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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昆仑让你去河东当书记,你想得怎么样了?”
“我没有想。我不去。你看到了,我去能干什么?一个人在那里能干什么?”
“你必须去,我手头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治乱需要铁拳重典,我会全力支持你。”
说完这句话,刘扬回到(〃)自己的办(〃人〃)公室,他把(〃书〃)领袖著作(〃)带到了办公室,认真地阅读起来。
检察长周明来了。这位五十多岁的男子汉看上去有些疲倦,他打开自己带的水瓶,喝进一口水说:“让我歇了吧,啥职务都不要,退休。”
刘扬给他一支烟。“我们男人还是脆弱啊,还没有一支烟坚强;真正的男子汉是这些东西。”刘扬摇晃手中的香烟,谈笑风生起来。
“马强已经无罪释放,他将去省建设厅;有一个党内警告的处分,可能先不任实职,过一段时间会出任一把手。”检察长说。
“谁说的?”
“我的顶头上司。”检察长又叹出一口气,“省运管局一个副局长自杀了,这伙人当中的几个主犯全放了。这个人自杀已经一个月了,我们才知道消息。马强背的处分还是因为对待那次上访群众的粗暴行为,我想有人也想以此对你有一个交代吧。”
“这样的话郑小桐怎么判?”
“那也是人家的事,我们管不了了。”
“肖天呢?”
“现在还看不清走向。我的顶头上司都不知道。你说这叫什么法治!”
“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吧!”刘扬的脸色凝重起来,“你不能歇,不能把你的不满暴露无遗,你也就是在我这里发一发牢骚;你要一如既往地认真工作,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检察长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是老兄,比我有经验,更应该沉着冷静。有的人为了反腐败,为了扳倒一个败类,家没有了,命也没有了,那是怎样的代价?我们向这些人妥协、倒下,不值!”刘扬说,“要战胜敌人,首先要让自己活下来。”
“这个事你我知道了就行了,就到此为止。”检察长说,“还有一个好事,你要做出选择。”
刘扬睁大眼睛看检察长:“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吴芳爱你爱得发了疯,秦梅现在是举棋不定、进退两难啊。”
刘扬笑了:“老兄你说说,什么是生活逻辑?叫我说生活的逻辑就是混乱不堪。一个人几十年没有好日子过,突然有一天好事成倍地来了,这个人应接不暇,最后还是难以取舍,结果是啥也没有了,又回到了原来的状况。这是谁的错?说不清楚的。”
“这么说你已经倾向吴芳了?”
“我会选择秦梅,但我觉得现在还是维持朋友关系最好,如果现在结婚,她会有危险的——这句话我记得我以前说过。”
“如果你在歧北当五年书记,这秦梅就得等五年!”
“对我们这把年纪的人来说,那个形式的东西已经无关紧要了。”
“我建议秘密办手续。”
刘扬笑了:“容我再想想吧。”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刘扬说起曹昆仑的情况:“这个人心老了,不过不能说他不好,八个县区委书记,就张勇和曹昆仑是过了五十岁或接近五十岁的,其他六位都是四十来岁的壮年人。”
检察长说:“曹昆仑是个干才,是干出来的干部,但是现在这环境对他来说有点难,猫老了就不逼鼠啊!”检察长叹息一声,“小河区的领导岗位基本上是给市上提拔起来的干部的,小河区不好安排的就去河东区,这几年提拔起来的爷们有几个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一心一意干事创业的?河东区的常委、副区长,可以说没有几个货真价实的人才,酒囊饭袋倒是不少。区长是你的前任的秘书,那个叫陈雄的,是陈彬向王斌要了几年才安排的,还要当常务副区长,我看只有酒量好,听说玩女色也很有一套,干工作——嗨嗨,不知道门在哪面墙上安着哩。”
“曹昆仑建议于洋下去当书记,你看怎么样?”
“我看可以。于洋对败类有狠心肠,嫉恶如仇,把河东交给于洋不失为好事。”
正说着,曹昆仑走了进来。曹昆仑先握检察长的手,说:“周兄,你给刘书记说说好话,让我让贤吧。”曹昆仑递给刘扬一张纸,标题是“辞职报告”。“我每个常委都给过了,最后一站就是刘书记。”
刘扬粗略地看了一下,曹昆仑真的提出了于洋,这让刘扬通知常委的事省去了。“你去哪里?”刘扬问曹昆仑。
“检察院啊,这个不要我的当家人就在你这个地方嘛!”曹昆仑说。
“好啊,你来当检察长,我退下去,二线上给你当参谋。”
“不敢不敢,给我一个调研员的闲差,我给你们办墙报,这几年我的书法、绘画水平赶上专业人士了。”
“去检察院要跟省上说,需要时间,你站好最后一班岗,把需要调整的干部也说出来,以便我们一并决定。”刘扬说。
送走曹昆仑,检察长说:“中午去我家里吃面条吧。”刘扬满口应允,说:“非常想吃居家户的面食,今天终于有人赏赐了,我带酒。”“酒你不用带,有人带,只要你去就行了。”
“谁?”刘扬警觉起来。
“李峰。”
“李峰是谁?要官的吗?”
“不是,是执行马强的命令抓上访群众时把你也抓了的那个公安局长——现在在小河区农牧局当一般干部。他给我写了一封信,感动了我,我给他回了电话,他在电话上哭了,说想见你又不敢,让我转达他对你的敬意和歉意。我想你不会拒绝与这个人见面吧?”
刘扬看着检察长笑了:“只要认识到错了,并改正错误,就是好人,谁没有犯过错误。”
周明住在城西居民区里,四合院平房,小是小了些,但花卉掩映的景致增添了不少情趣。“这是祖上留下的?”刘扬问道。“不是,是居民房,旧城改造时没有拆掉的。我爱小院子,有阳光,有深厚的地气,可以养花,我一见到这些花卉和盆景,什么烦恼就都没有了。”
刘扬接着赞叹了几句。
“四个小菜,炸酱面,地产粮食酒。”检察长说。不多时间,秦梅端着小菜从厨房里出来了,出于礼貌,刘扬站了起来,冲秦梅微微一笑。
“要不要我喂你吃?”秦梅充满柔情蜜意地嗔道。
刘扬跟了出来,准备到厨房里去自己端面条,周明横手一拦,说:“哪有客人自己端饭的?你坐你的吧。”
“叫他自己来端,下班了就不是市委书记了。”秦梅大声喊道。
面条上来了,秦梅在前,李峰在后。李峰怯怯地对刘扬说:“刘书记,我——”刘扬赶紧接住盛面条的碗,说:“快坐下来吃饭吧。”李峰的眼泪出来了,双手握住刘扬的手颤抖起来:“我对不住你啊刘书记,你——”“不说了,不说了,刘书记早已原谅你了。吃饭吧,吃完饭你们再聊。”周明打断了李峰的话头,他的老伴最后一个进正屋,对刘扬热情洋溢地说:“刘书记,我的手艺差劲,你就凑合着吃吧。”刘扬慌忙让座,说:“嫂子这就见外了,我恨不得天天在你们家里蹭饭吃呢!”“好啊,你不嫌弃,就天天来。等你和秦梅成一家子了,我们就到你们家里吃吧。”老人的话让刘扬的心里无比舒畅。
家里的饭菜是有各种讲究的,讲口味,讲色泽,讲质量,而餐馆只有一个讲究,那就是钱。歧北市现在找不出一家让人回头的面馆。刘扬差不多每一顿饭都是在场面讲究、环境优美的地方吃,但他非常厌倦那些地方的饭菜。今天在检察长家里吃居家饭让他对家突然有了一种急切的向往,但一想秦梅的懒散,吃上好饭恐怕还是一种奢望,而吴芳绝对可以做好。刘扬心里生出一分阴郁来。
吃完饭没有午睡,检察长爱人和秦梅在屋子里闲聊,刘扬、检察长和李峰在院子里的阴凉下坐了下来,刘扬想知道李峰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要对普通老百姓下手。
李峰长出一口气,说:“刘书记,在我当警察的二十多年里,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们先是在村里抓人,这几年在城里,我知道谁是谁非,但我有什么办法!抓了几年,从来没有问责,抓了就抓了。作为一个警察小头目的公安局长,我曾彻夜难眠过,后来就不去想了。”
“为什么不去想?”刘扬问。
“一来是想也是白想,你不去抓,别人就去抓,有的人日日夜夜想着给领导表现呢;二来是这两年发生在市区的群体事件如果单纯就事件本身去看,都是违反治安的。就说那天的上访,数百群众横站马路,交通中断,政府大门不得进出,已构成治安案件,我们警察仅此一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抓那些组织者。马强跟我直接说:‘这个局长你干不干了?’我说市局没有命令啊。马强问:‘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的话不顶用吗?’他又说赵兴现在是个肉头,我如果不行就让开。”
“警察队伍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刘扬问。
“绝大多数人是好同志,也有少数害群之马。”
“你在乎小河区公安局长这个职务?”
“当时很在乎,非常在乎。我还想当市局局长呢。马强也跟我说过,说如果我干得好,他可以让我当市局一把手。赵局长就是从小河区上去的。”
“现在还想当官吗?”刘扬问。
“最近没有想过。最近一直在反思,一边做具体工作,一边反思当局长以来的得失。我到农村上才发现,小河区所有部门、机关的领导干部,只有公安局长是跟百姓对着干的,其他的都是造福于民,只有我是逆流而上。凡群体性上访事件,都事出有因,并且都是官员惹的祸,不作为,或者是乱作为,而群众一旦聚集起来有些不合法的举动,原来不作为的人立即就会跳出来要警察出动,还振振有词,说:‘养你们是干啥的,人民政府、党政机关都成了这个样子,你们的职责呢?’”
刘扬给李峰一支烟:“在农村能长期干下去吗?”
“可以干上二十年。吃绿色食品,呼吸新鲜空气,没有过分的欲望,心情平静。”
“你这样想很好,待‘改造’好了再给你一个做更重要的工作的机会吧。”刘扬对李峰说。
小何的调查结束了,结果让刘扬十分震惊。年轻的社区主任、书记的亲戚,办事处主任、副主任及计生站长都在领取低保,开着现代轿车的老板也在领取。张勇已经将这些人拿下,全区范围内的大清查同时展开。刘扬在小河区委办公室召开了一个小会议,他看上去异常疲惫,说话有气无力。
“大家现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有的人如此大胆?为什么有的人如此贪婪?为什么刚刚参加工作的受过大学教育的学生会置国家法律于不顾?另外,其他县区有没有?”说完这几句话,刘扬躺了下来,埋进沙发里。
张勇说:“对刘书记来说这是新鲜事,而对我们本地人来说,这是公开的秘密,好多在职的领导干部也知道这种情况。问题是我们的清查工作是斩草除根,还是割韭菜。”
刘扬猛然抬起身子,对着张勇大声说:“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查处?”
张勇说:“我上任的第二个礼拜就派人搞摸底,想一网打尽。结果是中途市上组织人员明查,区上的工作也就随之明朗了。”
“你准备把这些吃着国家财政干私活的蛀虫怎么办?”刘扬问。
“判刑。”张勇说。
刘扬舒出一口气,转向王凌:“谁负责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