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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后,发现寝室的人都来齐了,大家来自全县各地,特别是孙学军还是从唐山来的借读生,真有一种五湖四海皆兄弟的感觉。
刚开学的时候,我们总是一起去食堂,七个人,围在一张桌子旁边,有说有笑,很有家庭气氛。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食堂吃饭,竟然有一个要饭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满面灰尘,衣服破烂,身后背着一条破旧的口袋。她在食堂里四处转悠,在饭桌上寻找别人吃剩的馒头,用手夹着同学们倒在桌上的剩菜,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咀嚼(奇*书*网*。*整*理*提*供),如吃山珍海味。
孙学军正在吃饭,看了老太太的样子,他觉得非常恶心,什么东西都无法下咽了。
李权看了孙学军一眼,问道:“怎么了?”
孙学军皱着眉头,指了指那个老太太,脸上充满了厌恶的表情。
李权没有说话,我突然想起了妈妈许多年前在街头捡废纸的场景,对那个老太太充满了同情。
就在这个时候,邻桌有的同学开始用吃剩的馒头砸那个老太太,虽然没有用力,可是馒头落在老人头上还是把她吓了一跳,看着老人一脸惊恐的样子,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老太太用污浊的眼睛扫视了他们一眼,继续找着吃的东西,我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没想到孙学军也扔了一块馒头,正好顺着老太太的衣服领子钻了进去,老人蹲下身子,不停地在里面抓呀抓的,孙学军居然还说了句:“真恶心。”我用力把饭盆拍在桌上,也一语双关地回应了一句:“是够恶心的。”孙学军显然听出了我话里有话,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放下餐具,似乎不经意但很坚决地盯着他,气氛一下子凝固起来。
那是我们宿舍间第一次出现不和谐的声音,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大家开始显露出自己的个性,这种亲密的集体生活濒临解散的边缘。
在乡下的时候,大家好像总是生活在一种模式之下,人与人并无太大不同,可是当我来到县城,住上集体宿舍,才感到个人习惯对于人际关系的重要性。毋庸讳言,农村的孩子在这个方面确实有许多需要改变的地方,比如,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我们宿舍的老小——王松,他总是不习惯于每天洗脚,炎热的夏天,他在外面跑上一天,晚上回到宿舍脱鞋睡觉,臭气熏得大家连眼睛都睁不开,再有就是杨涛,他是我们宿舍的老大,一脸的青春痘,早上洗脸总会顺手拎走孙学军的洗面奶,大把地涂着人家的防晒霜,比用自己的东西还要硬气。长此以往,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受不了。
孙学军是我们宿舍的最高海拔,虽然显得发胖,但依旧掩饰不住他的活力与帅气。他经常会在晚自习前到篮球场活动一番,好多女生便会不约而同地聚在那里,看着他在球场上纵横驰骋,每逢精彩处,便会欢呼声不断。孙学军家境很好,父亲是唐山某局局长,母亲则是某区检察院的一个科长,自幼生活环境优越,略带独生子女的霸气,但为人敦厚坦诚,颇有女生缘。
另外两个同学一个来自唐钢,一个来自大化,都是工人子弟,平日里性格开朗、衣食无忧。
一个小小的宿舍,成了外面大社会的缩影,在短暂的新鲜感后变得矛盾重重。
我习惯于和李权在一起,他和我在很多地方都很相似。他原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母平日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三口之家,幸福无比。可是后来,他父母在农忙之余开始做些小买卖,生意越做越大,最后开始包矿山、开工厂,光固定资产就有上千万。生活富裕了,家庭却破裂了,先是父亲在外面长期包养情妇,后来妈妈以牙还牙,也养起了自己的秘书,几次上法院都因财产难以分割而离婚未果。我开始认识李权的时候,一直认为他家庭非常贫困,因为他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异常节俭,我们经常在外面买成箱的方便面,可是他总是一个人躲在寝室吃红薯干,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在父母那里他得不到丝毫的关怀,只有永无休止的争吵,他便跑到奶奶家,与年过花甲的奶奶相依为命。李权曾睁大幽幽的眼睛,充满仇恨地对我说:“林海,如果我真的有本事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爸的公司彻底搞垮,他满脑子的钱和女人,他的妈妈和他的儿子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我同情地看着他,他又对我说:“我真羡慕你,开学的时候,你妈对你真好,如果我有你那样的妈妈,就是再清苦的生活我也心甘情愿。”听了这些话,我真不知是高兴还是辛酸。
转眼间,我在一中已经生活了几个月了,其中回家几次,可每次都是匆匆回去,又匆匆返回,大量的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妈妈已经习惯于月底的周末站在班车的停靠处,焦急地等我归来。我和妈妈要说的话越来越多,从崭新的校园生活到刚刚结识的朋友,娓娓道来。妈妈也总是听得津津有味,不厌其烦。妈妈给我做饭的时候,我在不停地说;妈妈看我吃饭的时候,我也在不停地说;甚至在我入睡之前,趁着妈妈离开前停留的那一秒钟,我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这是一种感觉,就是对妈妈与生俱来的依赖,无论我走到哪里,妈妈始终是最能听懂我声音的人。
在学校的时间长了,我会特别想家,想看一看妈妈忙碌的身影,想听一听弟弟稚嫩的童音。
一个周末,上午考试。我很快答完了试卷,提前走出教室,当我来到学校门口时,发现外面停留着诸多的车辆,众多家长纷纷向校园里伸着头,寻找着自己孩子的身影。在这种情况下,我越发地想起家来。我低着头,加快脚步,朝宿舍走去。
突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我猛地抬头,正好看见弟弟站在马路对面。妈妈用力抓着他的衣领,弟弟看到我后兴奋地挣脱妈妈的控制,飞快地向我跑来。当时正是中午,主干道上车流不息。弟弟从小在农村长大,没有一点交通意识,他无所顾忌地冲了过来,一辆小轿车正好对着他驶了过去。当时的情况真是万分紧急,妈妈惊叫一声,瘫倒在地,我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那辆车贴着弟弟的裤脚冲了过去,弟弟却毫无察觉。他扑上来搂住我的脖子,整个人悬在空中。我一看他平安无事,一颗无比惊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的腿仍然在不停地颤抖,我将弟弟拦腰抱起,疯狂地旋转着。弟弟使劲儿挣扎,发出“咯咯”的笑声。
当我小心翼翼地把弟弟带到妈妈身边时,妈妈的脸上还没有一点血色。弟弟一边帮妈妈掸掉衣服上的尘土,一边问:“妈,你怎么了?”妈妈揪住弟弟的耳朵,生气地说:“下次你再疯跑就再也不带你出来。”弟弟看看妈妈,不知所措,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接过妈妈手里的包裹,带着他们回到宿舍。
路上,妈妈不停地问我最近的情况,弟弟则睁大了眼睛,充满好奇地四处张望。
到了宿舍,妈妈刚坐下,弟弟就飞快地打开包裹,指着里面说:“大哥,你看,妈给你带了什么?”
我过去一看,包裹里面装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张金灿灿的小肉饼,上面油光闪亮,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让人看了就馋涎欲滴。
弟弟用手捏起一张,递给我道:“大哥,你先尝尝,可香了。”
妈妈不耐烦地对弟弟说:“看,哪儿都有你,你就不能在那老实地坐一会儿?”
我一手从弟弟那接过饼,一手捏住弟弟的脖子,用命令的口吻说:“先吃一口。”
弟弟顺从地咬了一小口,仰着头,细细地品味,用眼神对我说:“大哥,你快吃。”
我使劲咬了一大口,里面的油顺着我的嘴角流了出来,妈妈赶紧过来帮我擦净。这是我最喜欢的食物,外面薄薄的一层面皮,里面是碎碎的精肉和细细的葱花,面皮干脆爽口,肉馅鲜嫩而不油腻。三口两口,一张饼就进了我的肚子。我拿了一张给弟弟,他连连摆手道:“我在家已经吃过了。”我二话不说,揪住他的耳朵,说:“快吃,别废话。”弟弟眯起一只眼睛,似乎很无奈地接过饼,但一放到嘴里便贪婪地吃了起来。妈妈在旁边笑着说:“不用给他吃了,早上我做饼的时候他就一直没离开过厨房,这个小饭桶,他能把所有的饼吃个精光。”弟弟听了,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吃过午饭,弟弟从包裹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我道:“大哥,这是我送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纸,上面用彩笔胡乱地画着房子和人物。我问他:“这是你的作业吗?”
弟弟凑过来,很认真地对我说:“不是,这是咱们家,妈说你老想家,我就给你画了咱们家,以后你想家了就看看它们,便不会难过了。你看,这是咱们家的房子,这是咱们家房子前的池塘,里面还有鱼呢。大哥,你还记得你带我去钓鱼的事情吗?”
我听着弟弟给我介绍画面上的内容,突然变得特别难过,好像再次回到家里一样。虽然弟弟的画笔非常幼稚,可此时在我眼里,画面上的每一个图像都与实物一模一样。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带着弟弟整日在外面疯跑,无忧无虑……
弟弟还在不停地讲解,我的眼睛逐渐湿润起来。
“大哥,你看啊,”弟弟的声音把我从想像中拉了回来,我认真地看着他的图画,他指着画面上的三个人说:“这个是你,那个是妈妈,最小的人是我,这是咱们娘三个的合影,我们永远也不分开,好吗?”
弟弟的语气很平静,可他嗓子里发出的每一个声音都无比强烈地撞击着我的灵魂,他用一种最平实的语言表述着他对亲情的理解与依赖。我曾觉得我有足够的坚强面对生活的各种考验,可是在弟弟那天真无邪的眼神面前我所有的坚强都彻底崩溃了。我抚着他的头,听他说话,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妈妈坐在旁边,也不时地用手擦拭着眼睛。弟弟并没察觉,还在埋头讲着,直到他抬头看我,看我已经泪流满面。他惊恐地问:“大哥,你怎么了?”我把他的头贴在胸前,止住悲伤说:“没什么,大哥见了你和妈妈开心,一会儿我们去照张真正的合影。”
弟弟转眼看看妈妈,妈妈的眼睛也红红的。她朝弟弟点了点头,弟弟高兴地跳了起来。
下午,我们去了照相馆。弟弟开心得不得了,又蹦又跳,就像过节一样。像照相这样的事情,在一个寻常家庭也算不了什么,可是我们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照过了。在照相机前,弟弟显得很好奇,他偎依在妈妈怀里,左手用力地拉着我的胳膊,我站在妈妈身后,显得高大挺拔。那是一种很怪异的姿势,可是却又显得那么自然,连摄影师都觉得没有一点改动的必要。那张照片我一直带在身边,特别是我孤身一人在外的时候,拿出它,仔细地看着,感觉妈妈和弟弟就在我身边。我能清晰地体会到妈妈和弟弟带给我的巨大的勇气和力量,即使我遇到再大的困难,即使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他们也会与我同在,也会一如既往地关心我和支持我。后来,在单位搬家的过程中,这张照片极为意外地失落了。我一个人曾不止一次地跑回老楼,细细地找过了宿舍和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它的影子,我不敢再去想它,因为一想到它就会让我无比难过。
我考上了一中
从照相馆出来,妈妈和弟弟就要回家了。我和他们一起走到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