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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不远处,办公室跟前的那棵树被闪电劈中,要倒下去却被电缆接住,缆车被它震得弹了几下终于还是停住了,雷也紧跟着在头顶炸开,Lucky吓又往庄美娴怀里钻了钻,一对耳朵不住地抖动。
“庄美娴,你还好吧?”
阿飞看到她的脸色苍白想抓住她的手给她一点安慰,她却抬起那只手指着前方,嘴巴张得大大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样子,仿佛她见到鬼了。
也许真的见到鬼倒好了,因为世上本就没有鬼,也就没什么好怕的。阿飞顺着庄美娴指的方向看去,他的表情也凝固在脸上。
那棵被劈倒的树本来种在他们身后,现在却出现在他们面前;山顶本来在他们面前,现在却在他们身后;终点站的办公室本来在他们右边,现在却在他们左边;他们离地面本来只有两尺的距离,现在低下头——他们看到的却是遥远的树冠……他们习惯了缆车里的摇晃,所以谁都没去在意,他们却在这摇晃中忽略了他们的位置。他们被风吹上了回程路,现在风却停了,他们被吊在半空中!他们离天很近,他们却离地很远,他们不是鸟,他们不会飞!
第六章 空中芭蕾(5)
缆车外,雨下个不停,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了……
从工作室的窗子望出去,Colin可以看见山的那边。那边发生过泥石流,这边的雨水却只是将整个山荔学院冲洗得干干净净。他久久地凝望着那边,充满深情,似乎那里藏着他的全部爱与希望。
串在电缆上的缆车从这里望去不比一串糖葫芦大多少,它们似乎在缓缓移动,像流水线上的冷冻鸡。这种天气,缆车怎么还在运营?Colin怀疑自己的酒劲儿上来了,出现了幻觉。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盯着一辆黄绿两色相间的缆车。没错!缆车就是在动,尽管很慢,很慢很慢,可它确实在动!
一股难言的力量把Colin推到电话跟前。
“喂,查号台吗?我想查一下荔山缆车管理站的电话。”
Colin把电话打过去,对方占线。他本来还在担心那里没有人上班,现在松了一口气。
电话终于通了。
“喂,管理站吗?我想问一下……什么!”
“我们已经知道了,有人在缆车里。可是我们现在不能过去,那里发生了泥石流,现在很危险。气象局说还会……”电话里的人说。
Colin转过身呆呆地望着缆车。那里,最高点,似乎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跳动。Colin扔下电话奔到窗前,把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他看清了!虽然他看不清跳动的是什么东西,但肯定是缆车里的人发出的求救信号!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庄美娴!肯定是小娴!
Colin抓起车钥匙跑下楼去。他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计较一切,他只知道他必须赶到那里去!
车轮在泥浆里打滑,Colin不顾一切地开足马力往前冲。那辆该死的“君王”还停在那里,银子他们几个已经不见了。
前方、脚下,是石子、石头、石块、石山汇成的河流,Colin瞪着血红的眼睛踩住油门不松。车轮卷起石子打在后车窗上、打在车顶上、打在前面的路上……所有看到这个场面的人都会说Colin疯了,可惜他现在并不需要观众的评价。他全部的念头只有一个——冲上去!不是有句豪言壮语说过嘛,人定胜天!可为什么在这里却不灵了呢?速度表指示现在的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180公里,可Colin为什么纹丝未动呢?
一块大石头从山路上冲下来,冲到Colin的车前,撞在他的车上。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脚下踩得更用力了,车子却不争气地开始往下滑,往下滑……
难道我真的上不去吗?难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困在上面吗?
Colin像遭了枪击一样,突然倒下去了。他的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喇叭发出尖锐的噪音,却被这无休无止的雨淹没了……
“阿飞,你听!什么声音?”
“我在听。”
“好像有人按喇叭。”
“不是好像,就是有人在按喇叭!”
“有人了?有人了!有人发现我们了!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庄美娴把手里的东西摇得更起劲儿了!她坚信,在某一个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人可以看到她!
阿飞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想笑却笑不出来。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脆弱的时候,她仿佛吹弹可破;坚强起来,她却比任何一个男人都要无所畏惧。
阿飞的心暖了,他没有理由冷下去。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他的声音融入她的声音,她的呼喊融入他的呼喊。小野兔好像也有了精神,围着他们一瘸一拐地跳来跳去。
“现在你总该相信上面有人了吧?”银子站在缆车站管理员身后问。
那个跳动的红点比以往更醒目,在高倍望远镜的视线里,已经可以看出它的形状。
那是女人的内衣,火红的内衣,那样璀璨的颜色在这样的日子里显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可是气象局说还会有泥石流。”
“可是上面有两个活人!”
第六章 空中芭蕾(6)
银子的嗓门第一次这么高,管理员的声音却比他还高。
“如果我们现在上去,就会多四个死人!”
管理站安静了,只能听见银子和管理员厚重的呼吸声。银子攥紧了拳头,可以看清上面的每一条青色血管,管理员等着他挥出拳头。
“好吧,告诉我,怎么操作,我只求能把他们弄回来。”银子的声音好像很累。
管理员脸上的肌肉也放松了,他拉过来一把椅子让银子坐下。
“老弟,实话告诉你吧,你上去也没用。咱们这山你还不知道吗?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缆车早就停了,电线都被老鼠啃了……”
银子“嘭”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正要说话,却被刺耳的喇叭声打断了。
“有人在山上?”银子问。“会不会是他们下来了,跑到‘君王’里按喇叭?”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在雨中了。
管理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拿起了望远镜。视线里,那一块红布跳动得更欢,更有劲头了。
白色吉普车像一头受伤的熊在雨里哀号。银子远远地看着那几乎已经辨别不出颜色的车,忽然很想流泪。
阿飞、美娴,再坚持一下,最后一下!我们要你们平安!你们一定要给我平安地回来!
“喇叭好像……不响了?”
“一直按喇叭也会累的。”
“你喊了这么久,你累吗?”
“累啊。”
“你撒谎!你撒谎!你撒谎!”
庄美娴哭喊着扑到阿飞怀里对他拳打脚踢。阿飞一动不动地承受着她的拳、她的脚、她的喊叫,却承受不住她的眼泪。那眼泪是希望破灭后的遗物,他也很想哭。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饥饿,不是因为雨!只是因为心里面,那挥之不去的绝望。
“会有人来的。现在雨太大了,他们上不了山。”
庄美娴终于哭累的时候,阿飞轻声说。
“是的。”
就是这么两个字,再也没有别的。阿飞惊恐地看着庄美娴的脸,他看到了绝望,嗅到了死亡。无话可说。庄美娴突然飞快地把头伸到外面,阿飞本能地拉住她,却慢慢松开了手。她只是吐了,空着肚子在这里摇晃,不吐才怪。可他死死地拉住她是为了什么?怕她就那么飞身跳下去吗?如果真到了那一步……
他还欠夏天一个晚上,只欠一个晚上了,老天为什么不肯可怜可怜他,让他实现对自己的承诺?
微弱的歌声传来,阿飞听出是庄美娴在唱歌。她在雨中唱歌,她把歌唱给雨听。那是一首似曾相识的歌,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终于,他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了!那是银子的歌,唱给他们都喜欢的一个女人的。所以他才会强迫自己去忘记,去让它变得陌生。
……醉了以后就会流泪
数着你给的伤悲
为什么你总让我憔悴
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
……
“你也会唱这首东来东往的《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庄美娴抬起一双被泪水打湿的眼睛望着阿飞,“你哭了?”
阿飞没有说话,却已经回答。
“我第一次见到银子的时候,咖啡店里放的就是这首歌。我哭了。咖啡店里没有别人,他走过来,在我面前放了一杯‘马车夫咖啡’,然后嘭地一下把咖啡点着了,吓了我一跳。他告诉我,里面有朗姆酒,如果觉得不够劲儿,他可以把整瓶的朗姆酒都给我。但是,他让我不要再哭了。他说,这首歌的名字虽然叫《别说我的眼泪你无所谓》,可是他会在意我的眼泪……”
“后来呢?”
“你是问我和银子的‘后来’吗?我们没有‘后来’,我们是朋友。”
“为什么?”
“他的心里装着一个女人。”庄美娴指着自己的心,苦笑了一下,“我的也一样。”
“也许我真不应该来这里。”
“你是因为放不下那个摄影师,所以才来到这里。”
第六章 空中芭蕾(7)
“你是说夏天?我已经让她等了十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那你为什么还来?”
“我无处可去……”
阿飞的声音无比苍凉,庄美娴不再问什么。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结,问是问不出来的。
“你说,我们会死吗?”
庄美娴抬起眼睛望着阿飞,那个迷人的下巴就在眼前,她却再也涌不起任何幻想。她看着他,只是想让他给出一个答案,或者,说确切点,否定她心里的答案。阿飞又何尝不明白她眼里的期待,可他又不是先知,他能给出什么答案?
“如果,在这场雨中,老天一定要毁灭一个生命,我希望他选中的人是我。”阿飞说的是真心话。
“没有人给我们出选择题,我们只能被选择。”庄美娴的声音比雨还令人沮丧,她却忽然又笑了,“你说,等我们死了,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会不会认为我们是恋人?”她的玩笑并不高明。
“如果是不认识我们的人,也许会吧。”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写遗嘱?可惜刚才把能写上字的东西都扔出去了。”她就没想过她的手里还有一个录音机。
“别胡思乱想了!你不会有事的!你长得这么丑,阎王爷看见你就说了,怎么把这么丑的女人带回来了?我们这里虽说是阴间,可也不能收留阳间的伪劣产品。牛头,马面,快把她送回去!然后你就回来啦。”
他们都笑了,刚刚绽放的笑容却随着一次小小的下降静止在脸上。这不是滑行中的下降,而是垂直的下降。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得到了同样的答案——他们在往下掉!
庄美娴和阿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有Lucky还不明就理地趴在地上啃葡萄叶。
又是一次小小的下降,然后停下。这次他们都看清了。树倒下的位置——电缆在一点点地断开。只是那么一点点,每次都那么一点点,却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这里有多高?”庄美娴脸色煞白飞快地问。
“不知道。500米?800米?也许1000米?我不知道。”阿飞也飞快地回答,他们的眼睛都盯在那个缺口。
“我们跳吧,快跳吧!跳下去还有活的机会,这样掉下去只有死!”
“不能跳!千万不能跳!缆车比我们重,我们还没到地面,它就能在半空砸破我们的头!”
“那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庄美娴不可遏制地歇斯底里起来,又是一次小小的垂直下降让她平静了。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