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二铺开始时,梁培来到骰宝部,与叶汉的目光相遇。叶汉别过头去,不想与梁培打招呼。
“叶先生好!怎么,你也有雅兴来‘百乐门’玩骰宝?”
由于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叶汉不得已回过头来。这时,他发现梁培后背还跟了几个人,其中有杰克·拉莱和《京报》的首席记者“花花公子”及几位不认识的日本人。
《京报》虽是一家小报,其影响却胜过上海的几家大报,以刊登低级下流、火爆新闻见称,深受小市民读者欢迎,同时,上流社会对该报的娱乐性亦极其喜爱。
“花花公子”是《京报》众多记者中的佼佼者,他炮制的杰作,如《节妇艳史》、《纯情淫女》、《老淫棍演义》、《一百零八位嫖客史》、《太阳出来晒屁股赋》、《青楼革命》等等一大批才气横溢、行云流水的文章早已深入人心。据他自己说,当代著名影星胡蝶曾与他有过一段恋情。因此,他的身后拥簇着大群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地痞流氓的追随者。
叶汉的“864号赌场”开业之初,曾在《京报》刊登过广告,与“花花公子”有过几面之交。所以,叶汉与杰克·拉莱招呼过后,又向“花花公子”点了点头。
梁培分开围观的人群,率先挤了进来,拍着叶汉的肩对一位日本人说:“山佐先生,这位就是我常对你提起的‘鬼王’叶汉,我的同乡,当年在澳门因听骰,名噪濠江!”
留着“八”字胡,一脸横肉的山佐傲然向叶汉抬了一下头。
叶汉此刻如坐针毡,盼望着这帮人早点离去。
梁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脸上挂着笑,看看叶汉,又看看大家,然后取下金丝眼镜用手绢擦拭:“我佩服叶先生,不仅仅是他的赌技,更佩服他的坦率。当年他在澳门练成‘听骰’绝技,本可以挟技大发其财,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在《澳门日报》上把其中‘机关’向广大赌客公开了!”
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花花公子”听得梁培如是说,立即取下脖子上的相机,对准叶汉“咔嚓”摄下一个镜头。
梁培戴好眼镜,望着叶汉说:“实不相瞒,我在上海开设骰宝台,就是因为受到你的启发改进的。在我这里,赌客与庄家都处在平等的地位上,只能凭运气,谁也别想靠左道邪门发财!”听到此处,叶汉明白梁培并非偶尔路过这里,正是专门来对他说这番话的。在这种场合下,沉默是金。
梁培把目光移到谭通身上:“这位谭先生——澳门人称他‘虬须汉’,也是一位引领过赌坛风骚的人物,可他来到这里就不灵了,从一代赌枭,落到今日的地步,真乃可怜、可叹!所以——”梁培转对叶汉,“我奉劝叶先生最好打消来‘百乐门’发财的念头。”说着,便拿起叶汉身边的筹码盆,摇头叹道:“真所谓英雄末路,这点点钱,若在过去还不够叶先生开出的小费,现在居然要依仗它充做扳本的资金!”
在梁培嘲弄的口气里,叶汉受到刺激,忍无可忍地说:“梁先生,你这样劝我,莫非你的骰宝玩了什么鬼怕我识破?”
梁培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叶先生误会了,梁某乃出于同乡的情谊,一方面对你的为人十分钦佩,另一方面对你现在的处境发自内心地同情。我还是原先那句话:愿意跟我干,马上可以上班,包括你的手下,都可以留在这里!”
叶汉冷笑道:“谢谢梁先生好意。不过,中国有句古话:好马不吃回头草。叶某虽不曾在你的手下干过,但曾拒绝过两次,我做人有个规矩——不违背自己的初衷。我承认就只剩这150元家当了,若输光,心甘愿情沦为乞丐,绝不反悔!”
梁培的眉毛在镜片内跳动,拍着叶汉的肩道:“好,有志气!你若真能从我这里赢钱,一元钱我赔你两元!”
叶汉直视着梁培:“你说话可算数?”
“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梁培指着山佐、花花公子和杰克·拉莱,“有他们做证,我梁培在上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面子少说也值数千万,难道会赖你的账不成?”
叶汉咬牙道:“好,我相信你这一回。不过,我不需要一元赔两元,双方仍按正常规矩赌博!”
梁培把位置让给荷官,下令道:“开下一铺!”
“慢!”叶汉举起手,“这点点赌注太少,待我筹了钱再择日开赌,场面最好搞热闹一些。”
梁培的随从哄然大笑,认为这是叶汉怯场的遁词。叶汉此刻并没有尴尬红脸,走过去拍着花花公子的肩:“我住虹口大酒店,有兴趣欢迎你来采访!”说毕,示意狗仔把筹码收起,率先走出百乐门。
已是中午,大家饿得头昏眼花,本指望赢了钱先解决肚子问题,现在见叶汉临场改变主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汉安慰道:“到了这种时候,请各位务必相信我,等会狗仔换了钱回来,那150元全用做中午的生活费,后面的事我慢慢解释。”
一会,狗仔把筹码换了钱出来,叶汉果然带大家去一家小店吃了顿实惠的饭菜,然后对大家说:“百乐门骰宝台的机关我已经识破,问题全出在骰子上面。他们用的是两种原料的骰子——象牙和塑料。这两种骰子跌落的响声刚好相反!”
众人恍然大悟。
叶汉接着说:“刚才开第一铺,荷官从左手捡了三枚骰子,按正常情况,押‘小’可赢,第一次是试探,所以只下注50元,结果输了,由此可肯定,荷官左边的骰子是塑料做的,右边是象牙做的。”
狗仔插嘴道:“汉哥既然已识破机关,为什么不赌下去?”
叶汉轻蔑地看了狗仔一眼,正欲解释,谭通抢先道:“这个你就不懂了,阿汉是怕打草惊蛇,今天资本太小,恐日后梁培改动骰盅,机会就白白失去了。”
叶汉赞许地看了谭通一眼:“谭先生说得很对,除了怕打草惊蛇,还担心一旦时间拉长,赢钱多,百乐门有100多名保镖,不容易拿出来。如果让新闻媒体介入其中,像当初在澳门与谭先生较量一样,众目睽睽下,梁培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狗仔道:“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扳本的钱了,这……”
叶汉道:“这不用你们担心,我已想好了计划。今天你们仍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我和谭先生去一趟杰克·拉莱家。”
杰克·拉莱把身子埋在真皮沙发里,手摸着下巴,认真地听完了叶汉的讲述。
豪华、典雅的小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杰克坐了起来,望着叶汉:“叶先生准备借多少?”
叶汉的喉节动了动,把一口已上来的痰强咽下去说:“有多的话,100万更好,万一没有,最少也得50万。我们只能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争取在短短的时间里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打击!”末了,又补充道:“杰克先生请放心,不会借太长时间,我会给高利息的。”
杰克眼睛微闭,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唇,突然睁开:“50万、100万,对我来说都不成问题。可是,我是在贵国的土地上做生意,哪一路神仙都得罪不起。对你目下的处境,那天梁培都跟我说了。不过,我会帮你想出办法来的。”
叶汉突然记起一件事来,问道:“对了,那天我在百乐门赌骰宝,你和花花公子,还有山佐为何也在那里?是不是梁培担心我识破他的机关,先由你出面劝说,若不行,再借日本人的势力逼我就范或离开上海?”
“NO,NO,”杰克·拉莱连连摇头,“看来,对梁培的了解,叶先生还不如我。其实,自从你的赌场关门后,梁先生一直在关注你。中国富人都是这样,为了发财什么缺德事都做得出来,一旦有了身份,又很注重自己的名誉,梁培正是这一类的典型。‘864号’被查封,他认为你会怀疑他,一旦传到广东,对他的声望将大有影响,所以想把你们拉到他的公司做事,不行的话,最少也做出一点让人说他好的事情来,可一直没有机会。这段时间恰好你几次出入他的赌场赌骰宝,就约了我、花花公子和山佐来会你。梁先生的计划是这样的:先让你打消在百乐门赌钱的念头,由我出面用钱遣散你身边的人,剩下你一个人万一不买账也无所谓,然后请花花公子写几篇文章,让你的手下带到广东或澳门,向赌界的人公布此事,表明他已尽到同乡的责任。”
“那把山佐叫来是什么意思?”
杰克道:“因为山佐是查封‘864号’的直接人,他可以向新闻界说明此事与梁培无关呀!”
叶汉咬牙切齿道:“梁培这个俏流氓,就冲这一点,我也不会放过他!杰克先生,借款的事……”
杰克·拉莱说:“由我直接借钱是不可以的,这样会得罪梁培,你不是给他一个‘俏流氓’的绰号么,说不定他日后会不时玩一个什么花招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
杰克点头:“我会给你想办法的,在上海多年,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有一个放高利贷的,叫梁国天,可能也是你们老乡,我可以向他担保——不过,这只能是暗中的,千万别说出我来。”
叶汉见有了眉目,连连点头:“杰克先生尽管放心,你可以把梁国天叫到虹口大酒店来,369号房,我随时都在恭候。”
杰克·拉莱随手从桌上抓起电话,摇了一阵,转身对叶汉说:“他这个时候不在家,你先回去,联系好了我让他来找你。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走出杰克·拉莱的公馆,两个人心里总算踏实了,一路上,叶汉问谭通:“谭先生,等赢了钱,我按比例分一部分给你,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谭通连连摇头:“你赢的钱,我不能多要,给一点路费就行。经历了这么多,对赌博我已经看透,今后绝不会再染指。陈子牛跟我讲好了,等寻找到他的兄弟,我也跟着入伙,混迹江湖!”
“混黑道?”
谭通点头说:“不过,他们只抢有钱人,从不骚扰穷苦人。这世界太不公平,有钱人多数为富不仁,抢他、绑票我觉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阿汉,你呢?”
叶汉叹道:“人各有志,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么?这辈子恐怕还得在赌场混下去。对了,我想问你,陈子牛在澳门与兄弟失散,怎么跑到上海来了?”
谭通叹道:“阿牛也是听人说他的兄弟很多到了上海,才邀了我一起北上的。唉,现在想回澳门也回不去了。”
叶汉安慰道:“这样的日子不长了,很快你就能回澳门去的。只是这一别,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很难肯定,”谭通说,“这要看我们的缘分。”
“如果将来我仍回澳门,怎样才可以和你联系?”
谭通想了想,说:“陈子牛的老大叫‘大天二’,在江湖上是很有名气的,问他的名字就可以找到我。”
“‘大天二’?”叶汉猛然想起,“是不是当年在深圳绑票傅老榕的那位‘大天二’?”
“正是他!”谭通道,“你也听说这件事了?”
叶汉点头:“傅老榕是我老板,他的事怎么会不知?‘大天二’算是一条汉子,当时以凉茶充毒药吓唬傅老榕,傅老榕大胆喝下,就冲这一点,‘大天二’敬佩他的为人,以后再不骚扰他。”
谭通点头道:“可不是,后来‘大天二’领着陈子牛他们去澳门打天下,由于人生地不熟,盘缠花光了,有人建议‘大天二’找傅老榕要,‘大天二’不干,说要打劫就得找不认识的人,结果被那家公司联合警方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