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背叛我,背叛金色阳光!……”
齐康民根本不听他说,只默默伸出手来,做出了送客的姿势……
任秋风边走边说:“老康,你可以不认我这个朋友。但我要告诉你,我从不
造假!”
齐康民瞪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当任秋风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又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老康,你这么爱
她,你见识过——桃花吗?!”
齐康民象是被击倒了似地,他丫站在那里,象傻了一样直直地望着任秋风,
眼里竟出现了莫名的恐惧!
任秋风以为他没听明白,又一次重复说:“我想,你一定是见过那桃花了。
她背上的桃花!”
此刻,齐康民象疯了似地抓起一只茶杯甩了出去,奋力喝道:“——滚!”
茶杯摔在了门角上,碎了。门“咣”地响了一声,又关上了。齐康民象一堆
泥似地往沙发上一出溜,嘴里喃喃地说:“捏造,这完全是捏造。你不要相信…
…”他闭着眼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尔后,他的眼睁开了一条缝儿,瞄了一眼沙
发上的照片,又赶忙把眼闭上,自言自语说,“不看。我不看。坚决不看。”
可是,他心里已经伸出了一只手,很长的手……
四齐康民又开始喝酒了。
酒是好东西,它可以麻醉人的神经,让人暂时忘却。可酒里又会长出一种东
西,那就是忧伤。越喝,心里的伤口越大,越喝,往日的记忆就越清晰……于是,
齐康民对自己说,我得去问问她,我要问一问。
齐康民也是喝了酒之后去找江雪的。那个小区他是很熟悉的,他在那里跑了
一个月,就为了给那套房子换一换空气……博雅小区6 门409 ,这里对他来说已
是熟门熟路。
当晚十点半,一个不该敲门的时间,喷着满嘴酒气的齐康民敲开了江雪的房
门。江雪看到他的时候很生气,是真生气了。江雪说:“你又喝酒了吧?我说过
多少次,不让你喝酒。你怎么就不听呢?”
齐康民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笑着,笑得很傻。他笑着说:“酒,酒是个好
东西。酒让人清醒。”
江雪穿着一身睡衣立在门口,象吵孩子一样没好气地说:“快进来吧,别在
这儿丢人现眼了。我可告诉你,下次再喝成这样,我就不让你进门!”
齐康民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摇晃着身子进屋去了。进屋后,他站在那里,
四下看了看,象个孩子似地说:“我,走错门了么?”
江雪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齐康民摸了摸脑袋,没头没尾地说:“一醉解千愁啊。莫非,我我我,成了
人家的一首词了?”
江雪冰雪聪明,一句话就刀到了要害处:“哼,——是陆游那首‘错错错,
莫莫莫’吧?‘山盟虽在,锦书难托’。对吧?好啊,你走。你走吧!”
齐康民一下子没词了,他象个没头苍蝇似地,就那么晃晃地站着……片刻,
他一拍脑袋,突然说:“不不。是唐、唐婉的‘难难难,瞒瞒瞒’——‘世情凉,
人情恶;人成各,今非昨’……”
江雪想他又喝高了。就“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先是扶他在沙发上坐下。
尔后回身拿了一条毛巾,走到他身边,一边给他擦脸,一边柔声说:“好了,知
道你学问大。不让你喝,是为你好呢……你怎么就不听话呢?喝酒伤身,以后别
再喝了,行么?”
齐康民眼里突然有了泪……他哭了。
江雪一怔,弯腰拍拍他,笑着说:“哎,哎,老康,不至于吧?你看你,怎
么象个孩子?好好,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是大教授,爱面子。”
齐康民喃喃地说:“雪,小雪。我爱了你三年,又等了你三年,数一数日子,
六年了。嗬,整六年……”
江雪点点头,说:“我知道。”
齐康民抬起泪眼,说:“这六年里,我没提过非分的要求吧?”
江雪说:“没有。”
齐康民说:“那,我现在能不能提个要求?”
江雪望着他,久久,说:“你提吧。”
齐康民却一下子哑住了。他的嘴象是贴上了封条似地,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说话。他太痛苦了!
江雪瞪着一双毛毛眼望着他……见他久久不开口,就鼓励他说:“说吧。无
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齐康民喃喃地说:“我……”
江雪急了:“说呀?!”
齐康民两手捧着脸,又过了很久,终于说:“我想看看……桃花。”
江雪的脸陡然起了变化,那是惊鹿一样的表情!她象是被冻住了一样,僵硬
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象活过来似地,抱着两个膀子,默默地问:
“是谁告诉你的?你,听说什么了?”
齐康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却没有勇气说出来。他又
垂下头去,默默地摇了摇头。
江雪再次追问:“你到底听说什么了?!”
齐康民的头低低地勾下去,什么也没有说……
江雪那爬满了蚂蚁的眼睛里含着泪珠,她说:“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么?
我说,你等我三年。在这三年里,无论谁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接下去,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可你,还是,信了。”“信了”那两个字,是痛彻心
肺的!
齐康民无语……
江雪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发生着变化,先是惊恐,疑惑;接着是怨
怼,仇恨;再接下去是疯狂,是霍出去的凌然……她说:“好,好吧。你不是想
看么?我让你看。”
说着,江雪背过身去,无声去褪去了那件精纺的丝绸睡衣,就那么穿着乳罩
和内裤,赤裸裸地站在那里。她背上果然是有“桃花”的,那桃花镶在肉里,灿
烂地开放着,象真的一样,逼真!如果细细地看,就会发现那桃花是用针雕刻后
又上了油彩的;而桃枝则是天然的疤痕……江雪咬着牙、含着泪说:“看吧,好
好看看。看清楚了么?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孤儿。我有母亲。我母亲是
个雕刻师,这就这是她给我刻上去的!”
齐康民脑海里象是炸了一样,满眼都是桃花!满世界都是桃花!……
片刻,他再一次艰难地抬起头,默默地说:“雪,小雪,你说实话,你爱过
我么?”
江雪说:“想听实话,是吧?”
齐康民说:“是。我想听你说句实话。”
江雪恶狠狠地说:“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是逗你玩哪。你没看出来
么?大学问家?!”
齐康民深深地埋下头,再一次说:“从来……没有么?”
江雪干脆一下子狠到了底,她说:“从来没有。我就是逗你玩。我就是拿你
寻开心。我牵着你,就象牵着一条狗一样!不时给你扔两根骨头,抛个眉眼……
说得更直白一点:我有一百个男人,你不过是一百零一个罢了!”
齐康民双手捧着脸,叹一声说:“我明白了。”
江雪冷笑一声,说:“你明白什么了?告诉你,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撕
下你脸上的画皮!你心里想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你和那些男人没什么
两样,不过是人模狗样地披了一张假斯文的皮罢了。你不是想看桃花么?你不就
是想证实一下我的无耻么?我还告诉你,我从来不说实话,我没有说实话的习惯!
你们男人都一样,任何一个男人都想看桃花,你已经看到了,该满足了吧?!滚
吧。该看的你都看了,你也该滚蛋了!”
齐康民很难过地说:“江雪,别,别这样说……”
江雪说:“你想让我说什么?让我跪在你面前求饶?让我哭天抹泪的求得你
的宽恕?——你休想!”
齐康民忽然朝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说:“江雪,错了。是我错了。我向你
道歉。”
江雪满脸是泪,她哭着大声喝道:“晚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不原谅你,
永远!”
五夜深了。
城市的夜仍然象一只五色的狐狸,到处都放射着诱人的光彩。远处高楼上的
广告牌上闪烁着花花绿绿的霓红,那是一瓶酒在追一个盘子,或是一束光在撵另
一束光;一街两行的饭馆依然是灯火辉煌,玻璃窗里晃着一颗颗冒着热汗的人头
;卖香辣蟹的小摊已摆在了人行道上;卖羊肉串的就要收摊了,把火红的炭灰倒
在了下水道口上,“兹”一声冒出了一荡带有羊膻味的热气;洗浴中心的敲背声
从窗口跳出来,追逐着亮红的女人曲线;歌厅门口挂着一串串红灯笼,灯笼下站
着穿旗袍挂金黄色绶带的姑娘,有“美酒加咖啡”的歌声从绶带里四溢;美容店
靓女的头相一张张在玻璃窗上招手大喊:亲一个;轿车、出租车一辆辆象蜂一样
在大街上奔跑着,也不知官员们都在干什么……忙啊!
齐康民象一个老乞丐,昏昏沉沉、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着。他自己觉得,他
真成了一个乞丐了,十足的、精神上的乞丐。他身边车来车往,且不断地有人鸣
笛示意,他却浑然不觉,大咧咧地走在马路的中间。当司机骂他的时候,他竟回
头笑了笑。有一段时间,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他兴致所至,竟还爬上指挥台,给
人免费当了一阵儿交警,伸出手指挥南来北往的车辆通行……尔后他又走下指挥
台,嘴里念念有词地向东走去。是啊,他去的时候,心还是满的,是有期待的;
可回来的时候,心已经空了。他想证实的,都已经证实。可是,他又得到了什么?
六年了,数一数,多少时光?当他骑着那辆破自行车满城跑着借书的时候,
当他在一张张卡片上记述着人类智慧精华的时候,当他抱着雨伞等在商场门口的
时候,当他厚着脸皮去偷花的时候,他是等着这一天的。可这一天没有了。当然,
他也知道现在社会上有了很多新观念新思潮,有了很多后现代超现代的、多元的
生活方式……可他依然“老派”。他知道、他理解、他也接受(在理论上),可
他自己“新”不了了。
他脑子里有一个死结。这个死结是他无论如何也跑不出的,那就是:一个人
说了话怎么可以不算?一路上,齐康民喃喃地重复着一句话:你说的,让我等你
三年,我等了。你说让我等你三年……
夏夜里,他眼里却开放着一朵朵桃花,桃花满天。那桃花,真是扎眼哪!人
人都知道你背上有桃花,只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骗我?既然不爱,为什么
还要我等?!每次发问,到了这里,就成了一个死结。
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爬满了蚂蚁的眼睛就象是长在了他的脊背上,他是背
着这双眼睛仓皇逃走的。长久以来,他竟然不敢和她对视。不知为什么,他对这
双眼睛非常着迷,可以说是既爱又怕。那就象是一枚钉子,一直钉在了他的心里。
是这双眼睛让他看到了他做人的失败。他真的是很失败呀!他一路走着,一
路都在阅读他的失败。他的失败就象是无法破解的“天书”,每一个字都让他如
坠五里云雾,都让他汗颜:他的前妻,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悄没声地跟人跑了,
跟一台商南逃去了广州;他满腹经论,讲的又是商科,也曾试图经商,却连一颗
钉子也没卖出去过;他曾经炒过股(在理论上,他对股市的判断是可以和国际上
的大股评家划等号),可在实践中他却屡屡败北,投入的钱血本无归;他号称
“学问第一”,可两次评正高都没有通过,到如今教授还是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