中,这时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断的抉择,在事后不断地累积了压力。为了要继续走下去,只好把这些压力沉入心湖之底,勉强盖上遗忘的印记,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回忆,在不经意的空档,会违背主人的意志,忽然窜上心头……
源五郎道:“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没有那样的练武天份,如果我从来都不曾有过天位力量,我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
“这种事……谁都说不准的啦……”
“第一次面临那种抉择时的感觉,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好一阵子都没办法阖眼睡觉,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平复过来。话虽如此,那么沉重的回忆,现在却也变成了可以在茶余饭后提出来说的闲事,当我能够对此事适怀,我就会想……
我到底失去了多少东西?”
把“我”这个字换成“我们”,或许是个更正确的说法,因为两名听众的脸上,都出现了颇有同感的表情。
“所以,我觉得妮儿小姐很可爱。她这么激烈的情感,正是她还没有失去赤子之心的证明……我很珍惜这一点,也希望她能够继续保持下去。”
“她能够保持到现在,那是你努力不懈的成果啊!”
即使与妮儿、源五郎没有太深的交情,韩特仍然可以轻易看出这一点,笑著说了出来。
“别再说这个沉闷的话题了……你们要说我逃避现实也行,不过酒吧这种地方,本来就是为了让人们暂时忘记现实的。”韩特为两名酒友的杯子斟满了葡萄酒,摇手道:“换点别的话题来说吧,比如说……某人的异国游记啊,我们这辈子可都还没有机会离开这块大陆啊。”
“呵……话题换到我头上了吗?”李煜摇摇杯子,在朱红色的酒液中添加了冰块,道:“好啊,不过……那确实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喔。”
生命型态与一般的生物不同,属于能量生命体的织田香,苏醒时间比众人所预估得更早。
还只是半夜,织田香已经回复意识,睁开眼来。
处身所在,是一间看来很豪华的房间,身上盖著一层厚厚的棉被,熟睡的枫儿妈妈正躺在旁边,搂著自己而沉睡。
她的怀抱……很温暖……
像是追逐光源的昆虫,织田香很自然地朝著温暖的源头靠近,贴在枫儿怀里。
在精神世界的苦斗,造成的心力耗损相当巨大,疲惫的枫儿,未能在熟睡中保持平时的机警,没有察觉怀里的异动,只是轻轻地拍拍怀里的孩子,继续地沉睡。
这正是织田香现在所需要的东西。
她喜欢被枫儿妈妈温暖地抱著的感觉,可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情感,又让她觉得如果枫儿醒来,要开始说话,自己会十分为难。
可以选用的对话模式很多,从天气到时事分析,应该不至于无话可说,但却在选择上出现问题,不管是哪一种模式,都不太适合两人现在的需要,会让人觉得……怪怪的。
而这种怪怪的感觉……就是一般人类说的情感吧?是尴尬吗?还是不知所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好像过了几个时辰那么长。失去意识前后所发生的事情,隐约还记得一些,稍微一想,立刻便串联在一起,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枫儿妈妈好不容易把自己救了出来,是真心地对自己很好。她这么坚持地站在雷因斯那边,那么,如果不想与她为敌,就不能选择对雷因斯报复或是敌对了。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胸口很重,思绪不容易集中,想到日本陆沉时,会觉得心跳变快,不停地浮现毁坏东西的欲望。
不过,发展到这里就好,不必进一步付诸实施。本来,也就没有任何报复的必要,自己是个怪异的生命体,学不会人类那些太过繁复、激烈的思想。仇恨也好、怨痛也罢,自己其实都不是很了解,既然连人类的书里,都说这是没意义的事,不要为此浪费生命,那自己还是别去沾染的比较好。
日本已经陆沉,秀吉爸爸也已经不在,自己好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往后,该往哪边走呢?要跟著枫儿妈妈吗?可是……又有那种怪怪的感觉了。
植物中有所谓的寄生植物,自己的生命,也好像总是依附著某人,寄生在某人的生命中,依附那人的情感而活。因为如果没有一个样本,先作出情绪,自己就无法照著他的情绪,作出正确的反应。
往后也要继续这样子寄生下去吗?这一次的宿主变成枫儿妈妈了吗?
忽然间,织田香想起了浮萍这种植物,跟著又想起了波涛汹涌的大海,基于某种冲动,她强烈地想要看看海,听听波涛拍击岸边的声音。
不久,她把这打算付诸实施了。置身于一个海岛之上,要看海并不是什么难事。
离开那温暖的被窝时,让她有几分不舍,而为了不惊醒枫儿妈妈,也著实费了一点功夫,但是仍是难不倒她。
之后,在几乎不引起任何人察觉的情形下,她在海岸边飘身降落,静静地看著前方的汹涌波涛,无定无向的浪头,就好像此刻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自己。
因为日本陆沉的余震影响,岸边的浪很大,风也很强,尽管还站得老远,但是白浪激打在岩石上的细碎波沫,仍是飞溅过来,打湿了衣衫。
海风鹹鹹的,洒溅在脸上的浪沫也鹹鹹的,顺著脸部轮廓,缓缓地滑了下来……
有流泪的味道。
自己并不想哭,可是,在这个适合用泪水来悼念死者的时候,或许这个样子比较好吧。
孤独的寂静时间并没有维持太久,虽然正在饮酒与休憩的人,没有察觉到她已经醒来,但海边还是来了访客。
这个岛距离日本遗址并没有太远,对于一些想要离群独处,求得一点安静的人来说,除了漂流在海上,就只有站在岸边了。因此,尽管织田香刻意隐藏住自身气息,不想被打扰,却仍是被某个正在海上漂流的人,发现了她的身影。
浪头忽然变大了,气劲中感应到的东西,有人正以力量破浪而来。太过熟悉的感觉,织田香立刻就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无数的画面,在脑中迅速闪过,思绪错乱,无法迅速整理出头绪,织田香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这个人就像枫儿妈妈一样,是一个自己还没准备好要面对的人。
只是,除了那种怪怪的感觉外,心跳的速度、脑里的混乱,似乎还有著一些……
被人类称之为怒气的东西。
“轰”的一声巨响,织田香的左手挥出,强天位力量蕴含在这一击当中,整个沙滩的沙子暴扬起来,组成一道沙之帘幕,阻挡在她与来人之间。
仅仅是强天位力量而已,如果要硬闯,天草四郎绝对作得到,但是面对这层沙之帘幕的他,却显得不知所措,不明白帘幕之后的那人,为何对师父采用了这样的态度?
“师父,我们两个不要再见面了。”
平静却坚决的女孩嗓音,从帘幕之后传来,隐约可以看见她的背影正跨步离去。
“我们两个再也不要见面了……”
万难想到会受到这样的对待,天草四郎登时如遭雷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帘幕因为失去力量而消失,徒弟的身影在眼前缓缓消失。
阿香与自己决裂了?!
从来只是努力讨著师父欢心,不曾展露过内心真正感受的她,第一次在师父面前露出真我,把自身情绪表露出来。然而,却是一个这样的场面,与将她视为儿女的师父宣告决裂……
但是自己又怎么能够怪她?身为她的师父,更是她在这世上极少数的亲友之一,当面临紧要关头,自己没有能够守护她,让她独自一个人孤军奋战,还第一个把她出卖,令她家破国亡,这样子的自己,有什么颜面再值得她尊敬?再值得她视己为师了?
“阿香……师父不会怪你,因为你没有作错,师父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从没顾虑过你感受的浑蛋,只是一个有强天位力量的糊涂虫……像我这样的浑蛋,又怎配再做你的师父?我……不配了。”
天草四郎踩著与来时兴奋心情截然相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走在沙滩上,朝著大海走去。
“哈哈哈哈~~”凄楚的笑声,带著悲怆与自嘲,长长地回荡在沙滩上,当巨浪朝他拍击过来,可以轻易踏波而行的天草四郎,却被浪头席卷而去,一如他此刻丧闷欲死的心情,深深地朝海底沉去。
“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像很吵?有人在放鞭炮吗?”
“神经病,你这死要钱的又还没死,怎么会有人放鞭炮?”
“浑帐,等你死了,会放鞭炮的人肯定多我十倍,你这个人见人嫌的大煞星,哪里有嫌我的资格?如果不是放炮,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声音?”
“这个嘛……”
本来想说是“落败狗夹著尾巴的哭声”,李煜却忽然一笑,把想要这么说的念头取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跟著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把他这个动作看在眼里,源五郎在李煜背上重重拍了一记,笑道:“二哥最近修养好了很多啊,换做是以前,你绝对不会这么厚道的。”
“哼,我本来就是个好人,哪像你们两个害人的东西……”李煜笑了笑,道:“
保有赤子之心确实是件好事,可是……人不学著成长是不行的,一辈子天真幼稚,只会做尽伤己伤人的事。”
意有所指的话语,李煜将目光投向酣睡在吧台上的妮儿,源五郎正小心地为她披上一袭薄被。
“……所以,这么说来,你几个月以后还有一场决斗要打?”听完李煜大致述说了一遍在海外数年的经过,韩特最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啊?是啊,非打不可的有一场,剩下来可打可不打的有十几场,至于那些人家追著我要打,我没兴趣打的……一百多场跑不掉吧,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
这么率性的回答,不难想像他在海外过的是何种生活。
以这人的个性,本来就很容易引起摩擦,进而发生冲突,虽然说实战正是有心磨练武技的他,最好的提升方法,但照这情形看来,他在海外该不会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斗吧?如果到海外就能过著这种以战斗当饭吃的日子,那么只要把多尔衮、奇雷斯这种生物送到异大陆去,风之大陆应该会平静许多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这一场决斗我不死的话……废话,我当然不会死,和我决斗的人一向没好下场。”自信地笑著,李煜沉吟道:“今生恩怨今生了,当我把海外的恩怨了结得差不多,就可以心无挂碍地回来了。”
“海外的恩怨了结?那本土的恩怨你什么时候清算?”
胆敢用这口气提起禁忌话题的人,李煜身边并不多见,但韩特无疑就是个很好的人选。被这一问,李煜道:“有时候……恩怨必须了结,但不一定要亲手来了结…… ”
乍听之下,似乎是某种已经释怀的宣告,但无论源五郎或韩特,都知道他绝没可能这般轻易就放开过往,那么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可是,无论他们两个人怎么再套话,李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