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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准备把这些吃着国家财政干私活的蛀虫怎么办?”刘扬问。
“判刑。”张勇说。
刘扬舒出一口气,转向王凌:“谁负责全市的清查工作?”
“曹昆仑。”王凌面无表情地说。
“曹昆仑?他行吗?他自己不是说猫老了不逼鼠么?”刘扬反问。
“猫老了也还是猫呀!”王凌脸上出现笑意,“去年曹昆仑在河东处理了一件群体事件,说明他还没有老。”
刘扬示意王凌说下去。
“河东区在甘霖河招来了一家化工厂,这家工厂的污水肆意排放,导致附近农民出现了各种病患。曹昆仑要求这家工厂停产,而我们市上的一个领导执意要曹昆仑将附近村子迁出,曹昆仑不迁,工厂不停工,村民围攻了这家工厂,河东区公安分局在没有征得区委同意的情况下出动三百多名警察到甘霖河抓人,结果是数十人被打伤,七辆警车被砸。我们市上的这位领导一定要按刑事案件给村干部判刑,曹昆仑说如果要判就连他一同判了,如果只判农民群众,他这个书记就不干了,就去省上为民请愿。在曹昆仑的坚持下,这件事得到了比较好的解决,工厂搬迁,群众没有一个关起来的,而擅自出动的警察组织者受到了严厉处分。”
“曹昆仑上来,谁下去当书记?我看那个区长当区长都不称职啊。”刘扬说。
王凌看了一眼于洋,朝刘扬努了一下嘴。
刘扬没有表态,对张勇说:“小河区处理低保问题的结果马上见报,给全市人民群众一个信号,表明我们的立场和决心。”
回到市委,刘扬问于洋:“你去不去河东区?”
于洋说:“你决定吧,你让我去我就去。”
刘扬低沉下来,说:“你看到过的,你下去后面对的是一群不干正事的酒鬼,你怎么干?”
于洋笑了,说:“我最爱跟邪恶之人较真,我会让他们汗流浃背的,有一些人得狼狈不堪地走开。”
常委会连夜开会。杨哲的意思是那个叫马兰的常务副区长到市政府任市长助理,或者担任河东区区长。刘扬看田野,田野说:“我市中小学校长官员化是从河东区开始的,也就是这位马副区长分管教育工作后形成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职务不动,待她把她分管的工作抓出成效、市上检查考核合格后再说提拔她的事。”
票决,于洋通过了,曹昆仑调市委任第一副秘书长兼督察室主任。这天夜里,刘扬请于洋喝茶,应邀来到天外天茶楼的还有吴芳、秦梅和于洋的女朋友。
刘扬首先讲茶道,说仅绿茶就有九十种,接着背诵一些咏茶的诗句,如:绝胜江心水,飞花注满瓯,纤芽排夜试,古瓮隔年留;萧萧暮雨云千顷,隐隐春雷玉一芽;红炉石鼎烹团月,一碗和香吸碧霞;秋露有声浮薤叶,夜窗无梦到梅花。
于洋对着刘扬笑,刘扬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于洋说:“我没有想到你还能够背诵这么多咏茶诗。”
刘扬斜了一眼于洋,说:“你只想到我是一个工人,一个只会开机器的大老粗,我会你不会的东西多着哩,不要以为就你们学文科的文质彬彬、文思泉涌、满口经纶,酒经茶道方面我可能还是你的老师呢。”
于洋不甘示弱,也吟唱道:“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这是谁的诗?”于洋问刘扬。
“这诗句我听过,也玩味过,作者忘记了。”刘扬说。
“唐朝诗人元稹。”吴芳替刘扬说。
“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有两腋习习清风生。”刘扬又是一段,脸上洋溢着得胜的表情。
“不待清风生两腋,清风先向舌端生。”于洋也得意洋洋起来。
秦梅端起茶杯说:“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喝吧。”五个人一饮而尽。
“落日平台上,春风啜茗时。”刘扬再一次唱吟。
“洁性不可污,为饮涤尘烦。”于洋马上唱和。
“龙焙今年绝品,谷帘自古珍泉;雪芽双井散神仙,苗裔来从北苑;汤发云腴酽白,盏浮花乳轻圆。”刘扬几乎是轻唱出来。
“活水还须活水烹,自临钓石汲深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于洋说,“苏东坡的这首诗也算是咏茶作品中的佼佼者了。”
“我只记好句子,或者一段话,至于是谁说的我不管它。”刘扬摇晃着脑袋说。
一直保持沉默的于洋的女朋友端起一只袖珍茶碗说:“不如仙山一啜好,泠然便欲乘风飞。各位,我们都飞起来吧。”
一碗淡薄茶水下肚之后,又是刘扬唱主角,东一榔头西一板斧聊个无主题变奏,秦梅看上去一副心平气和、气定神闲的样子,而吴芳似乎满腹心事,一脸的迷雾愁云。
于洋的女朋友是第一次面对面跟刘扬交谈,克制中仍不免有些直率:“刘书记,你让他去河东赴汤蹈火,我还有清静日子过么!”
刘扬淡然一笑:“他不去赴汤蹈火谁去?再说了,两个月官升三级,多少人图谋的南柯美梦,于洋达到了。”
这女人一边给各位添水,一边说:“他之所以近二十年连个小科长都没有干上,就是因为脾气不好、性格倔强,他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当个区委书记,不知将得罪多少人,一个家还能安宁吗?”
刘扬严肃起来,说:“我还不是一样吗?不过你看看,截至目前我还没有遭受什么报复嘛。”
“你是外地人,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而我们就不一样了。”
秦梅没有说话,吴芳在拨弄她的手机,好像是在发短信。刘扬对于洋说:“先休息几天,把该办的事办了,再去上任。”
什么是该办的事?于洋非常清楚,就是与这位有着三层肥厚下巴的漂亮女人的婚事。于洋看了吴芳一眼,说:“吴校长,咱们认识一场,该喝点酒吧。”
吴芳立即从手机世界中回到眼前的现实,说:“好好好,希望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我这个女人缺少温情,请你多见谅!”
服务员送来五瓶青岛啤酒,五个人把茶碗放在了一边。
一瓶啤酒下肚,刘扬晃悠起来,对于洋说——也是对三个女人说:“才几个月,我就吃不消了。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问题,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种情况?有的干部简直就跟野兽一个样,贪婪到了令人难以置信、令人发指的地步。张勇说我们这么做可能还是割韭菜,我想可能也是。那些人难道不知道我们这是一个国家,国家有法律?有监狱?我不明白的是他们的胆量是怎么来的,好像他们从来就不受法律制约,法律对他们来说只是一堆文字!什么叫积重难返?我在歧北这个地方对这个成语有了沉痛的感悟。我想这些败类不是积习难改吧,他们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抓捕到的只是少数,他们至少有一半的概率是抓不到的;再就是鸭子的脚掌——是一个整块,抓一个,会牵扯一片,有人替他说话,有人赎救他,要不然不会在我们处理了这么多干部后还执迷不悟,我行我素。”
于洋接过话茬,说:“那些人走的是官道,是几十年在官场上被人养活的人,而你是二十年在生产上养活人的人,从事的工作性质不一样,处境不一样,这就决定了为人、处世、做事的思想、方式大相径庭。到这里来,你还是工厂里那一套,讲求投入产出,以工业思维搞工作,企图以几个人的力量拉动多少个‘山系’向前奔驰,结果是什么?就是这个样子。”
于洋一口气喝下一大杯啤酒,接着说:“歧北市的干部可以分成这么几类:第一类是真正干事的,默默无闻,恪尽职守,遭遇不公正也还是心平气和;第二类是没有追求、当和尚撞钟得过且过的;第三类是百事不干等着提拔当官的;第四类是正事不做,实事不干,一味投机钻营往上爬、捞取好处的。因为这官太好当了,好处太多了,那些不甘寂寞、想做人上人的就要抢着当,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折腾,有些有点学问的还振振有词地说:君子无所不用其极。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厚脸皮、黑心肝的政客不胜枚举。市场经济后,有人说第一生产力不只是科技,还有人际关系,跟上面关系搞好了,可以更快更好地发展经济,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同时,个人的事情也飞速发展起来。刘书记,你是企业领导人,企业的决策出了问题,投入后没有产出,或者是产出不高,你们领导者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你们是什么心情?你们要承担什么责任?而在官场,决策失误、劳民伤财叫交学费,你见过哪个官员为决策失误、为豆腐渣工程写过忏悔书?”
于洋喝了一口女友刚添的热茶,继续慷慨陈词:“你不是官场成长起来的干部,你不清楚那些做太平官、庸官、昏官的人的内心世界,这些人不是不聪明,而是想一步更比一步舒坦地被人养着。占着那个位置,心有人操,力有人出,高兴了,说说笑笑,郁闷了,发一通脾气,时间久了,给身边的马仔一顶乌纱帽,领赏者得利走了,又来一批,循环往复,无穷匮也。你看看我们的市领导,身边一个专职秘书长、一个专职秘书、一个司机,三个人伺候一个人,还有脾气,还说自己被亏待了;讲话稿有人写,酒有人代,车有人开,吃饭还自己不掏钱,还跟发达地区攀比收入,说自己的工资太低了,待遇太差了。
“你现在要打破这个局面,就要触动食利者的既得利益,阻力可想而知。王安石的变法好不好?利国利民,就是不利于地主阶层,结果是连欧阳修这样的官员都出来抵制,可见好事推行起来有多难。不过,既然在这个位置上,就不能退却,还是要劈波斩浪、披荆斩棘,一往直前,冲锋陷阵。至于相当数量的人的思想认识问题,你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解决的,人家就是为得好处来的,工作的出发点是谋私利,你可以制止他的行为,却不能控制他的思维,你总不能把他的脑袋卸掉吧。
“现在有一些人是无比地羡慕腐败分子,而不是反对。我十年前出事,一位领导干部就说:你于洋再正派,再嫉恶如仇,也不过是只跳蚤,那些乡长、区长县长再不是东西,再肮脏,那也是一床被子,你一只跳蚤能顶起一床被子吗?要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说,这样的教诲是一个什么思想?社会制度的颜色是红色的,而社会成员是形形色色的。偌大的非洲草原,谁是主宰者?是那些食肉的狮子。这些野兽就是我们人类当中那些不择手段的食利者。你想一想,如果人类社会没有这些渣滓,没有损人利己的杀戮、抢劫、掠夺,生活将是什么样子?你现在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社会群体的首领,你要维持公平、正义的秩序,要让这个地方上的百姓过上幸福生活,就必须付出超常人的智慧和精力,甚至于生命。其实,成为一名共产党的领导干部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倘若你这个名字让那些纯朴善良的群众经常念叨,在你离任后念念不忘,你说你多么幸福。人生就这么几十年,有二三十年是在为他人谋利造福,这是什么造化?无以复加的荣幸啊!”
于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