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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留下来不是为了小西爸,但说她公私兼顾肯定不过分;二、为什么不敢与他们同行?他们出去本来也没什么具体目的,专门送她一程都可以;三、这么晚了还不回来,肯定是难分难舍。小西爸倒不认为小夏会去谈什么恋爱,但很担心她这么晚了还不回来会遇到坏人,想抽时间有合适机会,跟她谈谈。没想还没等他跟她谈呢,第二天,小夏做完了午饭后,又请假要出去,仍是老乡聚会,但说争取晚饭前回来,给他们做饭。顾家春节期间,是要付小夏三倍工资的。小西爸看她急急忙忙的样子,没好说什么,让她去了。小西、小航听说了这事后,异口同声说小夏肯定是谈上恋爱了,要不,什么老乡啊,昨天刚会了,今天又会!小西爸仍不信,说她一个农村来的保姆在北京能找到什么人。小航说怎么不能?保姆可以找民工啊!小西爸这才开始有些相信,可同时又有了新的担心,担心小夏遇人不淑上当受骗。想一定得跟小夏谈谈。但一旦面对了小夏,却又不知怎么谈起。人家没说谈恋爱,你跟人家说谈恋爱,不是明摆着对人家不信任?小夏又是那样自尊的一个人,万一谈不好,双方都难堪。于是又没谈,想看看明天的情况再说。岂料次日,中午饭一吃完厨房收拾好,小夏又请假要出去,理由依然!联想她这几天的精神状态,魂不守舍,从早晨开始就琢磨着下午要出去,每次回来都特别兴奋,不是谈恋爱了又是什么?但愿她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谁要能找到小夏,也是他有眼力有福气。但同时立刻想到,小夏要是有了对象,下一步,就会结婚,结了婚,就算小夏愿意为了顾家跟新郎分居,新郎也不能同意。当下心中失落,沉重。自语:“小夏要真是有了对象,在咱家可就干不长了。”
“爸,没事儿。家里有我呢。我来照顾您。”小西安慰爸爸。
小西爸把小夏可能要离开的失落情绪一下子发泄到了女儿头上:“你来照顾我?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照顾’!”
刘凯瑞打电话找小西,直接打到了她的手机上。说是如果她方便的话,希望她出来一下,他有事想跟她谈谈。面谈。小航拦住了姐姐。
“姐,你说她会不会让你替他给简佳当说客?”
“放心吧。简佳要是不想跟他,谁当说客也没用,反过来也一样。”
小西爸说了:“说不定刘凯瑞改变主意想跟简佳结婚呢。就我的感觉,他对简佳始终就没有放弃。”
小西道:“没放弃是真。结婚也没可能。刘凯瑞这种男人,说好听点儿是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说难听点儿是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离了婚他老婆得拿走他一半的财产他能干吗?其实他是对的,男人没了事业就没了一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说罢摆摆手走了。
刘凯瑞的妻子死了。
刘凯瑞为抢救她尽了他的全力,毕竟,她是他的发妻,他孩子的母亲,他们之间有着很深的感情和二十年的共同岁月。说这些话时他跟小西坐在一家咖啡店里。他的样子憔悴了不少,看来所言属实。他也没必要在小西面前作这个秀。小西说行啊,你现在成钻石王老五了,往你身上扑的女孩儿是不是推不掉赶不走前仆后继啊?他说他妻子还在世的时候,就是这样。小西说那你为什么非简佳不可?就没有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了?他反问小西:“你以为男人只知道以貌取人吗?”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你以什么取人?”
“在我接触过的所有女孩儿里,简佳是惟一一个不是为了我的钱而跟我好的女孩儿。”而后说了他这次约小西出来的目的,他给简佳打电话发短信说了他的事情说他想跟简佳结婚,简佳那边毫无音信。
小西问:“这事你为什么要找我说?”
“希望你帮我。帮我就等于帮你们。你们家不是一直不赞成小航和她吗?简佳跟了我,小航的事等于是迎刃而解!”
晚上回到家,小西跟爸爸和弟弟实话实说:“刘凯瑞老婆死了,他想跟简佳结婚。”
小航道:“你打算怎么办,帮刘凯瑞说服简佳?”
小西没说是或否。而是说:“按照现在的标准,刘凯瑞算得上是新好男人了。”
小航追问:“就是说你打算帮他喽?”
小西爸说话了:“帮他就是帮你!常言道,要想知道一只鸟儿是否属于你,就不该把它关在笼子里!”小航沉默了。小西爸起身:“休息了,时间不早了。”
小西道:“不等小夏了?”
“她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什么?!”小西惊怒。
小夏次日下午才回到顾家。她刚上火车站送走了女儿,分手时,女儿哭,她也哭,现在,俩眼珠子还是红的。一回家她就感觉家中气氛不好,也顾不上这许多了,闷头向厨房里走,一心想一个人待会儿静会儿,却被小西给叫住了。
“小夏,你到底去哪儿了?”
小夏如实回答:“去了趟火车站。”停停,“我、我老乡今天走。”
小西目光尖锐:“那就是说以后你不必每天下午都出去约会了?”
小夏一惊。一直注视着她的小西当然注意到了她的这一惊:“小夏,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实话!”
小夏说不出话,脸憋得通红。屋子里极静。片刻后,小夏突然走到茶几那儿,拿起电话,拨号。所有人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电话通了,有人接了。小夏对电话道:“建国兄弟吗?你马上来家里一趟!教授家!有事!”态度强硬强忍着泪。
何建国来了。一五一十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后问众人、主要是问小西明白了没有。小西说不明白,说不明白这事有什么好瞒人的还不让小夏说。
何建国道:“要不是今天让你逼到这份儿上了,我永远不会跟你说!”
“为什么?”
“怕你误会。不想让你以为我对你还,心存幻想。”说罢扭头就走。家里静下来了,谁也不看谁。
何建国回到家里,跟哥哥说了去顾家的事。何建成听了沉思一会儿说,他觉着通过这事看来,小西还很在意建国。而建国对小西的感情他是知道的。就算小西妈走时小西不在妈妈身边那事伤了她的心,一怒之下跟弟弟离了婚,可现在事情过去都快一年了,事实证明,两人心里都还有着对方,怎么就不能谈谈说说呢?这时,何建国才跟哥哥说了他最大的顾虑:他担心小西生不了孩子,爹娘不能接受她。要是爹娘不能接受她,他现在去招惹她,将来对她的伤害岂不是更大?何建成万万没有想到,当下愣住。
晚上,都准备休息了,小航手机响了,简佳的。简佳春节回父亲家了,明天回来,问小航能不能去机场接她一下。这是从那次小航在家中对简佳说了那番话后,简佳第一次跟小航联系。小航当场答应:没问题。
小西爸问儿子:“她为什么不叫刘凯瑞去接?”
小航不回答,情绪很好地进卫生间洗漱,事情是明摆着的。
小西问爸爸:“爸,简佳要是拒绝了刘凯瑞的求婚的话——”
“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
“证明简佳是真心爱小航。”
“您的意思是不是,这样的话,您就会同意他们俩?”爸爸点了点头。小西顿时又羡慕又失落:“他们多好啊!”小西爸趁机劝女儿也该抓抓紧了,不要再挑了。小西不无心酸地道:“挑?我哪里还有资格挑?一个三十多岁的离婚妇女,那就是处理品!”
“小西啊,我建议你主动找建国谈谈!”小西猛烈摇头。小西爸生气了。小西道:“爸,我们之间有一个解不开的结,我不能生孩子。而他们家不能容忍我不能生孩子。”
小西爸皱起眉头,半晌慢慢道:“这个建国,什么都好,怎么一到他家的问题上,就变得不可理喻了呢?”
“完全是病态!”
小西爸仍那样皱着眉头:“我总觉着建国有什么难言之隐。……小西,找他谈谈!”
16
小西去何建国公司找何建国,事先没给他打电话说她要来,不想打这个电话,不想弄得这么正式。这是小西头一次来何建国的总监办公室。办公室不是特别大,办公家具也不是特别豪华,但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散发出一种此处是重要位置的信息——当然这也许是小西的心理作用。何建国忙着亲自为小西倒水泡茶,请小西坐在他办公桌后的转椅上,自己则拖把别的椅子坐到了她的对面。屋子里静下来了。有一会儿没话。都急着说话,越急越找不到话说。何建国只好又说一遍“小西,喝茶”。小西端起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何建国紧着提醒:“小心!烫!”但晚了,小西已被烫到了,水洒了一桌子。二人抽餐巾纸争着擦,手和手相碰,又讪讪缩回,各自坐下。静了片刻,同时道:“小西!”“建国!”又同时道:“你说!”而后还是同时道:“对不起。”
这天何总监不仅上午没安排事情,下午也没有,晚上也没有。晚上,他请她吃的饭。这一天里,主要是他在向对方检讨,检讨属于他这方面的所有过错。翻来覆去,情真意切,越发令小西不解。
“你都知道是错为什么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犯?”
“总觉着他们在农村受穷,我一个人在北京享福——”
“建国,他们在农村受穷不是你的错,你在北京能有今天固然是你们家为你交学费供了你,但那是他们的责任,你考大学考出来了过上美好的生活,是你应得的,是你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你并不欠任何人的。为什么你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你们家,对不起你哥?的确,当年你哥和你一样同时考上了大学他比你还高了几分,但谁让你们家穷呀?供不起两个大学生呀?怎么办,只能让命运来决定。我个人认为,抓阄是一个再公平不过的方法,你抓到了,你哥没有抓到,这就是命。你没沾谁的光,你哥不冤。人的运气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有运气,有的人没运气,谁欠谁的?”
当时他们正坐在一家中档餐厅靠窗的两人餐桌前,面对面。何建国听小西说完这番话后许久没有话说,思想斗争激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把深藏于心十几年、在这个世界上除他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小西默默看着他,绝不再催,本能感觉到了他心中有事。何建国躲开这目光,把脸扭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绿草坪,草坪上的强光地灯强化着草坪的绿,使之如同他们家乡的麦田,刹那间,那刀刻斧凿般的一幕在脑海中再现:农村的土炕,何建成何建国相对而坐,爹坐中间。爹抽着烟袋说:“你们两个都上大学,四年,得小十万块钱。十万块钱我和你娘就是卖房子卖地卖骨头卖肉,也凑不齐。你们俩,我只能供一个!”
何建国何建成同时抬头,目光不期而遇,又迅疾闪开。谁也不再看谁,不敢看。太残酷了,何建国不无绝望地想。想必此时,哥哥也是这样想。这时听爹又说:“都是我的儿子,让谁上不让谁上,我不能说。”爹说到这里,住了嘴。屋里静下来了,静得仿佛地球都停转了。后来,爹说:“抓阄吧!”何建国看哥哥一眼,哥哥也正在看他,两个人相对点了点头。接着,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求生的本能——高声说他来制阄,跳下炕找纸找笔。爹在他身后嘱咐:“一个写上‘不上’,一个写上‘上’!”
何建国把一张纸一撕两半,先在其中的一半纸上写下了“不上”,又拿过另一半纸,犹豫不到一秒,便果断地也写下了“不上”,再接下来的动作迅速流畅一气呵成,把两张纸团成一团,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