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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下晾晒-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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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好像是。”
“你当心了。”
“什么当心不当心。”我已经穿好衣服,瞅了亚玲一眼,她还躺在被窝里,光着身子。我说,“她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亚玲笑了笑,说:“我当初不是也把你当成小孩子了吗?是谁把我的衣服扒光了?”亚玲说着,还掀掉了被子,把身子展览给我看,似乎这就是证据,无法抵赖了。我上前抱着她光洁的身子亲了亲,她像一个小孩子似的把长长的胳膊攀住我的脖子,不想让我即刻走开。但我知道这样粘乎下去,是没完没了的,我不能让黑蛋和白猫再生气了。
我几乎是用力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给她拉灭了灯,把门关上了。
“睡吧,你。”我在门外说。
回到药行,已经十一点了,但是黑蛋和白猫都没有睡,他们等着听我介绍杨洋父亲的情况。他们听完了我的讲述,都很气愤,也很同情杨洋了。黑蛋说,“这样的父母,少见!”白猫很赞成杨洋把五千块钱摔在杨洋父亲的脸上,说:“这个杨洋还真有骨气,只是不应该再呆在洗脚屋了。”
白猫担心我心里想不开,安慰了我半天,劝我不要焦急,如果真要把杨洋接出来,也要等到她不赌气了的时候。“她要是愿意,就来帮我带孩子,我也可以腾出身子干点儿别的。”白猫说。
黑蛋瞪了白猫一眼,说:“你能干什么?你看好孩子就行了,以后让阿林跟杨洋一起出去跑药材,阿林还有个伴儿了,省得他一个人在外面孤单。”黑蛋的话,让我想到了土默特右旗的曹姐,她真的是黑蛋在那里的伴儿,帮助黑蛋打发了许多寂寞的日子。我一个人在旅馆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如果有一个像曹姐一样的伴儿,能在身边陪着我,那才幸福呢。
我准备第二天就返回土默特右旗,黑蛋却把我留下了两天,帮着他把药行里的黄芪处理一下,几乎是赔本卖掉了。黑蛋就是故意把黄芪的价钱压下来,因为他知道耗子很快又要运回两车货,他要在耗子回来之前,把黄芪市场的价格搞乱,让耗子运回来的货挤压在家里,或者也赔本经营。现在他还赔得起,但是耗子就不行了,耗子前面的两车货顶多挣了四五万块,还不够抵外债的,所以耗子经不起折腾。如果耗子不赔本卖,积压在家里就有很大的风险。耗子拉回来的黄芪都是鲜货,必须每天晾晒,而现在的季节,阳光越来越稀薄了,需要半个多月才能晒得便于保存,但是堆积存放的时间不能太长,因为黄芪还没有完全晾干,仍需要十天八天的就要倒腾出来晾晒。最要命的是,耗子自己没有药行,需要把黄芪存放在别人的药行,卖货后要向药行上交租用费。“耗子不讲规矩,也别怪我胡来了。”黑蛋说。
后来我才知道,耗子上次拉回两车货后,黑蛋就跟他打招呼,说黄芪的价钱要控制在三块七左右才能出手,不要让买家一次吃个饱。耗子同意了,黑蛋就一直把价钱控制在三块七左右,没想到耗子那边却以三块五的价钱抢在黑蛋前面把黄芪卖掉了,还对买主叮嘱不要说出真实买价,哄骗黑蛋说他是以三块七卖掉的。黑蛋也不是傻子,耗子的货三块七能卖了,自己的怎么卖不掉?耗子的货还不如自己的干爽呢。黑蛋就去买主那里仔细查问,有个跟黑蛋关系不错的买主,对黑蛋说了实话,当时黑蛋的心就沉了一下,感觉耗子已经开始跟他争抢地盘了。
按说黑蛋是没有权力干预耗子卖货的价钱的,生意人有钱就赚,跟着市场的行情走。但是黑蛋担心耗子和自己打价格战,所以提前跟耗子打了招呼,其实对耗子是有好处的。黑蛋当然没有想到耗子不讲一点儿规矩,竟然把他给耍了。
黑蛋把黄芪处理后,让我回到土默特右旗收购黄芪,就在曹姐旅馆大院里晒干,仍然找人加工成半成品,什么时候运回来,听他的电话。从目前的黄芪市场来看,买主基本吃饱了,要等到冬季才能“进食”,看样子黑蛋要跟耗子打持久战了。
“耗子还在忙活着收购黄芪哩,拉回来让他自己吃了吧。”黑蛋说。
正如黑蛋预见的一样,后来耗子运回的两车黄芪,因为价钱总不上涨,他就一直存放在别人的药行里,每天雇了人晾晒,到了十二月末的时候,赶上十几天的雨雪天气,堆积的黄芪生热糜烂,几乎两三天的时间,就让耗子赔得一塌糊涂。耗子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赔成这个样子,他和水水去黑蛋药行里大骂一通,还举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对着黑蛋比划了半天。过去称兄道弟的黑蛋和耗子,从此成了死对头。
这些事情都是我去了内蒙古之后发生的,当时耗子去药行闹事,白猫有些害怕了,让黑蛋给我打电话,想让我回药行给他们壮胆。
黑蛋说,“对付耗子用不着阿林,我还不清楚耗子那两下子?我再没有力气,收拾耗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11·


 衣向东作品


第十二章
44
我去内蒙古没有多久,就收到了亚玲的一个传呼,说有重要事情。我给她回电话的时候,她告诉我,“迷你洗脚屋”被彻底查封了,杨洋不知去向。我的头当时懵了,按照我过去的做法,我会立即赶回去寻找杨洋的,什么后果都不考虑。但是,我知道如果再跑回去的话,真的无法面对黑蛋和白猫,他们已经很宽容我了。“亚玲姐,你帮我找找杨洋,需要我回去的时候,你再呼我。”我请求亚玲。
“我试试看,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大的城市,你说呢?”
“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谢谢你。”
亚玲在电话里叹息一声,说:“如果我有一天失踪了,你能这么焦急,我多幸福呀!”
“会的,我爱你,不信你也失踪一次。”
电话那边突然静止了,半天没有声音,我焦急地说:“哎,你说话呀?你现在别失踪,等帮我找到杨洋再失踪,你这人,说话呀?”
“我听你说话哩。”好半天,亚玲才用低沉的声音说。
她的心绪不太好,可惜我当时只想着杨洋的事,没有在意她的情绪变化。
我在土默特右旗焦虑地等待着杨洋的消息,这期间我已经把杨洋的事情告诉了曹姐,曹姐就陪着我一起焦急。这里的天气冷起来,夜里已是零下十度了,还落了一些碎雪。院子里的黄芪都加工成了半成品,因为不够一卡车的货,黑蛋就让我从火车站托运回去了,说已经联系了一家制药厂,可以定期给制药厂送货。黑蛋从邮局给我汇来三万块钱,让我去准格尔旗收购甘草,说制药厂需要上等的甘草,再三嘱咐我要细心,把住质量。黑蛋这么信任我,很让我感动,他能把三万块钱直接交给我,是需要一些勇气的,就连曹姐都说,“你黑蛋哥已经把你当成自己人了。”这种情况下,我虽然心里惦着杨洋的事,但是却不能不去准格尔旗寻找甘草货源。准格尔旗那里的一些偏远小镇,根本收不到传呼信号,所以我不敢在那里久待,常常是去个三五天,就赶快跑回土默特右旗,问曹姐,亚玲有没有给我来电话,得到的总是曹姐的摇头。
一次,我从土默特右旗准备回到准格尔旗的前一天晚上,大约到后半夜,我听到一阵敲门声,打开门,看到曹姐披着大衣站在外面。我有些吃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曹姐,怎么了……你?”
曹姐走进屋子,坐在沙发上说:“没事儿,就是睡不着,一个人在屋里胡思乱想,有些害怕了。”
我看到她紧紧地裹着大衣,有些冷,就让她坐到床上,把被子围在身上。她并不推辞,就坐上了床,把我的被子拉到身上。
“你怕什么?”我问她。
她想了想,说自己不敢闭眼,不敢关灯,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掉进了黑黑的无底洞,有时想到人将来总要死的,就觉得头脑发胀,头发都竖了起来,而且总是看到屋子角落的什么地方,蹲着一个索命鬼……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曹姐,她的这种恐惧是我不能理解的,我问她:“你现在还怕吗?跟我在一起什么都不用怕。”
“黑蛋也这么说,你们男人都会这么说。”曹姐似乎对我的话不满意,垂着头。
“黑蛋哥过去经常陪你?”我问。
曹姐点点头,说:“黑蛋是个好人。”
“谁是坏人?”
曹姐听出我的话中有话,就故意说:“你就是坏人!”
她说完,拍了拍床,说:“你别在沙发上猫着,上来吧。”我说:“没事,身子结实着哩。”灯光把她的影子投在白墙壁上,我突然觉得她那缩着身子的影子,有些孤单,她是应该再找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了,起码可以给她做个伴儿。她和黑蛋这样的活法,毕竟不是长久之计,黑蛋不可能和白猫分开的,这一点她应该清楚。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提醒曹姐,我总不能让她离开黑蛋吧?
“曹姐,我觉得像你这种情况,身边经常要有一个人。”我停顿了一下,观察了她的表情,继续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找一个男人很容易,黑蛋哥是不错,可是黑蛋哥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你说呢?”
“按说,我是应该找一个,只是没有什么兴趣,还是一个人好。”
“一个人就容易孤单,容易胡思乱想。”
“也许吧,你这么大的人儿,好像什么都懂了,说话像大人。”
“我本来就是大人了,你说多大才算大?”
她愣了愣,说:“结了婚吧。”
“那么一辈子不结婚的人,就永远也长不大了?”
“不结婚就不能算成年人。”
这个晚上,我和曹姐漫无边际地闲聊,我们说到了她死去的男人和儿子。她在向我讲述男人和儿子撞死的时候,表情麻木,仿佛讲的别人家的男人和孩子的遭遇。她现在还经常梦见她男人和孩子,觉得他们并没有走远,就在她的身边。“我给你的那双皮凉鞋,就是他的。”她说着,看了看我的脚,我脚上的皮凉鞋早已丢在黑蛋家,现在穿的是一双黄色翻皮子鞋,但是她还是瞅着我的脚看了半天。“黑蛋身上的那件体恤衫也是。”她说着,又拍了拍床,示意我坐过去,而且似乎不能拒绝,我只好坐到床上,她就把一个被角盖到我腿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肩上,看着看着伸出手,在我肩上比划了一下。
“你穿着一定合适,他的一件羊绒毛衣。”她说。
“也不一定,我的肩宽……”我急忙说。
我有些害怕了,从心里不想要什么羊绒毛衣。我看到曹姐的眼神里闪烁着喜悦的光,很温暖地欣赏着我。一个女人只有看自己心爱的人时,才会使用这种目光。
“你和他有些像,和他。”她说,“那双皮凉鞋我放了几年了,穿在你脚上正合适,好像就是给你准备的,他一次也没有穿过,那是我专门给他买的。”
我犹豫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外面起风了,内蒙古的风很硬朗很粗野,呜呜叫着从窗户前刮过,屋里的灯光在风声里显得苍白而遥远,使整个空间存在得很不真实。灯影里的曹姐,宛如一尊塑像,静止着。我想打破这种朦胧的氛围,说,“天开始冷了。”
她仍旧一动不动地说:“有羊绒毛衣,你明天就穿上。”她似乎一直在琢磨那件毛衣。
天快亮的时候,曹姐实在困乏了,身子一歪倒在床上睡了。我也在一边迷糊了一会儿,听到院子里有了说话声,那声音在刚刚苏醒的早晨里穿得格外清晰。我起身擦了一把脸,悄悄地走出屋。
45
这个季节,旅馆的生意不好,没有几个人住店,一楼服务室的那个女孩子还没有起床,整个旅馆就这么一个服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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