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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不是狗-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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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抢的!被骗的,能指控那个放火的人和谋害(未遂)强巴一家的人“就是他”?

果然果然——我说:“火烧展览馆的凶手另有其人,我已经找到了。”鹫娃州长对我的话丝毫不感兴趣,严肃地说:“哥里巴已经死了,又冒出另一个凶手来。依我看有没有凶手还不一定呢。关键是证据,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在他看来由地震引发火灾是再自然不过的,为什么还要把它搞成一起刑事案件而且是特大的呢?他说的“证据”其实就是“政绩”。地震不可预防,案件也不可预防吗?

抗震救灾可以让官员威望执升,案件爆发却会让官声一落三丈。一起案件就是一次对政绩的瓦解,谁会张扬这个?鹫娃州长,我知道了。

“是的,我找到了八只小藏獒。但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你的。”我吞下了来报案的话头,更不想扯起我在蓝岛的经历了。报案的徒劳只能让我更加明白以毒攻毒的价值,如同镇服乌纱帽只能依靠更高大的乌纱帽,打击罪恶也只能依靠更强大的罪恶。我呵呵地笑了,告诉他我是冲着他州长的权力来找他的。我要办一座獒场,就在青果阿妈草原。这个獒场的创办者应该是三个人:他!路多多和我。他划拨一片草原给我们,路多多负责投资,我来具体管理。獒场应该有独一无二的原生态环境,有得天独厚的原生态藏獒。藏獒都应该是在全国挂过金牌的——公獒第一,母獒第一,幼獒第一。我还告诉他,马上就要举办北京藏獒博览会了,在博览会上赢得第一名的,都将是我们青果阿妈草原的藏獒,是我们獒场的藏獒。我兴奋得满脸发烫,似乎一下就烫热了鹫娃州长。他“呵呵呵”地笑起来。

鹫娃州长说:“北京藏獒博览会?这个机会不错。

地震震不垮青果阿妈草原的藏獒经济,我们就得把口号喊出去。地震之后百废俱兴,原来的獒场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你要办羹场?想法不错。划拨一片草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藏獒呢?我们不能像你写书一样吹牛撒谎,要干就得扎扎实实干。路多多要参与?他能搞来多少钱?先不要管钱,我知道他搞钱是容易的。先说藏獒,藏獒呢?我相信只要你办美场,你就不会把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倒腾到外面去。”

我说没有藏荚怎么能办獒场?藏獒包在我身上。

我想起袁最是如何骗了我,绑了我,又送我一个不可原谅的耳光。我已经说过了,只要我活着,就会让死亡一步不落地追随他。想法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只有我才能产生的最大胆的想法。它埋伏在我的意识深处,突然跑出来时,我看到了自己作为一个惩罚者的灿烂。

惩罚?谁的惩罚更有效?我的吗?我和袁最,为什么不能在北京藏獒博览会上一见高低呢?报案,抓捕,报复性地摧毁他和他的獒场,不如在博览会上打败他,让他的幻想!他活着的意义!他生命的全部!他的所有精气神彻底破灭,再把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带回草原,聚拢到我的獒场。灿烂的我立刻想到了白玛,必须去找她,把她的金獒哦咕咕和黑獒达娃娜带到北京去。它们是唯一有可能战胜嘎朵觉悟和各姿各雅也就是战胜袁最的藏獒。白玛,我亲爱的白玛。

或者是袁最自己对自己的惩罚最有效。如果他被打败,他还能把嫉妒重演一次吗,就像他在麦玛镇的展览馆里那样?我的心一阵颤抖,如同阴冷的风走过身体的旷野,吹寒了所有的细胞。我看到灿烂的背后是一片黑暗。是的,我要通过他自己的手杀了他。

我必须做到,在他毙命的时候,我依然是个毫无沽染的旁观者。

我一连喝了三碗奶茶,起身说:“鹫娃州长啦,建獒场和进北京,两件事情要一起来做。你知道我是一个只要想做就一定会做到底的人。”

难得鹫娃州长对我一脸和悦:“你终于要做对青果阿妈草原有好处的事情了,这两件事情我全力支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来找我。”

走出抗震救灾临时指挥部鹫娃的办公室,我长喘一口气,又一次发现:一个真正的罪犯,是永远不会报案的,血酬定律才是唯一的遵循。以暴易暴的循环里,我也是一颗不亚于袁最的行星。我拿出手机,情不自禁地拨通了袁最,呵呵了两声便意识到我已经提前幸灾乐祸了:“想不到我还会给你打电话吧?”

袁最的确没想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想干什么?”

“通知你一声,我将带着我的两只藏獒,跟你在北京藏獒博览会上见面,你敢吗?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不去参加博览会。”

“别骗我。你不就是要报案吗?我已经准备好了毒药,一旦警察来敲门,我就毒死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报案便宜了你。警察会杀了你吗?不会。你最终会被枪毙吗?也不会。你说对了,就算你杀人放火罄竹难书,可证据在哪里呢?我不想把我的指控变成诬陷,所以就想还是由我亲自来打败你,打败你就等于杀死你。”

太好了,你来吧。”袁最的声音里透露着喜出望外的激动,“我不去北京藏獒博览会我就是你孙子。

你手里有什么好藏羹,我好奇得很呢?”

“它们是金獒哦咕咕和黑樊达娃娜。”

袁最似乎愣了一下,片刻才说:“它们?它们没有被烧死啊?太好了。我听说过它们,说它们比嘎朵觉悟更优秀。”他突然亢奋得吼起来,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中狞笑,“豁出命来比一比,一旦你败了,你的金樊和黑獒就是我的;一旦我败了,我的藏獒就是你的,包括嘎朵觉悟!各姿各雅和八只小藏獒,还有我们黄海獒场的所有藏獒。”他把血本以及未来全压上了。

“好啊,你我都是藏獒一样的男人,一言为定。顺便问问你,你知道‘嘎朵觉悟’是什么?是神山。在草原人的意识里,它跟冈日波钦!阿尼玛卿!梅里雪山一起,被称作藏区四大神山。‘各姿各雅’是什么?是巴颜喀拉山的主峰,黄河的发源地,知道吗?它们屹立在青果阿妈草原,就一定会属于这片土地。”

“山是山,藏獒是藏獒,你别搞混了。”袁最汕笑着说。

“山就是藏獒,藏獒就是山。你连这个都不明白,还是养藏獒的。”

3

我在麦玛镇加油站加了油,直奔我最初见到白玛的那片草原。草原已是夜晚,星斗们的照耀让我失望,在遍寻不见新鲜痕迹的时候,我知道白玛已经很久不来这里了。我停车歇在了没有白玛的白玛老家,蜷缩在车座上,吃了些饼干,喝了几口矿泉水,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去了北部草场,草场临河的台地上,阿柔家的黑白两顶帐房也已经不见了。四下里眺望,看到一个孤独的牧人骑马走过,开车过去打听。他说草原上的人从来不找白玛或者阿柔,要找她们就先找哥里巴。我说你还不知道啊,哥里巴已经死了。牧人的神情就像遭到了电击,眼睛一张:啊,死了?

我弃车进山,走向阿柔家的雪山寨子,走到下午才意识到迷路了。到处都是一样的雪线!草甸!林带。

美好的景致里,所有的洁白!浅黄!黑绿都成了堵挡。

比我第一次来时更茂盛的植被遮盖了曾经的路,怎么走都觉得不对。想到雪山寨子里有金獒哦咕咕和黑獒达娃娜,便噢噢噢地喊起来,希望我的喊声能引来它们的回应。但是没有,我似乎是唯一的野兽,啸鸣在没有人烟的地方。

本以为能顺利抵达雪山寨子,带着上路的一包饼干!两瓶矿泉水早就在肚子里了,这时候又饥又渴,浑身渐渐没有了力气。我害怕起来,赶紧往回走。回去的路好像比来时更艰难,往哪里走都不是路。眼看就要天黑了,林带一片黯淡,亮光都跑到草甸以上去了。我使劲往上走,像投奔光明那样,走累了,便停下来喘气,看到我已经走过草甸站到雪线上,身前身后延伸着层层叠叠的雪峰。荒寒的气息!原始的冰凉正在包抄而来,一片冷白的雪雾笼罩了我。我看不到走出山群的路,连方向也糊涂了。必须找一个地方过夜,但不能在山上,山上会被冻死。我又朝山下走去,走向了黑魅魅的森林。

森林长在山坡上,这棵树的树根衔接着那棵树的树梢,而我以为和树根在一起的一定还是树根,便毫无戒备地迈动着步子。一阵虚浮感惊心动魄地从脚下传来,我赶紧收腿,但已经来不及了。顺着树梢跌下去时,我惨叫了一声,感觉身子不断碰在一些枝权上,突然咔嚓一声响,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大胡子摄影师。地震后,我在展览馆的废墟上背运藏獒焦尸时,嫌他只顾拍摄不来帮忙,曾一脚踢翻了他的三脚架。就是他告诉我,孕藏布是嘎朵觉悟原先的主人。大火是人放的,这个人就是朵藏布自己。他卖掉了嘎朵觉悟又舍不得它离开,就干脆让它早早地转世去了。但让我记忆尤其深刻的,还是他对藏獒节的承办方喜马拉雅藏獒销售基地的辩护。这不是当地人的感情,青果阿妈草原上的人没有喜欢销售基地的。

大胡子摄影师告诉我:“这里是阿柔家的雪山寨子。”

那么多山沟,看起来都一样,阿柔家的雪山寨子在中间的一道,我却走到偏端里去了。“你的头烂了,腰断了,腿折了,已经死了。我们看到你时就是这样想的,后来发现头没烂,腰没断,腿没折,还活着。你知道你为什么活着?”那是四棵最高的云杉连接起来的高度,摔下来居然只是划破了手脸。因为喇嘛闹拉正在麦玛寺的佛堂里念经。他念着念着就没有了气息。大家都说,啊,佛爷升天了。正当听经的人有的哭有的笑!度亡的喇嘛就要举办超荐法事时,喇嘛闹拉突然睁开眼,喘了一口气说:“好啦,他没事啦。”人们问谁没事了。他说他去了一趟有森林的雪山,托住了一个从山崖上摔下来的人。“这里有亲近阿柔家的雪山寨子的人吗?决去,快去。”于是大胡子摄影师就骑着摩托车跑来了。

摄影师半路上碰到了白玛和阿柔,她们正准备去找我。白玛和阿柔原是分开的,随意地在她们各自喜欢的地方扎帐而居。每年的夏天她们都会这样,何况今年地震了,更不便集中在雪山寨子里了。先是白玛,不,是藏獒托勒有了感觉。这只被我救治过的藏獒知道我来了,用吼声和烦躁不宁的走动催促白玛上路。然后它带她走向了北部草场临河台地上我的北京吉普,又走向了阿柔的帐房,走向了大胡子摄影师,最终走向了我出事的地方。多亏了藏獒托勒,要是没有它,就算我摔不死,也会冻死或被野兽咬死。

摄影师说:“把你背回来后你醒过一次,后来又昏迷了。怎么样,哪儿不舒服?皮肉和骨头已经检查过啦,内脏和头脑靠你自己感觉。”

我不记得我醒来过。我醒来后一定会寻找白玛和阿柔以及藏獒托勒。她们人呢?托勒,托勒。我看到了酥油灯的火苗和泥石灶火的轮廓,感觉到毽毽垫子里干茅草的世世响声正是我身子蠕动的原因。我知道现在是午夜,这里是我曾经住过一宿的雪山寨子的平房。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正在让大胡子一勺一勺地给我喂肉汤。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阿柔家的雪山寨子?”

“我是康巴人哥里巴。”他的回答像石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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