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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山顶,不知道何时雨停了,天竟然奇迹般地云开雾散了,西边的太阳——黄昏来临之前的阳光如此猛烈,普照大地山峦。远处的城市高楼大厦清晰可见,那条蜿蜒曲折的江水正泛着粼粼的光芒,她站在山顶上体会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壮观景象。此时的孟雪尽管浑身上下冒着蒸气,可是看到天空如此开阔,城市如此明朗,树木如此葱郁,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俯视刚刚爬过的云梯,就如一条羊肠小径,和这广阔的景象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假如,她想,假如中途那个趔趄,她跳进山崖,她怎么会看到如此壮阔?恐怕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近处,旁边是一座寺院,烟雾缭绕,烟香四溢,善男信女是那般虔诚,对着石头雕像三叩九拜,口里念念有词地许愿,还愿。可是,对于孟雪这样搞自然科学的人,她不相信那种神灵之说,她只相信自然界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她尊重人们的宗教信仰,但她不会去磕头跪拜的。
突然,贝多芬的交响曲大奏起来,她拿出手机接电话:
“孟雪,”电话里是高教授那浑厚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孟雪声音嗫嚅着,“在钟鼓山顶上,我……很沮丧……我的实验没有成功……”
“哦,”电话里高教授说,“不成功不等于失败,困难是人人都会遇到的,所以,我们人人都知道‘困难’这两个字,你现在遇到的这点困难才哪里到哪里啊?快回来吧,我们坐下来仔细探讨一下问题出在哪里,另外,你要把第一步的工作成果论文写好,你要在不久的国际会议上作学术报告。”
孟雪的泪水流出来了,对着电话连连点头称是。此时,她又听到电话里高教授笑着说:“要不,你到鼓山寺去烧一炷香……呵呵……”
高教授这最后的幽默让孟雪破涕为笑,也霍然间搬走了她心底所有的沉重的负荷,浑身洋溢的是轻松和愉快。是的,该下山了,高教授在实验室等着她呢。
孟雪赶到实验室的图书室里,高教授、杨博士都在,还有几个硕士研究生,正围着大桌子环绕而坐,高教授在一一听取各项课题研究的进展情况。
看到孟雪风尘仆仆地进来,高教授笑着说:“你烧香了吗?”
“没有,”孟雪笑了,高教授总是让人感到轻松,“我拜那死佛干吗呢?我回来拜活佛来了……”
说得杨博士那一向严肃的表情也不再显得那么严肃了。
“我听杨博士讲,”高教授玩笑后的表情归于平常那种和颜悦色,“他帮你介绍了个贾博士去学习方法,你学得怎样?没学到吗?”
“我去学了,”孟雪说,“那是贾博士的生命宝贝,我要共享他的生命要付出代价的……”
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严重了,差点说漏了嘴,别人可没有时间详细去听什么总统套房、脱衣舞、总统大床,能够仔细听倒好,那么含蓄的几句人家还不浮想联翩才怪呢。此时,杨博士说:
“哦,我听说,这位贾博士从不白费辛苦的,是要付给他money的,不像我们一向把科学看成是人类共享的。”
“可是,”孟雪犹豫了一下,杨博士愣愣地看着她欲否定自己的神情,她怕他误解帮忙找人帮助的好意,于是说,“他要的不是money!”
高教授的眼神很深邃,直望了一眼孟雪,然后起身欲去倒水,这时,杨博士接过去了。高教授接过水杯,突然笑了,说:
“难道他想让你为科学而献身不成?”
说罢,他就哈哈大笑了。这时,孟雪说:“可是,我没学到,什么都没学到!现在还真着急呢!”
接着,孟雪把她的实验过程详详细细地向高教授讲述,她还把在贾博士的实验室里看到的所有细节全部汇报了,高教授听后,指出几点重要的疑问,最后,他说:“你再仔细整理一下思路,过几天熊彪和他的博导从英国来,你可以很好地向他们请教,国际学术会议已经临近,抓紧时间把前期的研究成果写出来,你那一阶段的工作成效还是很可观的,可以在国际会议上作报告。到时你也可以在国际会议期间寻找解决自己难题的办法,那可是国际学术交流会,学术成果汇集的会议,希望非常大!”
孟雪用力地点点头,临出图书室门口,身后的高教授笑着说:“为科学而献身?”孟雪回头却看到高大魁梧的高教授低头看着自己,然后他摇摇头,好似自语道,“怎么科学界也什么人都有!”然后笑着瞧了一眼孟雪,边向他的办公室走边说,“他不会再来找你吧?”
这可不是孟雪能够回答的问题,他会不会来需要问他……孟雪忽然明白了高教授:他是在问自己还会不会再去找贾博士!是的,自己还会去找他吗?
十四、心态调整
一出实验室的门,在去卫生间的走廊里,迎面撞上一个人。商欣怡!杨博士的情人。只有在看到她的时刻,孟雪才感觉到她还存在。但是,对她记忆特别深刻,就连她那“东方咨询公司”也记忆犹新。是的,人就是这样,你对她或他一般般好的人,记忆最容易丢失,但是,一个和你有过瓜葛,特别是令你憎恨的人,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你若想别人永远忘不了你,那么,你就去伤害他,迫害他,他绝对念念不忘你,也许直到寿终正寝那最后一刻也在惦记着你!商欣怡,这个曾经的莫须有的“情敌”,曾经话语轻轻地中伤孟雪,怎能忘记呢!
“好久不见了,”孟雪笑呵呵地说,心底奇怪,自己什么时候练就了如此深埋自己的从容?接着开玩笑地问,“你的‘东方巨轮’开到哪里去了?”
这一句玩笑似乎化解了那一次保龄球场地的误会,彼此竟像老朋友似的,商欣怡笑着说:
“开到深圳去了,呵呵!”
“噢?”孟雪笑呵呵地又说,“这不是要两地分居吗?你不担心第三者捷足先登吗?”
“我们这算什么!”商欣怡满心自信,“高教授还两国分居呢,不是也没离婚吗?真正的感情不是朝朝暮暮的相守啊。相距越远,增进感情的空间越大……”
刚好杨博士来叫商欣怡。孟雪点头笑笑向卫生间走去,后背没有眼睛,耳朵却收拢了许多声音。
“都准备好了!”杨博士说。
“我们今天就去领结婚证吗?”商欣怡的声音。
“等到后天吧,”杨博士说,“熊彪从英国回来度暑假,他的英国导师明天到馨城……”
熊彪回来了?孟雪想着几天前高教授的话,这些天来一直有种“盼望着,盼望着春天来了”的感觉,而今天他们就到了?她匆匆忙忙离开洗手间,走到实验室门口,瞥见资料室里高教授、杨博士、熊彪,还有那几个定向到英国的准博士们,正在那里说说笑笑。孟雪想迈进去,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惟恐自己的闯入破坏了里面融洽的气氛而生别人的厌恶。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慨叹自己,现在也变得瞻前顾后了,就连问候语,也在考虑适宜与否了。眼角挂着涂颖祎的侧影,她也没有参与。孟雪这些天来一直都被无实验结果和那个贾博士而烦恼着,直到现在静下心来才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涂颖祎和高教授的约会,当然没有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聊天了!然而,涂颖祎脸色阴郁,头发有些零乱,一身的憔悴,看得孟雪心生怜悯,忙把心底对涂颖祎和高教授的关系的推测推到九霄云外去了。猛回身,熊彪居然站在自己的身边。
“你好!”熊彪笑着说,声音正如先前人们的评价,不很清楚,但是,落在孟雪眼里熊彪的装束是何等帅气。黑色的上衣,修长的黑色裤子,特别的是上衣的领子,紧口,半高形状,迫使穿这衣服的人一定会挺胸收腹,否则,那领子会卡脖子!帅,也要付出代价的!孟雪微微一笑。
“你好!”
“刚才我看那个影子很像你,”熊彪说,“高教授说你正在用计算机模拟生化实验,我们这个专业真正能编程序的人不多啊,国外也是这样的。”
哦,听他那口气似乎很佩服自己的,孟雪知道,这是第一次和他交谈,一定是高教授向他肯定了自己的学术研究。
“是吗?”孟雪佯装不知,然后把她这些天的期望直接表述出来,“我倒是有很多学术问题向你请教呢!”
“我哪里敢呢!”熊彪谦虚地说,把孟雪的话当成她故意给他的一种显示知识广博的表现机会,“明天我的导师约瑟夫来作学术报告,他人很好,你尽管请教他。”
这时,杨博士叫他。孟雪欲言又止,看着熊彪离去的背影许久。
“他真不错!”一直不言语的涂颖祎转头说,“他到英国两年了,现在已经拿到博士学位,并且留在英国学校任教了。”
“哦!是吗!”孟雪借涂颖祎的语气答道。且听到涂颖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那么一天啊?”
其实,她并不是在问孟雪,而是茫然地问自己,她似乎已经很不耐烦等待了。孟雪皱皱眉头说:
“你不要太累自己了,”孟雪同情的声音,“孤身一个人带个孩子求学,不容易,付出也太大了!”
谁知,涂颖祎眼圈红润。孟雪忙转换话题道:“我刚才看到商欣怡了,她的公司不在这里了,你知道她的那个洋打工仔James到哪里去了?回美国了吗?”
“没有!”涂颖祎说,“在我们学校外语系任教呢。”
“哦,”孟雪说,“James可是纯种的美国人,英语口语一定很好,去参加国际学术会议,会议要求用英语作报告。我还得练习口语,我想去听James的课呢!”
“我去过了,”涂颖祎说,“上一次他讲了一课,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为什么?”
“James asked the students:What is your the most love and the most hate?One student said:money。James said:Women。 James also said:Money=women=evil。(吉姆斯问学生:什么是你最爱最恨的?一个学生回答:钱。吉姆斯说:女人。吉姆斯还说:钱等于女人等于邪恶。)”
孟雪听后哈哈大笑,眼角忽然看到杨博士和商欣怡从门口走过,她告诉涂颖祎说,“杨博士要和商欣怡结婚了!”
“哦?”涂颖祎诧异地问,而后说,“到底还是结婚了,一个未婚的男人和一个离婚的女人……唉,结婚,离婚,离婚,结婚,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啊?我当初真不该结婚!这辈子再也不想结婚!”
到后来的声音抽泣中带着愤恨,仿佛湍急的水中插了把尖刀。
“别!”孟雪道,“还是自己把自己当成完全的自己吧!婚姻好比轮胎和轴承,配合得好,跑得又顺又快,配合不好,那就是阻碍了。”
孟雪也大叹了口气,俨然和涂颖祎同遭磨难,竞赛着心灵的创伤似的。其实并不虚假,孟雪一想到和陈忱的斗嘴,就心灰意冷,心底直叹,巴不得陈忱找个小姘头,占用了他所有的时间而不来干涉她的追求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