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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若瑶点点头,给老太太请安后,便从那边回来。老太太那里自然多得是人陪着说话,这边反倒特别安静。
小玉一边往锅里加柴火,一边叹道:“原以为咱们这边会热闹热闹……”又觉得这样说不好,却还是有些失望。
童若瑶笑道:“一会儿新娘子来了,你还怕不热闹?”
小玉想到妈妈们说的闹洞房,心情好起来,“虽然要等到晚上去了,咱们也要把气氛闹起来才好。都说新房闹得越热闹,以后的日子就越过越热闹呢!”
童若瑶眼前一亮,拉着小玉商议,“你听过妈妈们说过怎么闹洞房么?咱们没事儿,也预备预备”
小玉琢磨起来,童若瑶也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两个,就和小玉在厨房里准备起来。
此时此刻,热闹的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出了门。张氏在屋里听着,心里多不是滋味,端起茶杯喝茶,却被烫着了,一扬手茶杯就掉了个粉碎,还把手给烫着了。
丫头大惊失色,忙拿出帕子给张氏擦拭,那烫红地方轻轻一碰就疼起来,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甩在那丫头脸上,丫头忙跪在地上求饶。
“平日也是稳重的,今儿到底怎么了?茶水这样烫,你是要烫死我不成?”张氏气急败坏地坐起来,怒目圆瞪,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容。
丫头只顾着磕头求饶,就连那茶水不是她泡的话也不敢说。
张氏发泄一会子,就有婆子推门进来,张氏抬头一瞧,不等婆子走过来就问道:“如何?可打听清楚了?”
婆子好像是一路跑着来的,这会子忍不住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道:“打听到了,三姑奶奶,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郑夫人心里急,也找了好些大夫去把脉。那些大夫的说法和李大夫说得都一样。”
张氏怔怔出神,好像费了好大得劲儿才反应过来,记得去卖药的婆子说,那药吃下去并无太大的反应,就是身休越来越虚,面色蜡黄,最后渐渐无食欲。倘或从脉象上瞧,除非是真正的名医,否则根本就诊断不出来,只当是一般身体亏损。
这样想着,一颗心才安了,笑容也重新回到脸上,朝妈妈道:“去老太太那边瞧瞧,倘或没人在跟前,就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她知道。”
婆子点着头应下,张氏从炕上下来,一边理衣裳,一边道:“我去外面瞧瞧,大嫂子初次操办这样的事儿,我到底不放心,少不得强撑着应付过今天。”
婆子担忧万分:“您的身子也要紧。”
“身子要紧,可万一叫外人看了大嫂的笑话,丢的也是咱们童家的脸面。”
“夫人说的是。”婆子一边应声,一边给地上跪着的丫头打眼色,那丫头会意忙站起来扶着张氏出门。
除了与童家有来往的,今儿还多了童老爹的同僚,张氏走到垂花门前时,恰好看到周氏正和三位衣着略显华贵的夫人寒暄着,其中一位四十来岁的夫人格外显眼,另外两位看她的神色有多献媚之态。
彼此不过都是道喜的话。
“”童夫人真正好福气,大公子今年娶了蒋大人的掌上明珠,明年入欧阳先生门下,这才是真正的前途无量。”薛夫人满面喜色,客气地道。
“薛夫人的福气也大着呢,听说与昌平侯的亲事说下了?”
这话深得薛夫人之心,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起来,却摆手道:“休得胡说,不过是提了提罢了。”
已经闹得众人皆知,只怕是巴不得如此。与侯府结亲,张氏愣住,大房竟然已经与这样的人有了来往?
说话间,又有马车来了,竟是赵氏。
“恭喜恭喜!”赵氏走过来,童若秋跟在身后,难得是孙博文今儿也来了。
张氏心下一喜,忙迎上去,周氏作为主人介绍各位夫人认识,大伙一路寒暄往花厅去了。这几位都是官家夫人,凑在一块儿自有说不完的话。童若秋、张氏、孙博文走在后面,张氏少不得主动和孙博文搭话,孙博文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却四处张望,童若秋冷哼一声,挽住张氏胳膊,笑问道:“怎么不见四妹?”
张氏和孙博文说话被打断,暗怪自己的女儿没眼色,却还是回答道:“我也一早没瞧见,大概是歇着去了。今儿人来客往的,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好随处乱走。”
“三妹回来了么?”童若秋声音不大不小地又问了一句,顺便特别留意了一下孙博文,果叹见他留神细听。
“三妹没回来,你大姐倒是回来了,这会子在老太太屋里。”
张氏不过随口一说,孙博文却立马问道:“三妹怎么了?为何没回来?”
他问得有些急,左右的人都听见了。赵氏扭头不悦地看了孙博文一眼,童若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她是知道童若绾不会回来才这样一问,原是叫孙博文死心,哪里想到孙博文竟这样不顾场合。张氏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讪讪笑了笑才道:“她历来身子骨便弱些,前些天受了风寒在家将养着。”
说着,瞪了童若秋一眼,好端端的干嘛要提她?
童若秋原就后悔,赵氏在前面瞧着,沉声道:“往前便是后院,你还不快去拜见岳父大人,跟着我们做什么?”
孙博文得赵氏一说,只得垂着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张氏松了口气,又朝身边的妈妈打了眼色,叫好好跟着孙博文,这才笑着追上赵氏等人的步伐,一路寒暄往花厅而去。
客人越来越多,周氏刚坐下,陈妈妈就来通报,赵氏笑道:“你去忙吧,我们自己找乐子。”
其他客人也不介意,就留了张氏在这里作陪。周氏说了些歉意的话,刚抬起脚,又有小丫头进来说:“顾家老太太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薛夫人难掩惊愕,“可是城北顾家?”
赵氏笑着点头,低语道:“薛夫人还不知道,顾家……”
“真的?”薛夫人似有些不信,声音虽压得低,就近的人却听得十分分明,都凑过来。
赵氏极为肯定地点点头,再说这样的事儿,也没必要撒谎。自三年前顾家搬来上京,做起天子家的买卖,便流传着顾家与国公府王家来往甚密的话。那国公府王家,可是在当今圣上登基之事上立下过大功,如今是当朝第一权贵之家,王大人更是当今圣上的太博,王大人的二子、三子平乱有功,如今分别授予龙虎将军、威远大将军。
这话到底真不真也无从可知,但大商贾如此多,顾家后起之秀能做到如今的位置,背后若是真的无人撑腰,如何能顺理成章?天家的买卖,岂是那般容易做的。
众人的异动多少让张氏心存不满,几位夫人小声议论,她又说不上话,只得左右张望,却不见童若秋,一问身边的丫头才知道,童若秋跑去找童若瑶了。顿时气不打一处出,朝丫头吼道:“如何不拦住她?”
童家大房风光无限,连自己的女儿也跑去凑热闹。
丫头委屈地垂着头,恰好顾老夫人在周氏的陪同下进来,身后一排闺秀似的丫头尾随,场面颇为壮观。大伙热热闹闹地认识一回,整个花厅顿时人声鼎沸。
童若秋对这样的热闹向来喜欢,可今儿因为孙博文当众关心童若绾,只觉在众人前丢脸,左想右想,索性趁人不注意流溜出来。心里堵着一口闷气找到童若瑶,四下无人,当头第一句便是:“三妹到底死了没了?”
童若瑶愣了愣,脸色沉下来,今儿大哥大婚,这样不吉利的话谁爱听?“二姐姐这是怎么了?三姐不是好好儿的?”
童若秋鲜少见童若瑶扳着脸,错愣之际方才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歉意地道:“四妹原谅我一回,也是被气着了。”
接着便将刚才的事儿说了一遍,童若瑶没想到孙博文如此痴情,竟然还惦记着童若绾!不,这根本就不是痴情,是要害死她。童若绾没事儿,说病着应该是装出来了的,只要她不出现在童家,孙博文待童若秋好些,张氏也未必就一定要将她置于死地,毕竟那是一条人命,还有童二叔暗地里阻拦着。
“你倒是说说,我还要如何?他这样让我在众人前没脸,我……我能不恨么?”童若秋委屈地落下泪来。
童若瑶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可根本不知说什么,谁对谁错?现在还理的清么?只得道:“二姐姐也别多心,你的这份心二姐夫总会明白的。”
“我倒是指望他能明白,四妹没瞧见,自然不知道我的感受。不防换个角度想想,若是四妹你,你心里就不恨么?”
童若瑶一怔,她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周围的人和事,她只明白一点,不会去做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事,那些远远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孙博文既然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又为何要去消想那些两全其美的事儿?
小玉从外面进来,满脸喜色地道:“迎亲的回来了!”
童若秋忙拭去脸上泪,勉强扯出一抹笑,迎上小玉诧异的目光,笑道:“沙子迷了眼。”
“我去给姑奶奶打盆水来。”说完转身出去,只当真的如此。
童若秋不好意思起来,“今儿让四妹看了笑话。”
“二姐姐说的哪里的话,洗把脸去瞧热闹,正好我这里还有二姐姐上次给的胭脂呢。”刚才的事儿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童若秋点点头,小玉服侍她洗了脸,又重新上了妆,还没出门,却听见一阵喧哗声。就又丫头满脸喜色地进来报喜,“她们过来了,全婆子要先去坐床,小玉姐姐要不要去瞧瞧?”
小玉安奈不住,童若瑶笑着摆手,“去吧,我和二姑奶奶就来。”
上京嫁娶习俗,新婚喜床上的被襟是从娘家带来,由全婆子铺床,并撇上枣子、楂圆、花生等干果,然后全婆子在上面坐一坐。这全婆子须得是儿女双全,多子多福的大福之人。今儿蒋家那边来的全婆子,休态丰盈,面带红光,不但儿女双全,看起来她本人也非常的健康。
廖妈妈跟着过来一同打理,见小丫头围着看,忙驱赶她们出去,“一个个的也不怕人笑话,都是姑娘家,也不害羞。”
丫头素来知道廖妈妈脾气温和,都没当回事儿,只笑着看全婆子在那边一边铺床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
小玉看了一回,瞧见里头忙碌的两个丫头十分体面,又没见过,定是跟随大少奶奶来的陪嫁丫头,心里一合计,就出来去张罗茶水点心。
童若瑶瞧着,不觉点点头。如果小玉不是奴才身份,倒是难得的稳重人。
全婆子刚将这些整理妥当,那边报信的丫头又来了,不多时就瞧见一团喜庆的红色移过来。童若瑶站在门口张望,大哥走在最前面,活像领军打仗的将军,可惜没有穿着一身红的将军,他步伐稳健,不快不慢。后面两位婆子扶着新娘子,新娘子后面是抬着嫁妆的众人。
全婆子从屋里出来,道了一声“大喜”,看热闹的众人随即朝两边让开,屏住呼吸地看着新郎、新娘步入新房。
廖妈妈随即低声道:“那边忙起来了,你们还不快过去?”
一句话,看热闹的众人就全笑着散了。童若瑶站在这边门口,也瞧不见新房是什么场景而惋惜,童若秋却盯着络绎不绝抬嫁妆的队伍。她没有数,可她明明记得张氏提过,蒋家这位姑娘是庶出,庶出便预备了这样多的嫁妆!
坐在喜床上,耳边渐渐清净了,蒋蓉华紧绷的神经