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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进巡警厅,福兰发现,巡警们对他的态度好了起来,至少每个认识他的,都会微笑地打个招呼。
莱姆探长甚至邀请他一同午餐,在享用一盘蚝油炒豆子时,探长用滑稽地口吻说,“哈,我倒记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洗耳恭听。”
“诺森。菲利浦,那位躲开法律惩罚二十年的罪犯,在审讯他时,只要给一顿好吃的,就什么都说,爽快极了。但有次端给他一碗炒豆子,”探长指了指餐桌,“那个怪癖的犯人,像经历末日审判般,疯狂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大声号哭起来。”
“天,居然有人会害怕豆子。”福兰好笑地将几颗炒豆子放进嘴里,脆脆的,挺香。
第九章 职位
福兰在见习结束的前一天,接到了热库伯爵的私人信笺。
信中他被伯爵大人描绘成举世无双的谋略家,那些华丽的词藻与头衔,让福兰觉得蛮肉麻。末了,伯爵热情邀请他在闲暇时去普鲁斯——热库家族的领地一游。
随手把信笺丢到抽屉里,福兰考虑是否需要回信。
整个思考过程只花了五秒种,他决定放弃。
对大贵族而言,这种感谢信只是单纯的礼貌。
至于邀请去领地游玩,更是客套。
信上并没有伯爵的私人印章,说明是出自某位管家或者执事之手。
在贵族眼里,高贵与悠久的血脉比什么都重要。
一个只传承了三代,每代爵位都要下降一阶,眼瞧着连贵族头衔都不一定能保全的小家族,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毫无品位的暴发户。
只是勋爵的福兰,根本不是豪门贵族社交***里的对象。
月上梢头,夜色渐渐深了。将晶石灯熄灭,福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安玫今天没有来过夜,习惯了抱着小野猫进入梦乡的福兰,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更重要,到底自己将要担任的,是会什么职位呢?
期待与略微紧张的心情,像小猫爪子似的,不停挑拨着有些飘忽的思绪。
“一切就看明天了。”漆黑中,福兰喃喃自语。
如果有面镜子,福兰会惊讶地发现,倒影中的自己,眼神装满了希望与向往。
第二天早上,福兰刚跨进办公室,就接到去宣誓庭集合的通知。
宣誓厅大概是第一庭启用得最少的地方了。
每年都有许多助理检控官与见习法官前来报道,但能度过三个月试用期的寥寥无几。
宣誓厅就是处于回廊与建筑之间的一片空地,地上铺满黑色鹅卵石,庭园中,没有常见的花草灌木,取而代之的是正中间用大理石雕刻成的一本半人高的法典雕塑。
五位助理检控官已集合完毕,除了佩姬,其他人都是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每个人都想留在第一庭,无论是晋升机会、薪水和福利,贵族法庭都比地区的小庭子好很多。
上半年第一庭的名额是两个。
减去佩姬,这位莱因施曼家的大小姐雷打不动稳占的一个名额。
也就是说,目前站在宣誓庭里的四个男性,有三个会被淘汰。
想到这里,男人们彼此间的目光,都沾染上少许敌意。
为他们主持宣誓仪式的是大检控官米兰,这是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中年人,高鼻梁,颧骨高耸,表情严肃古板,但微陷的双眼总是微斜着流露出谁也瞧不起的神色。
每个担任要职的人,似乎都长着这副样子。
如果某位画家想绘制以官僚为主题的油画,那米兰是最合适不过的模特。
“现在,请诸位宣誓吧。”
把手放在石头法典上,福兰闭上眼睛,低声念颂,“……我,福兰。弗莱尔,谨以荣誉宣誓,将忠贞于正义,绝不懈怠。”
深深吸了口气,福兰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莫名的热流,让他有点自制不住地战栗起来。嘴唇滚烫得似乎正燃烧着,伴随着每个音节的吐出,都会产生一股刺痛的灼烧感。
他整整奋斗了将近八年,终于成为一名真正的检控官了。
也许对真正的大人物而言,检控官这职位只是普通的中级公务员。
但在落魄的勋爵眼中,它代表着光鲜亮丽的前途以及人生的梦想。
宣誓仪式的尾声,米兰说出了男人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庄严的贵族第一法庭,在今天将迎来两名新同僚,他们是,”米兰停了停,把目光停在艾尔身上,这个法庭事务长家的公子,兴奋地挺起胸膛,期盼米兰继续说下去。
可惜大检控官很快将视线转移开,他接着说道,“佩姬。唐。莱因施曼与福兰。弗莱尔,请两位不要辜负第一庭的信任。”
福兰的头有些涨昏,他失魂落魄地接过代表第一庭直属检控官的胸徽,朦胧中,精致得如同工艺品的紫色徽章上细心雕刻的天坪图案,仿佛正冲着他微笑。
所有的梦想,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佩姬在一旁漫不经心把玩着胸徽,歪着头看了看福兰,抿着嘴淡淡地笑。
“恭喜你了。”姑娘主动把手伸给福兰,在握手的瞬间,她向前凑了凑身子,小声告戒,“冷静些,别让落伍的猴子们看笑话。”
从艾尔所处的角度看过去,两人就好象初恋的男女,用有些放不开的姿势在拥抱。
“放荡的婊子。”艾尔在心中嫉恨地骂道,他花了大价钱,上下打通关节,第一庭的某位大检控官都已经点头许诺会推荐他,但偏偏名额落到了福兰头上。
艾尔相信,是佩姬从中做梗。
真不知道叫弗莱尔的小子,用了什么花招,勾搭上了这位豪门仕女,让她不遗余力地为情人谋求前程。
“大概是在床上喂饱了她吧。”艾尔不怀好意地瞟了佩姬一眼,吞了吞口水,无可奈何地接过了任命书。
他将去老区的第十三法庭做代理首席法官,也算个美差??如果能去掉代理两个字的话。
那又将花上一笔钱,签署这份任命书的家伙,实在是掌握了敛财的窍门。
官僚们对财富的感知能力,不比商人逊色多少。
离开时,代理法官恶毒地盯着福兰,他发誓,在适当的机会,一定要狠狠报复。
似乎感受到什么,福兰疑惑地望向艾尔的背影。
“有什么好看的?”佩姬问,她刚和福兰约好,再去宝钻大街的馆子庆祝下。
“艾尔。杜纳闻好象有些不满,刚才他注视我的眼神,冷冰冰带着仇恨。”福兰皱了下眉头,他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哦,有只猴子嫉妒了,本来这位置是属于他的。”佩姬毫不忌讳,轻飘飘地说,“我觉得你更适合,就朝上头打了声招呼。”
福兰诧异地看了佩姬好一阵,“你有什么权利来介入我的人生?”
“我说过,莱因施曼从来不会让忠诚的人失望。”
“但我并没答应。”
“旁人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已经将你列入莱因施曼派系了。”
“你……”福兰咬牙切齿,气愤得发抖。
“好啦好啦,至少有能力的人得到了恰当的职位,猴子滚到小庭子吃香蕉,一切都很完美,不是么?”佩姬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记得晚上的约会,你已经得罪不少人了,请不要在招致莱因施曼的怨恨。”
福兰恨死这种高高在上,扮演主宰的语气了。
虽然大小姐的任性妄为让福兰很不愉快,但有一点他得感谢佩姬。
第一庭直属检控官的薪水,让带小阳台的屋子,不在是个梦想。
几经选择,拉姆大街三十七号四层的铜顶公寓成为了福兰的新家。公寓窗外大街热闹非常,推开窗可以看到几十米外著名的街心喷泉。福兰租下了三楼到四楼,拥有六个窗户和一条拱廊阳台的复式房间。
“弗莱尔先生,您的眼光太准了,这栋公寓建成不过三年,装潢和家具都是八成新的,您搬过来,连椅子都不用买。”房地产商拍拍屁股下的棕黄色沙发,夸耀道,“假如我有五千个金恺撒,一定买下来而不是租。”
“噢,其实我觉得庄园比公寓楼好,起码幽静些。”安玫狡诘地朝福兰眨眨眼睛,适意他别插嘴,“你看这样好啦,每月的租金再少五十个银意奥。”
“弗莱尔夫人,庄园有什么好的,不雇佣几个佣人就没法打理,”商人嚷嚷,“何况您的丈夫在市区工作,如果租了乡下的庄园,还得买辆马车,那又将是一笔无谓的开支。”
被称为弗莱尔夫人,让安玫的双颊染上一层诱人的晕红,小野猫突然觉得眼前胖乎乎的房地产商那张肥脸,变得可爱多了,她飞快瞟了眼福兰,兴高采烈地继续还价,“好吧,那只少二十个银意奥。至少地毯得换新的,旧的你可以拿走。”
福兰从靠在左边墙壁的小楼梯爬上四楼,推开临街的窗户,四楼的空气比地面好许多,每到夜色来临,路灯点亮时,从这个窗户观赏夜景,再舒服不过了。
安玫与地产商契而不舍讨价还价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不过结局肯定是以小野猫的妥协而告终。
谁都听得出来,安玫的声音中,包含着对这间屋子的喜爱。
凉爽的风抚动着窗户两侧的帘子,“算了”福兰对自个说,他真想撒手不干了,或者向大检控官申请,调回小庭子去。
佩姬的所作所为,让他很恼火,谁都不想被别人操纵命运。
即便这种命运对自己有好处。
但这样就意味着,他还得住在老区的旧公寓里。
“爱一个人,就给她一栋装满玫瑰的大房子”,不少三流的诗人都这么说。
至少这句话他们没说错。
“看来,我也是个受不起诱惑,为了香蕉就什么也不顾的猴子。”福兰苦笑着,狠狠锤了下墙壁,坚固的砖石反震得他的手肘隐隐作痛。
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哎,房租还是没减下来,那个地产商太会侃价了。”安玫嘀咕着走上来。
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福兰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将变成一团乱麻的思绪整理清晰,他回过身,准备给情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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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狄良斯山脉。异端审判厅。广场
细碎的微风稀释了黎明的雾霭,太阳懒洋洋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切都预兆着今天是个舒服的好天气。
不过对即将受刑的人来说,今天可不是个好日子。
里奥。安格特斯眯着双眼,在暗无天日的水牢待了大半年,即使微弱的亮光,对已适应黑暗的眼眸,也算是稀罕的刺激。
不远处的火刑柱刚搭建好,浸过油的麻草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一人半高的十字木架耸立在草堆之中,木架的横端被雕刻成剑的形状,而竖端,则是钉头锤的模样。里奥停下脚步,注视着覆盖在草堆上描绘着剑与锤的旗帜,这是教廷的恩赐,只有烧死堕落的高级神官时,才用这种仪式来表明受刑者昔日的与众不同。
“罪人,别磨蹭了,希望圣焰能让你忏悔。”押送的圣武士满怀厌恶地看看了里奥,叱呵道。
同样浸过油的麻绳将里奥牢牢捆绑在柱子上,再遍身淋满沥青和松脂,为了防止火刑进行时,受不住痛苦的犯人摆脱烧断的绳子冲出火堆,在关节处,还得来上几根闪闪发光的小钢钉。
钉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利索地钻开皮肉,咬进骨头,在吱咯吱咯的金属摩擦声中,有些弯曲的钉子,才勉强将里奥的肢体与木架连接在一起。
“瞧瞧你这罪人的身体,亵渎啊,炼狱里万年的折磨才能赎清你的罪。”圣武士也暗暗心惊,这个堕落者的皮肤完全违背了自然的法则,仿佛由地狱的金属打造而成。
光这点,就是他与魔鬼缔结契约的不二证据。
当灼热的火焰吞噬了里奥的身体,把他点燃成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时,前驱机主教阁下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痛苦的表情,里奥透过红与白金色的火幕,漠然地望着东方。
在视线触及不到的东边最远处,有一座名字叫费都的城市。
在那儿,躲藏着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